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盼盼坐在三轮车上，此时的雪远远没有早上刚下时和缓，像粗盐粒子一般砸在宋盼盼的脸上。


    顾奶奶说现在还没到边城最冷的时候，差不多要到一月中旬才是最冷，可宋盼盼现在就已经感觉要受不住了。


    去卫生队的路不远，开三轮车即便是行的缓慢，五分钟也到了。


    三轮车刚一熄火，还不等停稳当，宋盼盼便跳下车来。


    “嫂子慢点！我扶你！”燕子踩在没过脚踝的大雪中追宋盼盼。


    宋盼盼两步便进了卫生队，顾霆琛就在为首第一间屋子。


    门外站着不少人，但只有陆鸽和王猛是宋盼盼认识的。


    “陆鸽儿，你们老大怎么样了？”


    宋盼盼走到门口先问了一句，还不等陆鸽儿回答，便直接进了病房。


    这间病房是单人间，里面除了一张病床外，还有一张沙发和茶几。


    沙发上坐着的人宋盼盼不认识，但他见宋盼盼进来却主动上前道：“宋同志你好，我是112师的师长，我姓梁。”


    宋盼盼稳住身形，敬礼。


    顾霆琛的身影隐在纱帘后面，恍恍惚惚地看不清楚。


    宋盼盼问道：“首长，霆琛他怎么样了？”


    梁师长叹了口气，有些生气道：“霆琛这孩子！就是太不要命了！出去扫雪前已经定好每队只去一小时就必须回来休息。可他！他不光独自在外面四五个小时，还把自己的军大衣给了没分到的兵！”


    宋盼盼一愣，二百套怎么会有没有分到的？


    只是她没有直接问出来，只是点头道：“让首长担心了，我去看看他。”


    梁师长点头，起身出了病房。


    “霆琛……”宋盼盼掀开纱帘，只见顾霆琛面色发青，唇色乌紫，静静地躺在病床上，似乎连呼吸都有些轻浅。


    他手上还打着吊瓶，里面不知道输的是什么。


    宋盼盼轻声叫着顾霆琛的名字。


    宋盼盼轻轻坐在床沿，冰凉的铁架床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细微的吱呀声。


    她伸出手，颤抖着摸着顾霆琛的脸颊，触感冰冷得像是一块在雪地里埋了许久的石头。


    “顾霆琛，你醒醒。”她低声唤道，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没有回应。


    只有输液管里药水一滴一滴落下的声音，规律得令人心慌。


    宋盼盼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仔细端详着顾霆琛，他漂亮的桃花眼紧紧闭着。


    浓密的睫毛上竟还沾着未化的冰晶，头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头上。


    她起身去卫生间打来一盆温水，浸湿毛巾，轻轻为他擦拭脸颊和脖颈。


    温热的毛巾触及皮肤，顾霆琛似乎轻微地动了动，但眼睛依然紧闭。


    “你怎么这么傻？”她一边擦拭一边低语，像是责备，又满是心疼，“总是先想着别人，从来不想想自己。你要是出了事，我和孩子怎么办？”


    说到这里，宋盼盼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自己微隆的小腹。


    才四个多月，还不显怀，但她已经能感受到那个小生命的存在


    她拉起顾霆琛没有打针的那只手，指节分明的大手此刻却略显僵硬，手背上还有几处新添的冻疮。


    她将手放在自己的肚子上。


    “感觉到了吗？你的孩子在这里。”她轻声说，“你答应过要陪他长大的，可不能食言啊。”


    看着眼下顾霆琛这状况，宋盼盼起身确认房门已经关好，窗帘也拉得严实，然后带着顾霆琛再次进入空间。


    她小心翼翼地扶起顾霆琛的头，将灵泉水杯凑近他干裂的嘴唇。


    可是他已经失去意识，根本无法吞咽，泉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


    “拜托，喝一点，就一点。”宋盼盼几乎是在哀求，她再次尝试，用手指轻轻掰开他的牙关，慢慢倒入少许泉水。


    这一次，顾霆琛的喉结轻微滚动了一下，似乎咽下了一点。宋盼盼心中一喜，又喂了几小口，直到估摸着量差不多了，才将瓶子收回空间。


    接下来是等待。


    每一分钟都漫长如年。


    宋盼盼紧紧握着顾霆琛的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脸，生怕错过任何细微的变化。


    约莫过了一刻钟，她忽然感觉到握着的那只手似乎没有那么冰冷了。她急忙伸手探向他的额头，温度确实在回升！


    顾霆琛原本青白的脸色也渐渐有了一丝血色。


    宋盼盼将人带出来。


    “霆琛？你能听见我说话吗？”宋盼盼凑近他耳边，轻声呼唤。


    顾霆琛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眼睛。


    起初目光涣散，过了好一会儿才聚焦在宋盼盼脸上。


    “盼……盼？”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


    “是我！你感觉怎么样？”宋盼盼喜极而泣，连忙用袖子擦去夺眶而出的泪水。


    顾霆琛试图起身，却因虚弱而倒了回去。


    宋盼盼赶紧按住他：“别动，你还在输液。医生说你是严重冻伤，需要休息。”


    “雪……停了吗？”他第一句话问的却是外面的情况。


    宋盼盼望向窗外，夜色中依然能看到雪花纷飞。“还没停，但小一些了。你别操心这个，李团长他们会处理好的。”


    顾霆琛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目光清明了许多。


    他注意到宋盼盼只穿着家居的棉袄，头发上还沾着未化的雪花，显然是在睡梦中被匆忙叫醒的。


    “这么冷的天，你怎么来了？”他语气中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心疼，“你还怀着孕，不该冒雪出来。”


    “你还说我？”宋盼盼又好气又好笑，“是谁不顾命令，在外面一待就是四五个小时？还把军大衣给了别人？”


    顾霆琛虚弱地笑了笑：“那小战士才十八岁，刚从南方调来，从来没经历过这么冷的天。我好歹在边城待了这么多年，比他能扛冻。”


    “结果呢？现在躺在这里的是谁？”宋盼盼嗔怪地瞪了他一眼，但手上的动作却极其温柔，为他掖了掖被角。


    顾霆琛沉默片刻，突然问道：“那些物资...你从哪里弄来的？”


    宋盼盼心里一紧，面上却故作镇定：“什么物资？就是你之前带回来的那些啊。”


    “别骗我，”顾霆琛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天我清点过仓房，根本没有那么多军大衣和皮靴。盼盼，你告诉我实话，那些东西是哪儿来的？”


    宋盼盼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解释。


    空间的存在是她最大的秘密，就连顾霆琛也只能是晕倒的时候进去，她不敢轻易告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