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第 12 章

作品:《山不照我

    出生在他眼前的孩子去世了,因他轻飘飘一句未满三岁,就连一个名字也不能留下。


    她这样一个没长在他眼前的,他又会如何对待她呢?不能指望皇帝对她有什么感情的。


    她视线看向楼下,那有走来的一对父女,父亲面孔干瘦,穿着打满补丁的衣物,怀中抱着的女孩手里却有一串糖葫芦,她吃下一颗糖葫芦满脸幸福笑容,那父亲也含笑抱着她。


    女孩将一串糖葫芦递到父亲嘴边,那父亲摇头不吃,女孩嘴唇蠕动,似乎是说了什么,那父亲才轻轻咬了一口,两人又双双笑起来,从山照视线中走过了。


    这才是山照眼里的父慈子孝。


    她陷入沉思。


    **


    上京的秋是颇有些冷冽的,宫里的太监宫女们早早的便穿上了绒衣,若到了下雪的时候,这绒衣不仅要加厚外面还得加上大大的皮毛斗篷才算保暖。


    御前太监刘喜儿捧着放着密信的朱盘一路从勤政殿送到凤仪宫,他身后跟着两个小太监是他的徒弟。


    凤仪宫是皇后的寝殿,刘喜儿是常来常往的。他的主职便是宣读圣旨、送呈御批,后宫诸事虽由皇后做主,但陛下常有批示。


    殿前女官进去通传,不一会皇后的贴身宫女朱翠就出来了。


    她年约二十多岁,已经到了要外放出宫的年纪,但她为伺-候皇后自愿放弃出宫,这事在宫中也很是暗中流传了一段时间。


    “喜儿公公,看您这一头汗,跟我来茶室喝点茶水吧。”朱翠语气客气极了,还解释了句:“娘娘昨日吹了风,有些不适,还在梳洗呢。”


    按理说她现在是皇后宫中牌面上的人物,比刘喜儿地位是要高些地,但御前的太监不能简单以品级划分。


    人物虽小,却能通天。


    再说太监是残缺的人物,心眼小。这人啊,哪有不落难的时候,宫中奴婢太监也有不少是因为得罪人太多,等稍失宠就悄没声息就没了的。


    刘喜儿跟着她进了屋,被屋内茶香一浸,他整个人都激灵了,终于是缓了口气。


    他是急步过来的,宫中虽然忌讳跑跳,可给贵人们办事手里脚上得麻利着,因而便出了一身汗。


    他想着:便是陛下不急于一时,他刘喜儿早些回去,没准陛下会问一句、多关注一分呢?


    却不料皇后娘娘还未起身,这差事倒如何也快不起来了。想到此处,他也不急,脸上凑出一个笑:“朱翠姐姐赏我一盘茶点呗,我这两个徒弟正在长身体,可能吃了。”


    朱翠笑笑:“哟,喜儿公公说这话倒是让奴不敢受了。等着吧,昨儿娘娘倒是有一盘子赏人的。不过……”


    她看向刘喜儿手里的托盘,上面信件上明晃晃写着陛下亲启。


    “这字迹倒是有几分熟悉……喜儿公公,这是?”


    虽陛下已经阅过,不是什么军国机密,算是陛下的家事,但太监口风紧可太重要了,他笑笑没说话,只说:“这事,还得等皇后娘娘示下。”


    朱翠便也没多问,只自己暗自寻思,好熟悉的字。那字并非馆阁体,由此可见不是朝中大臣,却能呈递到御前,倒可能是某位皇亲,只是……为何她总觉得这么熟悉?


    皇后比昭明帝小上整整五岁,现下依旧十分年轻。她穿着明黄-色的常服,头戴翠冠,耳饰、手饰、头饰都是极为简单的款式,整个人看起来便是落落大方,不似寻常宫妃妖娆华丽。


    朱翠进门,见梳头宫女还在动作,便只跟大宫女颜宁耳语:“喜儿公公来了,我将他在茶房安置下。他捧着朱盘,似乎是有一封递给陛下的信件,陛下让呈给娘娘。”


    颜宁点点头:“既然是陛下圣意,那就见见。娘娘这里再有两刻钟就好了,你去安排一下。”


    朱翠退下,颜宁走到皇后身前,又将刚才那番说给皇后。


    皇后心头一一翻过最近的事情,心里已经有了几分猜测:“便按你说的安排吧。”


    太监面见皇后自然没有宫妃觐见那般复杂,行过大礼,颜宁便上前端过刘喜儿手上的朱盘。


    皇后拿到信件,便认出这是承恩公的字,更确定了心中猜测。


    她翻开,如她所料,承恩公确实是找寻到了正主。那孩子,果真回来了。


    如今已经在进京路上,不日便会归京。


    “陛下有何安排?”


