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元那句话，一直在陈灵珊心里转来转去。


    第二天下午，自习课临时改成合唱练习，她脑子里还时不时闪过苏元凑近时的呼吸，还有那句“肯定很幸福”。


    她的脸颊又有点热了。


    高三七班的合唱练习，从一开始就很乱。


    “都站好了！男高音这边，女高音那边！别乱跑！”


    班长吴涛站在讲台上，拿着根粉笔当指挥棒，大声的喊着，额头上的青筋都蹦了出来。


    可台下的同学还是挤在一起，乱成一团。


    “哎，我到底是男高还是男低啊？”


    “郭洪涛你踩我脚了！”


    “这歌也太难了，高潮部分调子好高，根本上不去啊！”


    郭洪涛扯着嗓子嚎了一句，直接破了音，引来一阵哄笑。


    整个教室吵吵闹闹的，跟菜市场一样。


    吴涛的脸都气绿了，用力的敲着讲台：


    “安静！都给我安静！还有没有点集体荣誉感了？不想参加文艺汇演就直说！”


    他这话一出，教室里安静下来，抱怨声虽然停了，但所有人都耷拉着脸，一股抵抗的情绪在蔓延。


    陈灵珊站在人群的角落，皱着眉。


    作为领唱，她比谁都希望合唱能顺利进行，可看着眼前的混乱，她有些无力。


    吴涛的组织方式太直接了，除了发火就是施压，根本没用。


    苏元靠在后排的窗户边，看着吴涛一个人在台上白费力气，摇了摇头。


    这家伙，当班长真是屈才了，去工地当监工倒挺合适。


    眼看一节课快过去一半，练习还没开始，苏元终于看不下去了。


    他清了清嗓子，往前走了几步，声音不大，但全班都听得很清楚。


    “班长，你这嗓门再练下去，文艺汇演咱们班直接报个单人项目狮吼功，保准拿第一。”


    “噗——”


    郭洪涛第一个没忍住，笑喷了。


    全班同学先是一愣，接着都哄堂大笑起来，连吴涛都给整不会了，涨红着脸站在讲台上，瞪着苏元说不出话。


    教室里紧绷的气氛一下子没了。


    苏元没理吴涛杀人一样的目光，拍了拍手，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各位同学，时间宝贵，这么耗下去不是办法。不如我来试试？”


    他说话的语气很轻松，没有命令的意思，反倒像在商量。


    吴涛脸色铁青，刚想开口反驳，说你算老几。


    可周围的同学已经七嘴八舌的响应起来。


    “行啊苏元，你来你来！”


    “就是，班长嗓子都快喊哑了，让他歇会儿吧。”


    “学霸出马，一个顶俩！”


    大家都这么说，吴涛再不甘心，也只能黑着脸从讲台上走下来，把指挥权交给了苏元。


    苏元走到讲台上，看了一圈，笑着说：


    “唱歌嘛，图个开心，别搞得跟上刑场一样。咱们简单点，不分什么男女高低音了，太专业了咱们也玩不转。”


    他指了指教室左边：


    “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的男生，站这边，你们负责用低沉的嗓音营造气氛，就当是背景音。”


    然后又指向右边：


    “剩下的男生，站另一边，你们声音洪亮，负责主旋律。”


    “女生这边更简单，”苏元看向女生堆，“觉得自己平时说话声音比较尖的，站前排。觉得自己声音比较温柔的，站后排。这样高低声部自然就分开了。”


    几句简单的话，就把乱糟糟的队伍分得整整齐齐，站位也变得有序。


    本来没精打采的同学们，脸上都有了笑意，觉得这事好像也没那么难了。


    陈灵珊站在领唱的位置，看着讲台上的苏元有条不紊的安排着一切，眼神里有点惊讶。


    这家伙，不光学习好，脑子转得快，居然还有这种组织能力。


    “好了，咱们试一次。”


    苏元示意放录音带的同学，“音乐，起！”


    前奏响了起来。


    陈灵珊深吸一口气，准备开口。


    可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刚才太乱让她心烦，又可能是吴涛不耐烦的催促还在耳边，她心里一慌，进早了半拍。


    歌声和伴奏一下子错了位，听着很刺耳。


    “停停停！”


    吴涛在下面不耐烦的喊道，“陈灵珊，注意听前奏啊！你是领唱，你怎么能错呢？”


