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静静看着她，任由她把所有的情绪都哭了出来。


    他知道，她现在需要的，是一个能让她安心流泪的怀抱。


    哭了很久，陈灵珊的哭声才慢慢停下，只剩下轻轻的抽噎。


    她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低下头，胡乱的用手背去擦脸上的泪。


    “对不起……我……”她的脸颊很烫，尤其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哭成这样。


    苏元没笑，只是抽了张纸巾，倾身过去，动作很轻的帮她擦掉眼角的泪。


    他的动作和眼神都很认真。


    陈灵珊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僵在原地，一动不敢动，任由他为自己擦干眼泪。


    “好了。”


    苏元收回手，把用过的纸巾扔进垃圾桶，叫来服务员结了账。


    “我们走走吧。”


    他站起身，对着还低着头的女孩伸出手。


    陈灵珊犹豫了一下，还是把自己的手，放进了他宽大温暖的掌心。


    苏元紧紧握住，牵着她走出了甜品店。


    夏夜的风吹在脸上，带着一丝凉意，吹散了空气里的甜味，也吹散了陈灵珊脸上的热度。


    两人沿着街道慢慢的走，谁也没说话，但握在一起的手，却很安稳。


    苏元带着她穿过几条街，来到一个公园。


    夜晚的公园很安静，只有零星几对情侣在散步。


    他们沿着湖边的小路走着。


    湖面平静的像块黑色的镜子，倒映着岸边的路灯和天上的星星。


    白天的经历，尤其是那份未来的规划，让陈灵珊的心一直很乱。


    直到傍晚，这份宁静才让她的思绪慢慢平复。


    可喜悦过后，一种她从没体会过的不安感，慢慢浮了上来。


    她看着湖面倒映出的两个依偎在一起的影子，脚步不知不觉慢了下来。


    她开始审视自己。


    苏元那么优秀，耀眼的让人不敢直视。


    他有超乎同龄人的成熟和远见，也有洞察人心的细腻和温柔。


    他为她规划好了一切，把她的梦想当成珍宝。


    可她呢？


    她能为他做什么？


    她好像什么都不会。


    她不会像别的女孩那样撒娇，不会说甜言蜜语，就连平时说话，都习惯用最简单的词。


    一直以来，她都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用冷漠和骄傲把自己围起来，拒绝所有人靠近。


    这样的自己，真的能做好一个女朋友吗？


    他会不会很快就厌倦了她的沉默和无趣？


    他喜欢的，真的是自己，还是他想象中那个被美化过的，带着年级第一光环的陈灵珊？


    这些念头冒出来，就在她心里疯长，缠的她几乎喘不过气。


    她握着苏元的手不自觉收紧。


    苏元感觉到了她手心的潮湿，也察觉到她的脚步慢了下来，身体有些僵硬。


    他停下脚步，侧过头，看到女孩低着头，原本明亮的眼睛此刻黯淡下来，紧紧咬着嘴唇，脸上满是挣扎。


    他没有马上开口问，只是静静的陪她站着。


    湖边的风吹过，拂动她的长发，也带来了几分凉意。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


    过了很久，久到苏元以为她不会开口时，陈灵珊终于动了。


    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苏元……”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点点抖，像是怕惊动了这片夜色。


    “嗯，我在。”


    苏元立刻回应，声音温柔又坚定。


    陈灵珊依旧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尖，两只手紧张的绞在一起。


    “我……我其实……”她开了口，又不知道怎么说下去。


    对着他温暖的目光，那些话好像都卡在了喉咙里。


    苏元没有催，只是耐心的等着。


    终于，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把那些话一个字一个字的挤了出来。


    “我……其实不知道怎么做一个女朋友。”


    她的声音很轻，轻的快要被风吹散。


    “我以前……对所有人都很冷淡，话也很少……我看到别的女生，她们都会笑，会闹，会跟男朋友撒娇……可我不会。”


    “我怕……我怕你会觉得我很无聊。”


    “我怕我……做不好。”


    说到最后一句，她的声音里已经带上了浓浓的鼻音，肩膀也控制不住的微微发抖。


    这是她第一次，把自己藏在“高冷学霸”这个外壳下的，那个自卑又没有安全感的真实自己，完完整整的暴露在苏元面前。


    她低着头，像在等待审判。


    但预想中的审判没有来。


    苏元停下脚步，没有立刻回答。


    他转过身，没说“没关系”或者“你很好”这类空话。


    他伸出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然后用一股不容置疑的力气，让她转过来，正对着自己。


    他微微低下头，非常、非常认真的看着她的眼睛。


    他的眼睛里没有意外或不耐烦，只有温柔和心疼。


    他强迫她看着自己，让她没地方可躲。


    然后，他开口了。


    声音不大，却清晰的传进她耳朵里，抚平了她心里的慌乱。


    “陈灵珊。”


    他叫着她的全名，语气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我喜欢的，不是一个想象中完美的女朋友。”


    “我喜欢的，就是那个会在课桌上偷偷画三八线，会因为一道数学题皱眉，听到喜欢的音乐眼睛会发光，会因为被我气到而脸红的你。”


    他每说一句，眼里的笑意就更深一分。


    他说的这些，都是她以前觉得不好的地方，但在他嘴里，却都成了只属于她的可爱。


    陈灵珊怔怔的看着他，眼里的泪水又聚了起来，却忘了掉下。


    苏元抬起手，用温热的指腹，轻轻抹去她眼角的那滴泪。


    “你不需要学着变成任何人，你只要做你自己。”


    他的声音坚定又有力，像在宣布一个事实。


    陈灵珊的心脏，被这句话重重打了一下。


    只要做她自己……就够了吗？


    她看着苏元的眼睛，那里面清楚的倒映出自己带着泪痕，错愕又感动的脸。


    苏元停了一下，让这些话有足够的时间，沉到她的心底。


    然后，他的神情变得更柔和，声音也压得更低，带着一点宠溺的笑意，补充了那句最重要的话。


    “至于怎么当男女朋友……”


    他微微歪了歪头，像是真的在认真想这个问题。


    “我也没经验。”


    “所以，剩下的，我们一起学。”


    我们……一起学。


    这五个字，瞬间冲垮了陈灵珊心里用不安和自卑筑起的所有防备。


    它传达的意思，是那么清楚又有力。


    这不是你一个人的问题，是我们的课题。


    你不是一个人在黑暗里摸索，是我陪你一起走。


    眼泪，再也控制不住，大颗大颗的从眼眶里滚落。


    但这一次的眼泪，不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幸福。


    她再也说不出一个字，只是猛的扑上去，紧紧的，紧紧的抱住了他。


    她把脸深深埋在他胸口，贪婪的呼吸着他身上那股干净好闻的气息，好像要把自己整个人都揉进他身体里。


    苏元被她撞的退了半步，随即站稳了。


    他伸出手臂，用力的抱住怀里发抖的女孩，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好了，不哭了。”


    他的声音就在她耳边，低沉又温柔。


    “以后，有我陪着你。”


    陈灵珊没有回答，只是抱着他的手臂，又收紧了几分。


    湖边的晚风，吹动着两人的衣角。


    天上的星星，在静静的闪烁。


    她知道，从现在起，自己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卸下所有防备的港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