    刘喜儿有一把细嗓,雌雄莫辨:“回娘娘的话,陛下说这是喜事。叫娘娘辛苦一番,为大公主修整一处宫殿,再筹备个归家宴。”


    “本宫知道了,定会尽心筹备。”


    太监传旨代表的是皇帝,皇后回的自然也不是太监,而是皇帝。


    刘喜儿挤出个谄媚的笑:“娘娘,那喜儿就回勤政殿回话了。”


    江皇后自然不会没事留他,点点头。朱翠便拿了赏钱送人出门。


    待人都走尽,皇后又拿起那封信件,表情复杂。大宫女颜宁是皇后的陪嫁,自然知道往事,她安慰道:“娘娘,这都是过去的事情了。”


    “陛下把大公主回宫的一应琐事都托付给娘娘,不正说明这事过去了吗?陛下,终究还是信任娘娘的……”


    江皇后却没有那般天真,这事儿在她心里闷了好多年,越嚼越苦,没想到竟还有等个结果的一天。


    “我是皇后,这不交给我办,又叫哪位来呢?三妃都有皇子,个个狼子野心,陛下还怕呢……”


    皇后江云心很了解皇帝,这些年来,从大公主失踪他就冷落她,他不肯相信她只是无心之失,只是苦于没有证据不好发落罢了。


    她每日都悬着一颗心,她知道皇帝是要等承恩公找到答案。


    若她是一个人倒也罢了,可她上有朝堂的父兄,下有亲生的二公主。谁知道陛下要怎么办呢,她只能祈祷,但愿这十多年的冷落平息了些许怒火。


    “娘娘……”颜宁却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宫内众人都知,陛下虽不十分宠爱皇后,可每每初一十五都来凤仪宫,算是给足皇后尊重。在朝堂之上,众臣也说帝后关系和睦、举案齐眉。


    可是,皇后娘娘自大公主失踪之后,就再也未曾被幸过,算起来也是十三年了……


    颜宁未曾嫁过人,却也知男女之间得要长长久久地相处才有感情,陛下多年未曾与皇后交心,娘娘心里该多苦啊!


    新朝刚立,后宫初建,这八月满满的彤史里没有一笔是皇后的。想起敬事房太监每月送彤史来时那意有所指的眼神,颜宁心中也为皇后痛。


    若说是嫌弃娘娘人老珠黄了,可是连今年三十有一的淑妃都有三笔,皇后可比她小三岁呢!


    只是这天下是皇帝的天下,后宫也是皇帝的后宫,皇后贵为国母,却也不能违逆陛下。


    皇后心里倒比侍女还平静些,初几年的时候她还不忿过,不过一时之失,怎么就至于让她青春年华独守空房了呢?


    后来几年她也算是看清楚了,其实是非功过本来也没个标准,陛下觉得她怀有恶意,她便是怀有恶意,不需要证据。


    大公主失踪是事实,承恩公多年来一直死咬这件事,皇后也无话可说,她只能安慰自己:反正她是皇后,没有宠爱也能活。


    “待会叫内官监带上宫中的舆图来吧,先给大公主找上几处备选,请陛下阅看后修缮出来。也不知道一月内能不能像个样子,别又惹了承恩公。”


    颜宁想起这事便不忿:“哪有先皇后的娘家做承恩公,江家却只能有个承恩侯的爵位?陛下的心,实在是太偏了……”


    皇后却只摇头,帐不是这样算的:“赵家举家资助了陛下起事,本也值得一个国公之位,只他却偏偏旁的不都要,只是一味要替先皇后守着这个名分。陛下,终究是有几分愧疚的。”


    颜宁听不懂:“娘娘,可承恩公占着这个名分又能怎么呢?先皇后没了这许多年了,也不能给赵家再生个皇子出来!”


    皇后垂下眼,整理了一下袖口:“手里没棋,也可以下棋的。”


    说完这句话,皇后便不再想聊这个话题,今日已是说得够多了。


    她叫颜宁捧来每日要阅看处理的杂务,多不过是什么采买账务、宫妃分例、例行赏赐的事儿。


    这些杂务说重要也重要,说不重要也就那样。做得好,便是无功无过。做得不好,便是皇后无能。


    皇后无奈笑笑,却也不能埋怨陛下,他既是夫又是君,永远都是对的。反正只要二公主平安嫁了,她这辈子也就算没有什么遗憾了。


    想到婚嫁之事,皇后忽然想到一个解局的可能,她语气微微上扬:“颜宁,二哥家的咏哥儿是否还未婚配?”


    颜宁对皇后娘家自然是了如指掌,没有半分犹豫答道:“五少爷确实还未成婚,但二-奶奶早半年前就在相看了,却不知有没有中意的……”


    皇后的脊背似乎更直了些:“既然没有消息便是没有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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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颜宁这会回过味儿来;“娘娘是想一笑泯恩仇?”


