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相通报名姓后，大厅内重新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雨声敲打着窗户，搅得人心烦意乱。


    莱安大叔试图打破僵局，将目光投向蜷缩在最角落阴影里的男人，语气尽量放得和缓：“凯文先生，我记得那位不幸遇害的森奈美女士是和你一起来的吧？她出事的时候，你有察觉到什么异常吗？哪怕一点点不寻常的动静也好，等警察来了也可以直接提供线索给他们。”


    凯文猛地抬起头，声音因紧张而尖利，他左顾右盼像是在确定什么，很快又松了一口气，“我能看到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


    话一冲出口，他自己先愣住了，脸上血色尽褪。这反应太过激烈，简直是欲盖弥彰。


    莱安连忙摆手安抚：“别误会，我没怀疑你的意思。只是你们同住一屋，总该听到或者感觉到点什么吧？”


    “没有！什么都没有！”凯文吼叫着否认，随即又像被抽干了力气般瘫软下去，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微微发抖。他这显然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莱安大叔没有在多说什么，只是摇着头觉得这事真难办。


    琉弥纳慵懒地垂着眼眸，长而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遮住了绿眸中流转的思量。他纤长如玉的指尖有一搭没一搭地轻点着膝盖，凯文肯定看到了什么，或者说知道些什么，只是恐惧让他选择了闭嘴。至于凶手，琉弥纳眼波微动，若真在这群人中，凯文恐怕也没胆子独自待在这里了。


    今夜真是风波不断，才离了诡谲阴冷的鬼宅，又陷进这暴雨孤岛般的凶案现场。


    乔布的心思却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见琉弥纳一直无意识地轻点膝盖，只当他是冷了，毫不犹豫地脱下自己那件薄薄的外套，小心翼翼披在琉弥纳单薄的肩上。接着他又用自己温热宽厚的手掌，将琉弥纳微凉的双手紧紧包裹住，笨拙却又无比真诚地呵着气。


    “这样就不冷了。”乔布仰起脸，露出一个带着傻气的灿烂笑容，像只急于讨好主人的大型犬。只可惜，他身下依旧昂扬灼热的轮廓，实在有些破坏这纯情的气氛。


    琉弥纳微微挑眉，心底那点烦躁竟奇异地被这笨蛋直白的关切抚平了些许。看一只热情的小狗摇尾乞怜，确实能带来些许扭曲的愉悦。


    窗外的雨幕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哗啦啦的声响充斥着整个空间。琉弥纳漫不经心地想着，这么大的暴雨明日怕是道路不通，返校无望了，得尽早请假才是。打开手机请完假后，他百无聊赖地抬眼瞥向墙上那面老旧的钟，时针不偏不倚，正指向凌晨四点。


    “这雨看来是停不来了。”亚瑟推了推眼镜，眉心的褶皱深得能夹死蚊子，全勤奖泡汤的担忧明明白白写在脸上。


    “这鬼地方的天气一向如此，说变脸就变脸。”或许是沉闷的气氛让人透不过气，染着一头扎眼蓝发的戴维忍不住开口抱怨，他烦躁地原地活动了一下筋骨，“干坐着难受，我去自动售卖机那儿买点喝的。”


    他身旁的薇薇安立刻不赞同地阻止：“戴维！再忍忍不行吗？凶手是谁还不知道，你这样落单，不是给人家机会吗？”


    正处于叛逆期的戴维最受不了这种管束，尤其还在这么多人面前，他梗着脖子反驳：“怕个锤子！他敢来，老子先打爆他的头！”说完，他不顾薇薇安焦急的眼神，转身就朝着大厅后门离开。


    琉弥纳将这场小小的争执尽收眼底，神色淡漠，仿佛在看一场与己无关的默剧。忽然，乔布温热的气息凑近，压低的声音带着气流拂过他敏感的耳廓：“琉弥，我刚才好像看到后门外有人影晃了一下。”


    琉弥纳顺着他的视线望向后门那块被雨水模糊的玻璃，外面只有混沌的黑暗和倾泻的雨帘，并无任何异常。但他心底那根敏锐的弦却悄然绷紧，作为有着长达几年的“受害者”经验，他对危机的嗅觉远高于正常人，直觉告诉他，他们一直处于危机之中。


    琉弥纳凑近乔布轻声说：“小心点。”


    时间在压抑的等待中缓慢流逝，雨声成了唯一的背景音。困意逐渐袭来，不少人开始控制不住地打哈欠。薇薇安频频看向戴维离开的方向，又焦躁地瞥了一眼墙上的钟，眉头越皱越紧。


    都快半个小时了，就算抽烟也该回来了吧？


    琉弥纳闭着眼，纤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静静垂落，他假寐着，脑海中却不断闪现离开那栋维多利亚老宅时，最后瞥见的那一幕：卢卡斯医生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极其夸张诡异的笑容，额心那个黑洞洞的伤口。


    琉弥纳，你为什么要走。


    琉弥纳倏地睁开眼，神色带着疲惫。他下意识看了一眼时间，快到五点了。


    “怎么了？做噩梦了？”一直密切关注着他的乔布立刻凑上来，语气充满了担忧。不得不说，封为“正牌男友”后，乔布的表现与白天那个冲动嚣张的橄榄球队长判若两人，变得异常细心和体贴。


