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第 25 章

作品:《夜未央

    到了第二日一早,阿燕仍神思恍惚,没有缓过来,亲眼目睹一个活生生的人被杀死,常人短时间都是难以接受的,而影的死亡也意味着自己失去了见到兄长的机会,阿燕先前有多期望,现在就有多绝望,可她还得拖着满心的绝望去干活。


    刘昭对此忧心不已,又说不出安慰的话来,此时多少安慰的话都是无用的,刘昭准备先做再说,她想去找一找杀影的那个人。


    那个人是为了金炎令而来,所以去主事院子蹲守着是首选,刘昭昨日已打完擂台赛,今日得了一日休息空闲时间,正好有时间把那个人揪出来。


    她远远注视着那个院子,又见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一旁闲逛,刘昭心中了然,去了柴房,素明已经告知刘昭自己在奴隶营躲藏之处,就是那个可以通往主事书房密室的柴房里。


    素明见刘昭来寻自己也不生惊讶,他是清醒地躺在一隐蔽处,悠然起身又悠然一笑:“怎么?又出意外了?”


    昨夜刘昭没有来找自己,素明虽是个胆大的,但是这种时候也不敢轻举妄动,他是个不怕麻烦不怕死的,可也不想给刘昭添多余的麻烦,既刘昭没有来找自己,那自是行动有变,总归应不是弃了自己独自跑了。


    果然第二天一早这人就来寻自己了。


    也幸好不是独自跑了。


    要不然素明得气死。


    刘昭面色不佳关上了柴房门,也没有理素明的话,她直奔要点问道:“书房那个密室怎么进去?”


    素明稍怔:“你进去干嘛?金炎令你不是拿到了吗?”


    “我有点事儿。”


    素明非得刨根问底:“什么事儿?”


    “我不说,你就不带我进去吗?”


    素明心里哼道:什么都不说,还想让我带你进去?不过他也只是心里这么一想,刘昭此刻的神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


    应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儿?


    素明只问道:“会有危险吗?”


    “应该不会,金炎令在我身上。”


    素明犹豫片刻,引刘昭进了密室。


    只是等素明想要跟随刘昭一起进入的时候,刘昭拒绝了,她说:“你过一会再进去。”


    素明不明白:“为什么。”


    素明等刘昭说些冠冕堂皇的理由,然后自己再拒绝她。


    “实在不行可以玩偷袭。”


    素明:“……”还真会耍些小聪明。


    素明让刘昭一个人进去了。


    方一进入密室,迎向刘昭的是无尽的黑暗,还好通道很窄,也没有分岔路,刘昭摸黑前行不算难事,一路走来,静默无声,刘昭细细听着,不敢分心,密室通常会有暗器,这东西一个不当心就是死。


    通道左转转右转转,刘昭走了好久,后面通道道两边中终有烛火照路,行路也方便许多,但刘昭并没有加快速度,她仍是慢慢前行,后见缝中隐有光亮,那里应就是藏“金炎令”的地方,刘昭不敢掉以轻心,她慢步探寻,谨慎前行。


    是一个石门。


    刘昭眼观四方,倾听声响,离近几步,虽知素明已经来过密室,那危险自是不大,但刘昭此刻分外清醒,惜命而谨慎她不敢莽撞行事。


    还好,没有暗器,石门竟也是自动开启。


    这倒显得刘昭的谨慎成了白用功夫。


    到达了灯火通明的密室,刘昭环顾四周,尽是些黄金珠宝类的昂贵之物,她看了一会,也寻到了金炎令的藏身之盒,研究端详片刻,方知其设置的机关术难解,关于一种秘密文字类,可这素明是如何解的呢?


