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风见过杜熙，这个唯一能在后宫来去自如的护卫，那张不会笑的脸很难不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云风放下食盒走到门口往外面看了看，回头冲李青棠点点头。


    李青棠问杜熙：“宫中如今有疫疾，你来去可有服药？”


    杜熙道：“姑娘放心，早些时候公子便将药给属下了。”


    “那便好，”李青棠又问杜熙：“你家公子怎么样？”


    杜熙回说：“姑娘，公子在朝晖殿，但属下已经好几日没见过公子了，朝中旨意，留杜工与公子商谈国事，不日便归，但至今没消息。夫人派属下想办法进宫见到姑娘，一是看姑娘是否安好，二来商量一个可行的法子。属下进宫前去了一趟公主府，府内并无许大夫和红尾。京兆府换了府尹，新府尹陈升陈大人负责接待江湖帮派。悯苍公已不在牢里。”


    “李景认在做什么？”


    “后宫封禁，彼时四皇子正在长春宫，险些出不来，出来后去了一趟相府，明面上再没动过，不过，叶皇后下葬后夫人曾与各家夫人走动，说好几家府邸都曾接待过四皇子。”


    “外头还有什么事情吗？”


    “那些江湖帮派说是来了不少，但其实只有北阳南月在，其余小门小派都被京兆府出面请走了，之前属下去公主府，许大夫说红鹤庭已在京中，时时可动，但因见不到姑娘，又不会轻举妄动。”


    “萧文广呢？”


    “萧将军现在何处，属下不知，但他曾与一派有过联系。”


    “明月堂。”


    “姑娘聪慧。”


    “三品以上朝中官员，以武力取胜，那晚在破庙你见到的就是萧文广。北阳南月，既然明月堂与萧文广有关，那么阳春门呢？”


    “阳春门很奇怪，现任门主是个小姑娘，比姑娘还要小上一两岁的样子，可身手极佳，出手狠辣，招招致命。”


    李青棠险些忘了，现而今阳春门门主事红杳，只记得和红茗说让她撤出来，忘了那小丫头没撤：“杜熙，阳春门的门主名叫红杳，是我的人，必要时候你可以找她。”


    杜熙脸上罕有的出现了不同的表情：“姑娘的人？”


    “你们动手了？”李青棠敏锐捕捉到杜熙脸上的变化，“你输了？”


    杜熙点点头：“是她来找我的，准确来说是她去了公主府，当时您的师哥才刚过世，您的师姐在想法子回花山，她来公主府却不以真面目示人，属下发现后与她打了来回，倒是算不上输，也没赢。”


    “等等，你是说红杳去了公主府，但没有露面，只是和你打了一场就走了？”


    “是。”


    “此事你与许司一、红尾说过？”


    “不曾说过，那日是属下急着去见公子，打完也没再回公主府，确认她离开后便走了。此事要紧？”


    “不知，但若是红杳去找我，见到许司一和红尾却没露面，十之八九是要紧的。”


    闻听此言，杜熙开始回想，不多时他说：“她在属下背上拍了一掌，后与属下对掌……中间有一招很多余，不是杀招，甚至是空招，没什么用。”说着杜熙将那一招学给李青棠看。


    李青棠看后顿觉不妙：“这不是她的招数，而是花山的拜师招，花山有规矩，拜师需学拜师招，为的是定根基，探根骨，拜师招，拜师礼，何意？”李青棠喃喃自忖。


    杜熙看了眼守在门口的云风，将桌上的食盒一层层打开摆好，营造出在吃的假象：“拜师礼拜的是师父吧？听说花山多门，是每一门的拜师礼都一样吗？”


    “每一门……”一语惊醒梦中人，李青棠抬头，“不，不一样，但这一招是一样的，是敬告天地时所用，敬告天地……天地……”


    云风：“殿下，郑安。”


    屋外：“奴婢参见公主殿下，奉皇上口谕，请殿下往朝晖殿。”


    “皇上！”李青棠忽然想到，“皇上。”


    杜熙不明白：“皇上怎么了？”


    “天地君王。”


    云风还站在门口，李青棠让杜熙躲回二楼，她拿起筷子将桌上的饭菜翻动，云风打开房门：“郑公公，公主殿下正在用饭，还请公公稍待。”


    郑安进到屋里给李青棠请安，李青棠正吃饭，一眼看过去就是大病初愈的虚弱摸样：“郑公公，本宫气力几无，可否容本宫吃口饭？”


    郑安附身道：“自然，殿下慢用，奴婢在这里等一等。”


    “好，云风，看座。”


    “是。”


    “多谢殿下。”