    他的语气里全是责备，陈灵珊的脸一下子红了，手指紧张的攥着衣角。


    她本来就紧张，被他这么一吼，心里更乱了。


    苏元皱了皱眉，看了吴涛一眼，没说话。


    他重新示意同学播放音乐：


    “没事，再来一次，放轻松。”


    第二次，陈灵珊因为太想卡准节拍，反而又慢了半拍。


    吴涛的脸色更难看了，刚要张嘴，被苏元一个眼神瞪了回去。


    陈灵珊窘迫的低下头，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元看出了她的为难。


    在准备开始第三次之前，他悄悄从讲台走下来，没有回后排，而是站到斜对着陈灵珊的位置。


    那个位置，既不显眼，又能让她一抬眼就看到自己。


    音乐再次响起。


    在前奏的空隙，苏元迎着陈灵珊紧张的目光，给了她一个鼓励的微笑。


    那笑容很纯粹，就是在安慰她，让她相信自己。


    接着，他垂在身侧的手，手指跟着前奏的节奏，开始一拍一拍的，悄悄给她打拍子。


    他的动作很小，只有正对着他的陈灵珊能看见。


    那稳定的节拍，让陈灵珊慌乱的心一下子静了下来。


    她看着苏元的眼睛，看着他无声的指挥，原本乱了的呼吸渐渐平复下来。


    当进唱的点再次到来，她没有再犹豫，跟着他手指落下的那一拍，清亮的歌声准时飘了出来。


    “我最初的梦想，紧握在手上……”


    这一次，没有出错。


    在苏元的无声指挥下，陈灵珊越唱越好，后面的每一句，每一个节拍，都踩得很准。


    她的情绪也完全投入到歌曲里，歌声里的感情感染了所有人。


    一首歌唱到一半，在一个伴奏的间隙，她的目光下意识的越过人群，又和苏元的视线对上了。


    这一次，她没有像平时那样害羞的躲闪。


    反而，迎着他赞许的目光，嘴角轻轻弯了一下，露出一个带着感激的微笑。


    那一瞬间，整个吵闹的教室好像都安静了。


    苏元的心跳，漏了一拍。


    练习结束后，大家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休息，气氛比开始时好了很多。


    陈灵珊听见后排两个女生在小声议论。


    “哎，你觉不觉得，苏元挺有本事的，比班长会组织多了。”


    “是啊，吴涛就知道发火，苏元几句话就把事情解决了，感觉好靠谱啊。”


    陈灵珊端着水杯，默默的听着，心里第一次对别人的八卦，产生了认同感。


    靠谱。


    这个词，她以前从没想过能用在苏元身上。


    但现在看，却很贴切。


    “苏元同学，能麻烦你一下吗？”


    一个戴眼镜的女同学拿着乐谱，有点不好意思的走到苏元面前，“我这里有个音总唱不准，你能帮我听听吗？”


    “好啊。”


    苏元接过乐谱，很自然的帮她指出了问题，又轻声哼了两遍做示范。


    他的态度温和有礼貌，但眼神清澈，一直保持着同学间的正常距离。


    陈灵珊看着，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感觉。


    那个女同学道了谢，红着脸走开了。


    然而，下一秒，苏元却拿着一瓶没开盖的矿泉水，直接走到陈灵珊身边。


    他把水递到她面前，压低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音量说：


    “刚才唱得很好。”


    停了一下，他又补充道：


    “不过别太用力，保护好嗓子，后面还有好几场汇演呢。”


    陈灵珊愣愣的接过水，瓶身冰凉，可那凉意顺着指尖，却变成了暖流，涌进心里。


    对别人，是礼貌的帮助。


    对自己，却是主动的关心。


    这种被明确区别对待的感觉，让陈灵珊心里一下子亮堂了起来。


    原来，他不是对所有女生都那么特别。


    他的特别，只给了自己。


    这一刻，朋友这个定位，在陈灵珊心中，变得清楚和深刻起来。


    他不再是那个需要警惕的人，而是可以信赖、依靠的存在。


    不远处，吴涛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看着苏元递水给陈灵珊，看着两人低声说话的样子，又看着陈灵珊接过水后柔和的侧脸。


    一股火气在他胸口烧着。


    他攥紧拳头，指节发出咯咯的轻响，眼神阴沉的能滴出水来。


    苏元……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