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霆琛抬头看过来，正方形的纸上对角画着一幅画。


    左侧是一棵枝干粗壮的桃花树，树冠从左侧一直延伸到最右。


    粉嫩的桃花开满花枝，地面星星点点散落了不少残花。


    顺着越来越少的残花往右看，一只黄额东北虎正虎视眈眈，前足下压、肩背弓起，随时准备战斗的状态。


    一双虎目仰头看向桃花树冠的位置，再顺着视线看过去，果然树冠中隐隐藏着两个人，一个黯淡、一个白净；一个满面愁容、一个怀抱白兔。


    显然那个面色黯淡、满面愁容的就是他顾霆琛，而那个风姿绰约、白净漂亮的就是她宋盼盼。


    “好看是好看，就是我还不知道，媳妇儿画画还有这么强的主观意见呢？”


    宋盼盼收回画纸自己看了一眼，嘟囔道：“多写实啊？”


    她将画纸吹干，往炕桌上潇洒一放：“可给我贴好了啊！我去找牡丹姐。”


    说完便起身要走，顾霆琛宠溺地笑了笑，答应道：“放心吧您就！”


    两个人的关系破冰，顾霆琛是最乐见的。


    原本他觉得宋盼盼对自己的好是有目的的，一直有所防备。


    自四姑来了以后，她更是冷淡多了，白天时常在牡丹嫂子家练舞，导致李峰没法回家，没少给自己使绊子。


    现在既然去沪市的人回来，自己也知道了她没有旁的心思，自然是想夫妻两个相亲相爱的。


    小时候出马仙批了自己绝嗣的命格，二十多年来，还是宋盼盼能让他的情绪有一丝波动。


    她看向宋盼盼出门的背影，由心地笑出了声。


    “霆琛呐！”顾胜佳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顾霆琛正在专心糊风筝，熬好的浆糊放在窗边，微风一呲，上面形成了厚厚的米膜。


    “四姑，有什么事吗？”顾霆琛抬头。


    顾胜佳带着身后红肿着双眼的关明欣站在炕前。


    “四姑坐着说。”


    顾胜佳却站的绷直，看着顾霆琛糊的风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说说你，一个大团长，人家让你干啥你干啥，你团长的威风呢？！”


    “这女人家一天天的好吃懒做，就知道穿一身花裙子拈花惹草的干些不三不四的事儿！”


    “四姑看你是亲侄儿，才劝劝你，别人我管得着吗？！”


    顾霆琛听着好笑，原本想着忍一时风平浪静，没想到这个所谓四姑还真要骑到他们两个头上了。


    “那四姑说怎么办？”


    顾霆琛眼睛一直看着手上的活计，声音却冰冷刺骨。


    顾胜佳没听出来，还以为顾霆琛真的听进去了他的话，忙喜笑颜开，坐在炕沿上，和他就隔着一个炕桌。


    她一只手搭在炕桌上，随手拿起来一张碍眼的纸撇在地上。


    “四姑告诉你，像她这样的南方女人，水性杨花，哪里比得上咱们家里知根知底儿的？从前又是什么资本家大小姐，你一个憨厚的团长，哪能整得过她？”


    “那四姑的意思是，让我跟她离婚？”顾霆琛嘴角泛起了一丝笑意。


    顾胜佳觉得希望就在眼前，连忙答道：“什么叫离婚？离婚都是便宜了她，你直接给她休了！这样的破鞋谁要她啊？”


    顾霆琛拿着刷子的手一顿：“那给她休了我岂不是没有媳妇儿了？”


    顾胜佳眼看着顾霆琛一步一步往自己怀里撞，当即将身后躲着的关明欣拉出来。


    “这不有现成的媳妇儿？！”


    关明欣双眼还肿着，一边被自己妈拉出来，一边又想往后缩着。


    顾霆琛几乎笑出声来，“好啊，真是好人选啊！”


    顾胜佳更笑了，一边拍着大腿，一边拉着顾霆琛将手搭在关明欣的手上。


    “霆琛你也喜欢我们明欣就好，不是四姑在这王婆卖瓜自卖自夸，我们明欣那是从五岁就帮着我干家务，成年后你看看，啥饭都会做，洗衣服做家务，没有不行的，就家里家外这一片，你交给她才彻底放心呐！”


    顾霆琛将手缩回来，敷衍道：“知道了四姑，你先回去吧，明天我就去找师座。”


    宋盼盼站在门口，听了半晌，最终的扯起一抹苦笑转身朝牡丹家走去。


    原本是今天要给牡丹带的桃酥落在家里了，刚走到房门前就听见顾胜佳和顾霆琛这一出戏。


    宋盼盼一边走一边看向远处，既然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了！


    她想了想却不知道天大地大应该去哪里才更好。


    ……


    “就是的，你想通了就好，像宋盼盼那样没人要的破鞋配你，才是委屈了你，你一个大团长要什么样儿的媳妇儿没有啊？”


    “行了！你休息啊，好好休息！别做什么破风筝了，你躺着啊，四姑这就给你做好吃的去！”顾胜佳说完忙不迭就要往厨房走。


    顾霆琛终于忍不下去，他本想敷衍几句后明天就找师座汇报情况，趁早将她们赶走。


    这样既不会让人说自己和盼盼容不下亲戚，也能有个好说辞。


    没想到她还变本加厉。


    “那你女儿又是什么好鞋？况且谁跟你说盼盼不好的？宋盼盼是我明媒正娶的媳妇儿，这里是我家，更是宋盼盼的家！你要是看不惯就滚回你家去！”


    说完将地上那幅画捡起来细细吹净灰尘，宝贝般摆放在炕桌上。


    顾胜佳被他一顿抢白吓傻了眼。


    “你说什么？”


    顾霆琛站直了俯视着矮小的顾胜佳。


    “我说，宋盼盼才是这个家的主人，你要是看不惯她就滚出去！我们看在你是长辈忍了你几天，你还蹬鼻子上脸了？”


    顾霆琛已经说的很客气了，这还是看在顾胜佳搬出了自己奶奶的名头才对她客气几分。


    “我可是你四姑！是你奶奶让我来找你的！你竟敢骂我，你就是不孝！我要去你们部队举报你！我让你什么团长什么军官都当不成！”


    顾胜佳像疯了一般张牙舞爪地往顾霆琛身上扑过去。


    “你这个狼崽子，你小时候我还抱过你呢！你还尿我身上了呢！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关明欣在身后装模作样地拉着顾胜佳。


    顾霆琛没有反手，只是一味地躲着。


    最终，在她猛地蹦上炕踢翻了那盆浆糊，又踩碎了宋盼盼画的画儿后，顾霆琛再也忍不了，一把将她从炕上拉下来摔在地下。


    “看在你是什么四姑的份上，我没还一下手。现在收拾东西滚出边城，否则，别怪我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