    郑安没说后宫封禁他如此行走可有恙，也没说李青棠要是如他般行走宫中，会否有恙，说等便一声不吭地等。


    既然他不说话，李青棠自然不会提起什么话来，吃饭的同时想着刚刚知道的事情，杜熙能进来实属不易，但进来难怕出去也难，而且现下杜熙根本不能露面。


    朝晖殿，见李仞，红杳究竟何意？是在说李仞吗？为何不直接明说而是用这样的方式呢？如果真是李仞，红杳、阳春门门主、李仞……一个有些大胆的念头在李青棠心中浮现。


    李青棠没吃多少，搁下筷子，云风便来替她梳妆。


    李青棠看着铜镜中自己的模样，问郑安：“郑公公，云风说本宫昏睡七日，不知这七日里看有发生什么事情？本宫只记得那晚萧将军派人去请公公，后来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郑安笑呵呵地：“回殿下，也没什么事，殿下不必有疑虑，等到了朝晖殿，想知道的便都知道了。”


    “是啊，如此，本宫不问了。”


    梳妆毕，李青棠起身往外走，来到郑安面前，她提气道：“今日天气不错，想来宫中景色也会好看些，今夏本宫这故云阁显然比冬时好看，只是总是匆匆，未精心赏景，说来就想起公主府，那里的景致比故云阁还要好，不知那里的事可有结果了，本宫还想早早回去呢。”


    郑安依旧那副笑面模样：“快了，殿下总能赶上那一院风景的。”


    “但愿吧，也不是真的想看景，此番是有些想念同看景的人了。”说完她兀自笑笑，“不说这些了，走吧。”她走出去，云风跟在身侧，郑安走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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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李青棠身上有伤，太医知道，李仞也知道，伤无大碍，但总归还在疼，郑安来时带了步辇，然，李青棠后背发疼，靠不得，这一路走来实在不好受。


    如云风所说，皇宫之中静如夜，来往无几人。如此情形李青棠难免要问郑安，郑安呢也说，但只是说皇上让大师作法，不许各宫走动。


    见鬼了，这是李仞有吩咐，不让郑安说，还是郑安自己不说，什么话也问不出来，真应了那句话——跟在皇帝身边的不会是等闲之辈。


    朝晖殿，当这三字明晃晃出现在眼前，李青棠深深吸一口气，云风过来搀扶她，郑安则快走几步前去通禀。再站在朝晖殿外，李青棠只觉得恍恍如隔世，她的棋下的差不多了，却不知别人的棋下的如何。


    “公主，请。”


    李青棠跟着郑安身后进朝晖殿，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是啊，过了七日不是七载，能有什么变化呢？


    “儿臣参见父皇，父皇万安。”


    “快快，将公主扶起。”李仞说着，云风已经在搀扶了，“后背的伤可好些了？”


    李青棠直起身：“回父皇，好多了。”


    郑安搬来椅子，李青棠慢慢坐下：“儿臣醒来才是昏睡整整七日，心中许多话想问，但还是最想知道是谁打晕了儿臣，明华宫那边……”


    李仞道：“明华宫那边已经无事了，皇陵修缮，皇后下葬。至于是谁打晕了你，你还记得些什么？”


    “儿臣只记得萧将军带兵闯进明华宫，说是奉父皇密旨，要开棺，儿臣手里亦有父皇的圣旨，便没有让，后萧将军派人来朝晖殿寻郑公公，良久不见，再之后儿臣便不知道了。”


    李仞叹口气，道：“不错，打晕你的正是萧将军，是他假传圣旨闯入明华宫，多亏你拦住他，才未能得逞。”


    “可是为何呢？萧将军为何这么做？”


    “唉，你年岁小，许多事不知情，于当年更无多少仇恨，如璋却不是，他恨，恨朕，也恨叶氏，他这么做是要为你的生母、他的妹妹萧氏报仇。”


    李青棠听到这话低下头来没有吭声，李仞继续说：“朕已然查明，叶氏死的蹊跷，是有人为之，而此人便是景谦。”


    李青棠猛然抬起头，宽大衣袖里，手指甲嵌入掌心，满脸震惊中掺杂着担忧：“怎么会？！”


    “景谦已然认罪，但朕念他是为生母，网开一面，赐他全尸，已然去了。”


    “轰隆”


    怎的青天白日响惊雷，哦，原是她心中落雨。


    “网开一面，赐他全尸”，朝晖殿的恩竟是这样的。


    “幸好你与他来往不甚，这样也好，痛极必伤，你本就很虚弱了。”


    李青棠：“……是……”


    “朕是听说你醒了，想看看你，换药了吗？”


    “换过了，才换过。”李青棠强稳住心神，让自己看起来还好。


    “换过就好，这些日子有大师在宫中作法，各宫不可走动，你既来了朝晖殿，便在此处住下，待作法之后再回故云阁，万一乱了大师的阵法就不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