“这霆琛这两年啊，可是变了不少。”何牡丹看着顾霆琛气鼓鼓的背影，笑道。


    宋盼盼按住满炕乱爬的女儿顾归雁，将她和老老实实躺着的顾长缨放在一起。


    可小姑娘天生好动，一分钟都没躺住，翻了个身又开始乱爬。


    “哪不一样了？这两年胖了？”宋盼盼一边抓孩子，一边和何牡丹聊天。


    何牡丹笑着摇摇头：“不是身形，是性情！”


    现在孩子会扎巴着走路了，她一时也抓不住，反正她和牡丹姐把着炕边，孩子也掉不下去，干脆也不管了。


    她倚着炕琴，将腿支在炕上，何牡丹坐在另一头，两个人一起看着孩子在炕上玩。


    宋盼盼一听何牡丹说性情，便想起来第一次见着顾霆琛的那一面。


    “哎哟，牡丹姐，我现在回想起来，还是那三个词‘人高马大’、‘浓眉大眼’、‘黑得发亮’。”


    何牡丹听了笑得前仰后合。


    “你呀你，这都领了结婚证，要来随军了，见第一面就这三个词儿？”


    宋盼盼转头看着张牙舞爪地顾归雁和安静躺着嗦手指的顾长缨，点点头：“可不是呢，当时也没寻思啥别的，就看着这人长得真不错，不吃亏！”


    何牡丹更是笑开了，良久，才认同地点点头：“你还真别说，顾小子这面皮儿，在咱们东北也是数一数二的威猛帅气啊！”


    “还是嫂子有眼光啊！”顾霆琛从门口探出头，朗声笑道。手上还举着刚洗了一半的尿布。


    “快好好洗吧，别滴答屋里面全是水啦！”宋盼盼笑嗔道。


    顾霆琛赶紧将手拿出去，头还留在门口，笑嘻嘻地说道：“我听听媳妇儿咋夸我的！”


    何牡丹指着他，冲宋盼盼说道：“看见没？变了吧！从前人家提起来顾团长，那都是说冷面团长、杀人团长，哪像现在啊，人家都说是二十四孝好爹！”


    宋盼盼也笑着附和：“可不是呢，从孩子生出来到现在，除了喂奶是我亲自喂，再旁的照顾孩子拉尿的，我没伸过一下手，都是奶奶和霆琛收拾。”


    何牡丹点点头：“行啊，小姑娘这手细皮儿嫩肉的，成天洗那尿戒子还有好？我小时候和我弟弟妹妹洗，那还是冬天，小手皴的啊，都裂了，还长冻疮，又疼又痒还不敢挠。遭老罪啦！”


    宋盼盼自然知道，上一世该死的赵继棠带回来的孩子，不乏襁褓之中的，虽说那时候两个人已经有了些家底。


    可在那个年代，到底不能大张旗鼓地请佣人。


    她还想要在赵继棠面前突出视如己出的情分，便也是亲手给孩子们洗尿布、洗衣服，手上长冻疮的滋味，她再知道不过了。


    摇了摇头，将前世那个痴傻的自己抛出脑海，宋盼盼搂住扑进自己怀里小女儿，擦了擦她嘴边的口水，笑道：“可不是，我这辈子是享福啦！”


    何牡丹在这也没留多久，原本就是想来问问宋盼盼啥时候能回文工团。


    得了个半个月的信儿，何牡丹便欢欢喜喜地回家去了。


    临走前还特意叮嘱宋盼盼，过段时间又要到了建军节，到时候的三军汇演的舞蹈节目，她要全盘托付给宋盼盼。


    宋盼盼赶紧推辞，可还不等推辞的话说完，何牡丹早就脚底抹油，溜回了自己家。


    只剩下半空中留下的那句：“机会都留给你们年轻人吧！”


    宋盼盼怀里还挂着个孩子，自然追不出去。


    一回头，见顾霆琛也说风凉话。


    “媳妇儿，这又不是啥难事儿，最开始你可就是舞蹈比赛第一当上的文工团女兵啊！”


    宋盼盼将八爪鱼一般扒在在自己身上的孩子拽下来放在炕上，才一记粉拳砸在顾霆琛的胸口。


    “那能一样吗！当时那舞蹈是我从小练得，最出类拔萃的一支舞！现在是让我去带队伍排练一支舞！”


    顾霆琛看着她满面愁容，不由得轻笑起来。


    “这点小事儿，给我媳妇儿愁成这样？”


    宋盼盼有些灰心，嘟囔道：“不信你试试。”


    顾霆琛坐在炕上，将宋盼盼搂在怀里，让她的头枕在自己胸口。


    宋盼盼原本忐忑不安的心，感受着他强劲有力的心跳声，竟然渐渐地平息下来。


    “我十三岁的时候赶上一场打仗，那时候都以为打不起来，都是奔着吓唬吓唬对方去的，根本没当回事儿。很多都是高官子弟，准备镀个金，对方估计也是这么想的。


    但没想到，也不知道是哪方出了个二愣子，武器越界，直接就打了起来。当时我还是个新兵蛋子，身后跟着小成和才七八岁的燕子。


    我当时怕啊，我们仨瑟瑟发抖地躲在战壕里，耳边全是喊杀声。燕子当时就吓得呜呜哭，小成反应快，赶紧把他的嘴捂住了，才没引过来人。”


    宋盼盼躲在他怀中，缓慢匀称地呼吸，她知道顾霆琛给她讲这个就是打消她的顾虑。


    谁都有第一次，并不是每个人的成就都是准备好的。


    “我当时真想躲在战壕里不出去了，可是没办法，等了很久很久，喊杀声也没有消失。从天亮到天黑，从硝烟味到血腥味。我不能再不出去了，就算我们侥幸没有被打死，也会饿死、冻死。”


    顾霆琛感受到宋盼盼搂着自己腰的手越来越紧，呼吸也越来越急促，他将那只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中，接着缓缓说道。


    “我就问了小成和燕子一句话。我说‘准备好了吗？’。那时候燕子哭的眼泪鼻涕都分不清，小成一脸倔强，眼睛深处全是害怕。我估计我也差不多。不过，你猜结果怎么样？”


    宋盼盼窝在顾霆琛怀里，熟悉的荷尔蒙让她有些昏昏欲睡。


    她强撑着摇摇头。


    细碎的发丝，在顾霆琛颈边扫过，有些微微发痒。


    “我们当然是大获全胜了！这一场仗，小成左腿留了个弹孔、燕子脸上一道刀疤、我还好点，子弹擦过断了六根肋骨。


    虽然负了伤，但是，我们赢了！我和小成也因为这一仗当上了排长，十三岁的排长哦！”


    宋盼盼点点头，将毛茸茸的脑袋从他怀中钻出来，两人唇齿相依，声音都化作软糯的游丝。


    “我懂啦！十三岁的排长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