    琉弥纳轻轻摇了摇头。


    乔布却大着胆子，伸出手臂将他轻轻揽进怀里，让琉弥纳的后背贴着自己温暖结实的胸膛，声音带着点哄劝的意味：“听说人的体温和心跳声最能安抚情绪，助眠效果很好。”他小心翼翼地调整姿势，让琉弥纳靠得更舒服些。


    琉弥纳没有拒绝，甚至颇为受用地放松了身体。有现成的温暖人肉靠垫，何必委屈自己？他像一只慵懒的猫，寻了个舒适的位置，安然倚靠。乔布悄咪咪地将改变了一下自己的姿势，让琉弥纳更像是嵌入他的身体一样。


    “戴维他怎么还没回来？”薇薇安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恐慌，声音带着细微的颤抖。她环视了一圈大厅里神色各异的众人，没有同伴在身边，她感到孤立无援的恐惧。


    莱安大叔闻言也皱起了眉，神色严肃起来：“他离开多久了？”


    “快、快半个小时了……”薇薇安喃喃道，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骤然缠紧了她的心脏。


    这么久该不会是出事了吧？不，不会的！戴维是学校田径队的王牌，跑得飞快，身体素质也好，就算遇到危险，逃跑总该没问题吧？薇薇安不断地用各种原因来安慰自己，但背后涌上头的寒意是骗不了人的，她的脸色越发惨白，寒气从骨子里冒来出来将她浸泡在冷水里。


    “这样吧，我们几个人一起去找找他。”莱安大叔看着薇薇安写满祈求的眼神，叹了口气提议道。


    其他人大眼瞪小眼地互相看着，默契地都没出声，之前那点睡意早就飞出去了。


    乔布对陌生人的死活漠不关心，他的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怀中的恋人身上。反倒是琉弥纳，在听到他们的对话后缓缓坐直了身子。他略有所思用手抵住下巴，也就在这时，他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后门那块模糊玻璃上有一抹异常扎眼的蓝色。


    是那个叫戴维的少年的头发颜色。


    琉弥纳红唇微启，清冷的声音打破了厅内略显嘈杂的议论：


    “他在门口。”


    众人瞬间安静下来，目光齐刷刷投向琉弥纳。只见美人微微抬着精致的下巴，绿眸一瞬不瞬地盯着后门方向。


    “他就在后门口站着。”


    一句话让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在这种暴雨如注的深夜，一个人久久站在门外淋雨却不进来？这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正常人会做的事。


    薇薇安吓得几乎要瘫软在地，她想要鼓起勇气走过去看看，但双脚就像在地里生了根，灌了铅般沉重，完全无法挪动半分。


    “戴维！戴维！是你吗？赶紧进来啊，外面下雨呢，你想生病吗！”她强迫自己用最大的音量喊道，但任谁都能听出那声音里的颤抖和恐惧，“不要再恶作剧了！这一点都不好玩！”


    外面毫无动静，只有哗啦啦的雨声回应着她的呼喊，死寂得令人心慌。


    薇薇安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至极，声音带上了哭腔：“别再开玩笑了！求你了！”


    这下连屋子里原本还存有侥幸心理的其他人也彻底反应过来了，都不留痕迹地悄悄退后了几步，尽可能地远离那扇仿佛通往地狱的后门，脸上写满了惊惧。


    琉弥纳心下有数，如果和他猜的一样的话，出去买饮料的戴维，恐怕已经凶多吉少，遭遇不测了。


    莱安大叔烦躁地低声骂了几句脏话，他这小本经营的破旅馆何德何能，一夜之间摊上这么多破事。作为旅馆的老板，再不情愿也必须硬着头皮去看看情况。他将求救的眼神递给了在场看起来最强壮的乔布。


    看在那几枚“小方块”的交情上，年轻人，陪大叔去冒一次险吧！


    乔布：……


    乔布果断地移开了视线，假装研究天花板上的纹路。


    大叔，您还是找别人吧，这情形明摆着是去作死，我还得保护我的琉弥纳呢。


    莱安大叔见乔布靠不住，又将期望的目光投向了琉弥纳。


    琉弥纳接收到莱安大叔的目光，精致如画的眉眼微微一挑，唇角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看向乔布：“去看看？”


    这隐藏在暗处的凶手摆明了是要把他们一个个解决掉，若不去主动寻找线索，恐怕最后死了都还是个糊涂鬼。


    莱昂大叔听到这句话，顿时感动得差点老泪纵横，果然人美心更善！这位美人不仅容貌绝世，心地也如此勇敢善良！要是这事能顺利解决，他高低要给这位住户颁发一个终身vip服务！


    乔布见琉弥纳发话，像是接到了圣旨，瞬间挺直了腰板，用力拍拍自己结实的胸膛，信誓旦旦地保证：“放心！有我在，绝对保护你！”变脸速度之快，让人叹为观止。


    莱昂大叔在一旁免费看了一场精彩的川剧变脸，嘴角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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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章 第 5 章（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