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病友
作品:《绿波桥下[娱乐圈]》 医院总有股挥之不去的消毒水味,就算在VIP病房也不例外。
于鲤醒的时候先是看见雪白的天花板,再是听到一阵细微的哭声。
她低头看看,伸出插着输液管的手,拍了拍趴在她腿边哭得忘情的安安,开口的声音有些哑,“我还没死呢,这么早就哭丧不好吧。”
小姑娘抬起头,两只眼睛被泪水泡得涨红,激动地握着于鲤的手,“姐,你可算是醒了,担心死我了。”
“我晕了多久?”
“三四个小时吧。医生说你晕倒是太累,发烧是细菌感染引起的流感,给你吊了点水。”安安擦擦自己的眼泪,“你这两天还会反复烧,蒹葭姐替你和剧组请假了,你先休息。”
于鲤眉头皱了,“请假?他们没让我直接滚蛋吧?”
安安摇头,“他们怎么敢?教堂玻璃碎了是多大的安全事故,幸好没伤到你。蒹葭姐现在还在剧组骂人呢,都没人敢出声的。”
吕蒹葭。一个刚入行就闯出了名声来的经纪人。靠的不是强大人脉,抑或精明头脑,而是一张battle无数,从无败绩的嘴。
某种意义上来说,她确实算是最适合于鲤的经纪人。至少她们俩都从不在嘴上吃亏。
提到了教堂的事故,于鲤又多问一句:“那江柏舟……”
安安很有眼力见,压低了声音,“放心吧,Theseus没事,在楼下检查包扎呢。”
她“哦”一声,没再问。
安安的眼睛弯起来,语气八卦:“姐,Theseus好帅啊。”
于鲤脑子里浮现出他那张极具欺骗性的脸。和他吵架她能说上一百条他的坏话,只有那张帅得毫无争议相当客观的脸,她永远讲不出重话。
“好吧。他的脸可以说是他最大的优点。”
“我不是说脸。”安安笑得越发愉悦,“哇,你不知道他跑上楼梯护你的时候有多帅,把你抱下楼送到救护车上时也真的……姐,Theseus就是姐夫吧?”
于鲤立马否认:“怎么可能。”
安安立马又猜测另一种可能性,“那他肯定是想追你。”
“你想象力真丰富。”
安安还在少女心泛滥的年纪,运气又好,入行就跟于鲤,没接触过圈子里那些破坏粉红泡泡滤镜的事。所以她的恋爱幻想多充沛,看什么场景都浪漫。
于鲤却没空往那些上面想。江柏舟帮了她,她心里最大的念头就是,又欠了他一个人情。
显而易见,于鲤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安安也不说了,转头关心起她的肚子,“姐,有什么想吃的吗?”
她不饿。全身只是累,只想休息没有食欲。不过她还没说什么,病房的门就打开了。进来的也不是医生护士,而是左手缠着绷带,右手抱着束橙黄花束的江柏舟。
安安才熄灭的火苗又腾一下燃烧起来,眼神在病床和房门口流转几回,很明事理地说:“那个,我……我下楼给你买点水果。”
磕磕巴巴说完话,她就溜了,走之前不忘朝于鲤眨眨眼,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我都懂”的表情。
这都什么跟什么呀。
于鲤瞥了眼江柏舟,问:“你来干什么?病号探望病号?”
“替人送花。”
他把花放在于鲤的床头,落座在病房里的沙发上。于鲤捡出一堆月季桔梗里的一张小卡片,上面简短地留了言:【早日康复】。
落款是Liliam。
“怎么是你来?”
“花是闪送来医院的,总不直接送到病房,就选中我了代送。”
于鲤把小卡片随手一丢,“行,东西我收到了,你可以走了。”
“对刚救了你的人这么薄情?”
“我特别感谢,衷心感谢你。所以你可以走了吧?我这个流感传不传染人我可不知道啊。”
“要传染停电那晚早染上了。”他没走,反而拿出手机摆弄起来,“我有个简短的电话会议,比较急,不介意我在这儿听一下吧?”