    皇后越想越觉得合适:“咏哥儿长得好,人也机敏,肯定不委屈大公主,多少能弥补些。”


    解局的办法就在题面上,只要哄得大公主原谅。陛下和承恩公还能有什么话说呢?


    “等大公主回宫那日,便叫咏哥儿来拜见我吧……”


    颜宁自然不会扫皇后的性,她逗趣道:“娘娘这可是要做一桩大媒!”


    皇后便也露出一个久违的真心实意的笑容,像一株垂死的花忽然寻到了水源,死局中泛出活意。


    殿外传来一阵悦耳的铃声,皇后神色微微变了,眼中带上慈爱,她知道是二公主来了,宫中再没哪个公主比她的熙阳更活泼爱闹。


    “母后,你看我这身怎么样?等去秋狝的时候穿好不好?”


    江皇后眼见着女儿乳燕投林般的奔到自己面前,身上穿着一身红色窄袖骑装,皮靴上饰着许多小银铃,方才那铃声便是从这发出的。


    早在立秋那日,昭明帝便告知宫内待到中秋后,便要沿袭前朝旧俗带着群臣后妃到白露山行宫去狩猎。


    二公主李熙阳自然是早早开始期待,这离中秋还有十天,她便已经做好三套骑装上了身,只身上这套是她最喜欢的,只是穿上跟皇后撒撒娇罢了。


    江皇后自然连声说好,李熙阳生得明艳,正是适合穿红。


    李熙阳今年十三岁,虽距着及笄之日还有将近两年,但也要早做打算。她看着女儿的脸,心想:秋狝的适合也正好让熙阳露个面。


    “母后,我听说了一件事。”李熙阳低声问皇后:“是不是大公主真的找回来了?”


    皇后从账册中抽离,这才正经抬起头,她眉头微皱:“谁告诉你的?”


    “哎呀,母后这不重要,你就告诉我是真的吗?”


    皇后紧盯着二公主,直到她神色渐渐慌乱。江皇后把李熙阳看得跟眼珠子似的,她很是不悦,这才传到凤仪宫的消息,却不知在何处竟然已经传到二公主的耳中了?


    李熙阳虽然是个宫中小霸王,但还是有些怕亲娘,见皇后不打算放过这一茬,只好从实招来:“其实是惠如猜的,她哥哥不是入了缇灵卫吗?跟她说前几日有信件来,说是跟承恩公去的那一队要回来了。她颇懂些地理,跟我说若不是有消息实不该耽误这么久的。”


    “她倒是聪明。”皇后虽是这般夸赞了一句,但脸上并未有什么表情,显然并不这样想。


    “那这事确实是真的了?”二公主连忙追问。


    皇后点头:“不过不要出去乱说,你父皇还没有下旨呢,只是叫我安排宫殿。”


    “那母后你要把她安排得离我远远的。”


    皇后是知道二公主自小对这位姐姐有些意见的,因为她自小觉得她才是昭明帝的第一个孩子,可等到知事的年纪之后,她才发现她竟然不是那个第一。


    可皇后以为这种孩子气的介意早已随着她日渐长大消弭,可分明她还记得。她语气严厉起来:“什么她啊你的,你记得,等大公主回宫之后,乖乖的叫大姐姐。”


    李熙阳猛的站起身,满脸不忿:“我不要!”便要夺门而出。


    江皇后却怕李熙阳这样的脾气在大公主回宫之日闹出事情,那可就大大不妙,有些失态的连忙呼唤门外婢女:“关门,关门。不许二公主出去。”


    李熙阳被拦了回来,她故意重重坐在椅子上,靴子上的铃铛一阵乱响。


    江皇后见李熙阳毫不知晓忍耐的这番行为,其实是有些失望的。也有些后悔自小过于放纵她,导致她从来天不怕地不怕。


    皇后也不曾告知她那些往事。李熙阳从小以为父亲是很宠爱她的,因为他从不斥责她。


    “李熙阳,你听好!大公主不日回宫是真的,而且你必须要拿出做妹妹的态度来。过几天你准备一份礼物拿来给我看,必须得用心!”


    李熙阳自然不肯:“母后,我不要。”


    “好,你不准备便罢了。”


    李熙阳一句:母后就知道你对我好,还没来得及说出口,皇后接下来的一句便如同惊雷一般炸响:“你便在好好在侧殿呆着,直到你想清楚了再出来。”


    “什么?母后,你居然禁我足!”李熙阳不顾体面大喊,显然是已经气急了。


    皇后也被她这样扶不上墙的表现气的扶额,只好叫宫女来:“把二公主带回房间,没我命令,别叫她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