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买个王爷当丫鬟》 江欲雪的脚步不由转向那个角落,守着木笼的人牙子是个精瘦的中年汉子,见有客至,热情的笑容迎上来:“这位公子,可是要挑些得力的人手?您看这边几个小子,手脚麻利,模样也周正,最适合府上使唤。”
他侧身,将江欲雪引向旁边几个装着男童的木笼,那些孩子约莫十三四岁年纪,正是能做活又未长成的年岁。
江欲雪的目光却越过他落在那个蜷缩的身影上:“她什么价钱?”
人牙子脸上笑容一僵,旋即恢复如常,语气带着几分讨好:“公子,您要不再看看别的?这个饭量大,力气也大,怕是寻常人家用不惯。她是西域来的,不通咱们这儿规矩,笨拙得很。”
“无妨,开价吧。”江欲雪语气平淡。
人牙子犹豫片刻,伸出五根手指:“既然公子坚持,五十两。”这价格已远超寻常女奴,连一旁路过的人都好奇地望向笼子。
“可。”江欲雪眼也不眨便答应了。
人牙子一顿,面上作出贪婪之色,搓着手道:“公子,方才是小的记错了,是八十两!”
江欲雪身后的宝砚都面露愠色,江欲雪却只依旧道:“可。”
人牙子心头一沉,知道遇上了不按常理出牌的主。他脸上笑容收敛,苦口婆心道:“公子何必执着于此人,您看看她,身形如此魁梧,带在身边岂不惹人笑话?买回去怕是连端茶递水都做不好,小的实在是为您着想,不忍您花这冤枉钱。”
江欲雪听到他说那女奴身材魁梧,心中一阵恼怒,再次看向笼子,她似乎有些不安,头垂得更低了,破烂的衣袖下隐约可见几道伤痕,想来一路受了不少苦楚。
“一百两,我立刻就要带她走。”她不再废话,目光冷冷地盯着人牙子。
人牙子彻底愣住,脸色微白,张了张嘴还想推脱。
江欲雪却不给他机会,声音陡然转厉:“去请坊正来!我倒要问问,这人牙子三番五次阻挠买卖,是何道理?莫非这女子来历不明,他心中有鬼?”
“别!千万别!”人牙子下意识伸手阻拦,被护卫一把拦住。
围观的路人议论纷纷:“这公子出手阔绰,你这人怎么还不识趣?”
“就是,快报官吧,定有猫腻!”
人牙子脸色煞白,连连摆手:“公子息怒!是小人贪心不足,八十两,就八十两!”他再不敢推脱,手忙脚乱地开了锁。
笼门打开,里面的女子缓缓抬头,乱发间,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带着茫然望向江欲雪。
“出来吧,你以后就跟着我。”江欲雪放缓语气,对她伸出手。
那女子却避开她的手,自己撑着笼壁站起身来。她身量极高,始终低着头,却还是比江欲雪要高出大半个头。
“你叫什么名字?”
她轻轻摇头,沉默不语。
江欲雪不再多问,示意宝砚结账画押。待身契到手,她收入袖中转身道:“走,回府。“
马车辘辘而行,新买的女奴自觉坐在门边角落,宝砚取出茶具,斟了杯热茶递上。
“有点心吗?”江欲雪接过茶盏问道。
宝砚打开食盒看了眼:“有几样豆糕和蜜饯。”
江欲雪拍了拍身侧的坐垫,对那女奴温声道:“来,坐过来。”
女奴迟疑地看向食盒,缓缓起身,在距离江欲雪一臂远处坐下。宝砚看着她脏污的衣裙皱了皱眉,见江欲雪未有表示,只好低头继续忙活。
江欲雪将手中的茶盏递给她,又让宝砚各样点心都取了些放在她身边。
“谢谢。”她终于开口,声音因久未言语而有些沙哑,是带着西北口音的官话。说罢,她撩开散乱的长发,饮尽杯中茶水。伸手要去取点心时,却又缩回手,低头看了看自己脏污的衣裳,寻了处稍干净的地方反复擦拭手指。
江欲雪静静注视着这一幕,那双正在认真擦拭的手,骨节分明,指腹带着薄茧,她忽然伸手,轻轻握住对方的手腕。
女奴浑身一僵,琥珀色的眸子倏地抬起,又迅速垂下。
江欲雪从宝砚手中接过帕子,仔细替她擦净每一根手指,“既入了我江府,往后不会让你饿着,也不会让你脏着。”
女奴望着她的动作,下意识想缩手,江欲雪却已停下,将帕子塞进她手中。
“既没有名字,你往后便叫宝璃吧。琉璃之璃。”
宝璃握紧手中的帕子,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上面精致的绣纹。马车外市井喧嚣,车内却陷入一种奇异的宁静,她偷偷抬眼,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又很快收回视线。
车子回到江府所在的街巷时,江欲雪曲指敲了敲车厢,骑马随车的侍卫靠近车窗问道:“姑娘有何吩咐?”