“介意。”
他眯起眼睛笑,“谢谢。”
他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于鲤刚要发作,他就戴起蓝牙耳机讲起来,好像真有什么会议在开,甚至从兜里掏出小本和钢笔,聚精会神地记起来。
他动真格的。于鲤选择了噤声,不忘发消息给安安,让她等会儿再回来。
她少见他工作的样子。一次在荃山庄园的酒桌,也不能全算,充其量是套上社会身份的虚伪社交。
她对游戏行业也知之甚少,只听说加班多压力大,赚得多也崩的快。想在风口上站稳脚跟,除了要有热爱与对市场的洞察,最重要的是,要能不要命地拼。
江柏舟做《泪桥》的特约指导,也不是出来休假。除了在片场和周思维商量,以及一些剧本上的商讨会,大多数时候,他都在酒店房间里远程工作。
要是剧组一段时间没重要的大戏,他就插空飞回淮京去工作几天再回来。
他做Theseus的时候有种不一样的气质。
讲话的时候很有耐心,不拖沓也不焦躁,对着电话讲的很多名词都是于鲤的知识盲区,她听不懂。
她只能从一个演员的专业角度从分析。从他捏笔的姿势,从容的语速,到专注且游刃有余的表情,她得到一个结论,他诠释Theseus这个身份的确认真,他也确实配得上现在的这份成功。
电话会议接近尾声,江柏舟和那头的人说着“做好复盘”之类的话,转头看了眼于鲤。她没回避他的眼神,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落在他身上的目光。
他笑一声,“就这样吧,先执行下去,有什么问题随时联系,bye。”
电话挂断。
江柏舟摘下耳机,慢条斯理收拾好笔本,问她:“怎么?窃-听我的商业机密啊?”
她摇头,“隔行如隔山,我听你机密有什么用?”
“那你刚刚在想什么?”
她如实回答:“你工作的时候还挺有魅力的。”
他靠着沙发上,问她:“想睡我啊?”
她耸耸肩,“行啊,约个时间?”
江柏舟嗤笑一声,“就约你和林浔分手的那天好了,怎么样?”
“那你就祈祷不举别比死亡先找到你吧。”
于鲤心知肚明,他们说话永远是真话掺着玩笑。混乱的关系就像卷成一团的毛线球,没有人想先去理出线头,梳理清晰。
之于她,是很累,没空,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去做。
之于江柏舟,她不知道。他的态度时时在变。揣测他的心理像揣测一只语言不通的狗。
早两年她房子租在东城一栋网红常居的楼,隔壁住个宠物博主,养了三只比格,时不时就能听到房间里传出很大的动静,不是狗在尖叫,就是它们的主人在尖叫。
有次于鲤在她出门遛狗时遇见她,随口夸一句狗可爱,她眼里就闪着雀跃的光,问:“你想不想养,我送你一只?”
看上去特别真诚,真诚到诡异。于鲤很惊讶:“我以为你把狗当小孩。”
女孩叹气,“我倒是分不清小孩和比格哪个更折磨人了,上一秒还和我很亲密,下一秒又有坏点子。你知道什么最心累吗?不是它发疯,是不知道它什么时候发疯,提心吊胆。”
女孩握住于鲤的手,“您看上去特别面善,就当救人一命了,养狗吗?”
于鲤拒绝得干脆:“不了,体会过这种感受。”
女孩脸上浮现出同情,“想不到你也当过忍人。”
于鲤想到江柏舟,点头,“算是吧。”
好看的,坏的。偶尔和我亲密,又时时与我分离。好像爱我,又似乎恨我的——我猜不透的小狗。
对话又草草了事,谁也没当真。安安推了门进来,手里提了袋水果,看见江柏舟,神色很微妙,语调很旖旎。
“Theseus还在啊。”
“就走。”
他起身,安安有些慌,“我不是催您走的意思……”
于鲤替她解围,“他忙,先回去工作。”
安安这才放心,送人到了病房门口,又折返回来,迫不及待说:“姐,我就说吧,他百分之一万对你有意思,自己还受着伤呢,都不忘来给你送花。”
“花是林落纭送的。”
这下安安疑惑了,“啊??”