    刘昭对素明越来越好奇了。


    主事的书房是真的书房,专门用以藏书,一整个房屋里有几十个木架子,也幸而地广好藏身,倒也给萧怀增了几分胆色,封独现在喜欢他欣赏他,短短两天相处就觉遇见知己般,可一旦封独发现萧怀是来“偷”他们大王的金炎令的,以他的狠辣劲,来一个“因爱生恨”非得将萧怀折磨致死是常态。


    萧怀在房内静心研究那个奇怪的摆件,其实在奴隶营的这些天,他无时无刻都在想如何解这个机关术,而今日有些头绪,便迫不及待的奔来了。


    他试了几个脑中设想的方案,皆是不通。


    刘昭就静静在密室里等着。


    她坚信那个人很快就会来。


    可她想错了,萧怀一时解不开这机关术,心烦,又溜回去了。


    不能在这耗太长时间。


    封独今日又搞了个射击赛,邀萧怀观看。


    萧怀临走前心想:还真是小看了沙尔的人。他决定午时想办法再来一趟。


    素明来早了,他是准备来偷袭的,手上拿了块砖头,慢慢靠近石门,细听里边动静,结果什么都没听到,他以为刘昭遇险,心紧皱眉,探头一望,结果……


    他只看见刘昭在密室木椅上悠哉躺着。


    他之前来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这个木椅?


    这人还真是会享福。


    素明放大了自己的脚步声。


    刘昭起身迅速,锐眼望向声音处,眼见是素明,心安了,嘴里不自觉溢出:“怎么现在就来了?”


    这话问的?


    她知不知道自己在里面待了多久?


    素明将砖头换一只手拿着:“来偷袭啊。”他踱步装模作样地环顾完密室。


    刘昭跟在素明身后,心不在焉的道了句:“人还没来。”


    素明了然点了点头:“书房的那个机关术是挺难解的。”


    方才还心不在焉的刘昭,倒是全神贯注起来了,她问道:“那你是如何解的?”


    素明转身面向刘昭,挑眉笑道:“当然是因为我聪明啊。”


    刘昭唤素明姓名,言语间尽是质问与防备:“素明,我希望你对我坦诚一些,这个机关与上古密文有关,不是你一句聪明就可以带过的。”


    “希望我对你坦诚。“素明喃喃低语重复这句话,一面低语,一面将砖块放在一旁摆件上,他低头瞧着那精美的摆件拍了拍它,转而抬头看向刘昭,笑中带疑道:“那你呢?你对我就坦诚了吗?”


    刘昭直视着他的目光:“你知道我的名字,我没杀你还带你回中原,我认为我对你够坦诚了。”


    这回答让素明很是意外,他沉默思考片刻,漫不经心的问道:“你在中原很有名吗?”


    “那倒没有,你不是聪明吗?可以去猜一猜,或是去问一问,说不定会有哪个好心的知情人能告诉你。”


    素明是个机灵的,通过刘昭这短短的三言两语便已知晓她的坦诚,素明轻轻笑道:“你果然得罪了宫里的人。”


    刘昭冷眼否定道:“是宫里的人得罪了我。”


    这话听上去有些不知天高地厚,有人会因此发笑,有人会因此沉默,素明便是沉默的那一类人,他不认为刘昭的话有什么可笑的,反而对刘昭这人生出了讶然敬重心。


    刘昭以为素明被吓住了,她道:“怕了吗?我之前就说过……”


    素明瞬间就笑了,他打断道:“谁跟你说我怕了?”


    刘昭:“……“她竟无言以对,刘昭认为语尽,终于转向话头:“你现在可以说说你的事儿了。”


    “我的事?我的什么事儿?”素明一脸后知后觉样,像是不知道刚刚刘昭的坦诚是要与互换的。


    这人套她话,还跟自己玩出尔反尔?