“从后门回去。”
“是。”侍卫领命纵马走快几步,很快,车子便拐了个弯,驶向一侧僻静的巷弄。
待车子停稳,一行人进了后门,穿过一片精心打理的后花园,沿着蜿蜒的卵石小径前行,尽头是一扇不起眼的月洞门,正是江欲雪的院子的侧门。
踏进快雪阁,院中四下不见平常洒扫的丫鬟,江欲雪心下了然,她轻叹一声,走入正堂,果见母亲周氏正面笼忧色坐于堂上,身旁芳绫、芳宜两个大丫鬟垂手侍立,俨然已等候多时。
“雪儿,你可算回来了!”周氏一见女儿,立刻起身迎上前,语气满是心疼与急切,“今日之事,是那白家小子不识抬举,你莫要往心里去。”
话音未落,周氏一抬眼,正对上江欲雪身后那个衣衫褴褛的高挑身影,惊得后退了半步。
“这、这是谁?”
“这是我新买的丫鬟,宝璃。”
周氏指着宝璃,语气里满是难以置信:“你怎么买个这般高大的丫头?站在跟前像座山似的。”
江欲雪正欲解释,周氏却突然顿住,眼中的嫌弃渐渐被惊喜取代。
她抚掌连声道:“好!好!这个好!娘怎么没想到呢!”
她拉过女儿,目光却不住地往宝璃身上瞟,话语中满是兴奋:“这般身量的丫鬟跟在身边,可不就显得你也娇小可人了。”
江欲雪看着母亲这般反应,心中五味杂陈。她买下宝璃,最初确有这样的念头,但此刻被母亲如此直白地说出,看着宝璃愈发低垂的头,她心底竟生出些许不适来。
周氏越说越高兴:“明日何夫人过来,你正好带着她去见客。”
“母亲,”她出声打断道:“我不想再相看了。”
“你这孩子!”周氏急得攥紧她的手,“你二叔前些时候已经搭上了平江府知府的门路,他们想送你去做填房。可那知府大人,已经五十有二了呀。”
她说着,声音渐渐发颤,那颤音里淬着切齿的恨意:“当初明明是你爹拼死从水匪刀下救了乔尚书全家,那婚事是乔家亲口许给你的!谁知你爹尸骨未寒,二房就使尽手段抢了去。如今还要假惺惺地搬出规矩二字,非要你先出嫁才让霜丫头过门,现在竟要算计着把你卖给那个年过半百的老知府,我便是死,也绝不答应!”
江欲雪闭上双眼,长长的睫毛在苍白的脸颊上投下阴影。她至今仍清晰地记得,父亲离家那日晨光正好,他兴致勃勃地拍着她的肩说:“等这趟回来,爹就去订一艘新船,就叫迎雪号,往后这江家的生意,就该由你来掌舵了。”
可最后,只有江承宗一个人回来了。带回来的不是崭新的船契,而是一坛冰冷的骨灰,还有那枚本该属于她的定亲信物。江承宗跪在祖母面前,信誓旦旦地说那玉佩是乔家与江欲霜的定亲信物。
他永远不知道,父亲在途中曾寄回一封家书。那封信此刻正藏在她的妆奁最底层,信上白纸黑字写着:“乔公以家传白玉为聘,欲为其孙乔逸昇求娶吾女欲雪。”
她睁开眼,轻轻握住母亲颤抖的手:“母亲,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让他们称心如意。”
周氏泪眼婆娑:“可下个月就是约定的期限,你二叔他怎会放过你。”
“母亲可还记得,爹爹常说我天生就是做生意的料,看事比旁人透彻。”江欲雪声音轻柔却坚定,“这些日子我反复思量,若我此刻嫁出去,父亲打拼出的偌大家产,岂不是尽数落入他们囊中?”