于鲤看了眼那束花店里固定套餐样式的花,说:“做个样子,舆论发酵的时候好拿出来说,难说有几分真心。”
“那这个花怎么处理?”
于鲤垫着枕头,躺回床上闭目养神,“扔了吧,不舒服,香味熏得我头疼。”
*
如医生所说,于鲤又连着烧了两天。这两天里她也只能在病床上躺着,做不了别的。
剧组那边轮番来了人看望。
先是周思维领着道具组的来赔礼道歉,担责的是个实习生,和她说两句都抖如筛糠,看来是见吕蒹葭骂人被吓破了胆。
吕蒹葭既然已经唱了红脸,那她势必也要把白脸唱好。
于鲤笑了笑,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煦,“没事,我也没受伤,下次注意就好。”
周思维随意说了两句客套话,又聊工作,说教堂戏得等过几天修复好现场再拍,这几天就先按原定计划拍十年前的戏。
他又提醒,等她回去,就要扮演十八岁的秦念,调整好状态。
她回知道。
她也没指望周思维对她假惺惺嘘寒问暖。他眼里只看得到电影,阻碍他拍电影的人,已经能让他拍好电影的人。
其他也没什么人再来过。邹静打来过一个电话,让她好好养病,知会她这回就不发敬业通稿。这几年大家打工压力都大,你一个月入百万的人得流感讲敬业,吐沫星子也能淹死人。
隔天就要出院。安安跟着蒹葭忙前忙后在院里开证明缴费,于鲤就在病房里熟悉将要拍的剧本。
门响了,她望过去,看见是林浔。
“你怎么来了?”她没想过他会来,“我都要出院了。”
“这几天戏多,抽不开身。才来看你。”他取出个卡包,抽出张卡,“不知道带什么礼物给你,你病好后自己逛街去买吧。”
她没接,“哥哥,我也赚挺多,不缺钱花。”
林浔笑,也许是窗外夕阳透过来的原因,让他的笑难得带上几分暖意,“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你不花,我反倒有歉意。这几天我总觉得不舒服,怎么是江柏舟护的你,我怎么就总比他慢一步?”
于鲤聪明,把话往别的地方赶:“说真的,还好不是你。不然你妹妹更针对我了,再有代拍拍到也影响不好。”
拍到江柏舟抱她呢,可以说同事助人为乐。拍到林浔抱,再怎么澄清也有得发酵。往后电影上映,节奏一带,抱人视频慢放加点抒情bgm,又要变成CP粉大开帖子解读的“他们真的不清白”。
况且他们真的不清白。不过现在真没到公开的时候。她和林浔的恋爱关系是一把刀,得在关键时刻,给予某人致命一击。
林浔没纠缠,自然地拿起刀给她削苹果。他照顾人很熟练,几个和他合作过的女演员都在采访里讲,虽然林老师本人气质清冷,但日常相处,总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他懂得给穿裙子采访的女伴带毛毯,知道在她们过了情绪崩溃的大戏后带润喉的热茶,不在状态NG多次也体谅,连对爬上树的代拍也眯眼笑说小心别摔着。
多可怕的人设。于鲤觉得圈里最恐怖的一种,滴水不漏的完美。偏偏他人设还没破过。
红果皮贴着他的指腹和刀刃一圈圈越滚越长,黄白的果肉露出来。他切下小块,用刀尖插着,递到她嘴边,“落落针对你,也不是知道我们在交往,就是小气了点,不喜欢自己的哥哥又变成别人的哥哥。她小孩子脾气,被我宠坏了,你别计较。”
“我哪敢。”
他又把苹果往她方向送了送,她摇头,“我不想吃东西,你自己吃吧。”
“我送你礼物,你怎么总不喜欢呢?”他叹气,手没放下,倒离她更近,就快抵到喉咙,刀尖穿出果肉一点,冒森森的寒光,“其他的就算了。蝴蝶戒指——”
“怎么就被你丢了呢?”
倒也没有一个正常人。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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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病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