她略作停顿,选择着最稳妥的措辞:“爹爹去得突然,许多事都还没交代清楚。我若出了门,这府里就只剩您与阿弟两人。祖母素来偏心,二叔又虎视眈眈,到时候怕是连父亲留给阿弟的那份产业都要被他们蚕食殆尽。”
周氏闻言脸色发白,她知道,那是必然会发生的事。
江欲雪靠近母亲,声音压得极低,“我近日在查一件要紧之事,很快就会有转机,之后无论发生何事,请母亲都要站在我这边。”
周氏望着女儿那双沉着的眼睛,与丈夫如出一辙,她心头一酸。
周氏终于重重点头,将女儿的手握紧,“好,娘信你。”
送走母亲后,厅内安静了下来,宝砚和宝青垂首侍立在角落。宝璃则独自站在门边,半张脸隐在暗处,那双琥珀色的眸子在背光处显得格外深邃,不知在思索什么。
江欲雪先吩咐宝砚道:“让小丫鬟把东边的角房收拾出来给宝璃,找两套我没上过身的衣裙应付着,明日让针线房赶工做几身新的。这两日你带带她,先不用她做活。”
宝砚趋步走近应道:“是。”
她又转向宝璃道:“你先跟宝砚去安置,一会我唤个大夫来给你看看伤势。”
“不必。”一直沉默的宝璃突然出声拒绝。
江欲雪微怔:“我看你身上好几处伤口,不用药不容易好。”
“我身体恢复得快,不想看大夫。”宝璃的语气异常坚定。
江欲雪注视着她紧绷的神色,忽然明白了,一个流落人市的西域女子,这一路上不知经历了什么。她不再强求,转头对宝青低声道:“去我房里取那瓶白玉生肌膏给她。”
安排好一应琐事后,江欲雪独自捧着那罐茶叶回到了书房。她在书案前打开盖子,将茶叶尽数倒在铺开的宣纸上,茶叶簌簌落下,露出藏在罐底的一卷薄纸。
她小心取出纸卷展开,上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和鲜红的印章,竟是一张货栈的出库单据。她的目光迅速在单据上扫,在某一处停顿了片刻。她缓缓抬头,眼中满是怒气:“江承宗,你怎么敢!”
这边宝砚领着宝璃来到自己居住的后罩房,吩咐婆子送来热水后,见宝璃仍站在原地不动,不由蹙眉:“还愣着做什么?”
“请你出去。”宝璃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不自觉的命令语气。
宝砚气结,甩袖道:“谁稀罕看你!”说罢转身带上门,心里还嘀咕着这西域女奴不识好歹。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功夫,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正与两个小丫鬟坐在廊下闲聊的宝砚闻声回头,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这一眼,却让她呼吸一滞——
她站在门口,虽穿着段窄不合身的衣裙,却极坦然,不见半分窘迫。微卷的湿发垂落肩头,墨色衬得脖颈愈发白皙。洗净尘埃后的面容五官深邃立体,眉似远山横黛,鼻如秀峰挺拔,唇形饱满如花瓣。最动人心魄的是那双浅琥珀色的眸子,在皎洁月色中流转着碎金般的光泽,既带着异域的秾丽,又透着中原的清冷。
两个小丫鬟早已看呆了,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你……”宝砚难得结巴,好一会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既收拾好了,就过去用饭吧。”
宝璃微微颔首,长睫在眼下投下两湾扇形的影子,她迈步走出房门,宝砚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久久未能回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