    简直是找死。


    刘昭冷脸走近素明,素明抬手想要急止住刘昭的杀心:“开个玩笑嘛,脾气可真大,你这人能不能别动不动就打打杀杀的。”


    刘昭无视素明抬起的手,步子还迈大了,两人距离相近,刘昭不轻不重给素明来了一拳,素明没躲开,吃了个教训,也不见生气,连连示弱:“好好好,我说还不行嘛。”


    刘昭不接受素明的示弱,毕竟被他气到好多回了,刘昭蹙着眉头:“你这人永远学不会老实。”


    “我要是那种老实的人,你也就拿不到金炎令了。”素明仍笑着,远离刘昭,走向木椅,直接躺着,还带着木椅来回晃了晃,甚是亨受。刘昭也随即走向木椅旁,她双手相交,斜靠向墙边,静等素明的续言。


    素明在其木椅上躺了一会,终是转头看向刘昭,两人双眼对观,刘昭目光微动,心生奇感,她觉此刻的素明很不一样,而素明又偏头不看刘昭,静目淡淡道:“刘昭,你要知道没有人是天生的奴隶。”刘昭怔然,交叠在胸前的双手也渐渐放下,听着素明的续言:“我小时候是住在白剑城的,那时候白剑城还归属于大殷,白剑城临近大漠,很多大漠人都喜欢在那住,我阿耶也不例外,他是个喜欢走动的,时常在大殷和大漠两地跑。”素明静目微敛,声音颤怒:“后来乌苏尔发动战争,先攻白剑城,这场战打了两三年才停,白剑城也一朝成了大漠地界,我们一群在那生活的大漠人被他治了个叛国罪,直接充入奴隶营。”


    这是向刘昭解释自己为什么厌恶乌苏尔。


    刘昭沉默不言,目光也有了几分柔和之意,她心底细细想着其中的人物关系,沙尔王在大漠和大殷边界之处建立自己的塑像,这对漠王是何等的挑衅,奴隶或许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但刘昭知道素其善一定懂,毕竟他不是“无知”的奴隶,他懂,可为何还要一意孤行呢?


    今日素明此言为刘昭解惑。


    素其善是期待大漠的内乱到来。


    他不喜欢乌苏尔,恨不得这个人去死。


    所以他站在沙尔王这边,素其善希望沙王王能够杀了乌苏尔。


    他当时是在赌沙尔王能赢。


    “你觉着我阿耶为什么能督建高台,世上会建高台的匠人多了去了,何必用一个奴隶呢?况且我阿耶对这方面虽有研究,但也称不上高人。”素明自嘲一笑:“他们看上的是我阿耶的机关术,我们素氏三代族人对此都有研究,他继承其族业,一心研究机关术,他在这方面很有天赋,几乎是名声大震过。”素明双手枕着头,斜眼看向刘昭:“而我能解密室的机关术也很好理解,子承父业,也是个有天赋的。”


    刘昭:“……”真是不谦虚,得着一个机会就是夸自己。


    素明:“我这下够坦诚的吧,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刘昭立刻问道:“你怎么回来的,我不信当时你一个人能在那么短的时间赶回来。”她微眯着眼:“定是有人帮你了,那个人是谁?”


    素明愣了愣,想到那天的不愉快,竟在此时横了一眼刘昭,这才不情不愿的“哦了”一声:“这事啊,当时的确是有人帮我了。”


    “那个人是谁?”


    “不认识……”


    刘昭反问:“不认识的人会平白无故的帮你?”


    “我话还没说完呢?!”素明被刘昭这质问不信任的语气搞烦了,他气到直起身:“当时接应我的人是个逃犯,他偷了一个女孩的东西,被人追到这了。”


    “是那个女孩送你回来的。”


    “对啊。”


    刘昭不解:“她为什么要自找麻烦送你这个不认识的人回来。”


    自找麻烦四个字说的直白,素明气到无言片刻,又瞪视着刘昭,冷声道:“你以为所有人都跟你一样冷漠无情吗?”


    好一个冷漠无情。


    刘昭不理这句无由来的怨言,又问道:“所以你这是到了热心肠的好人?”


    她可不是什么热心肠的好人。素明心里头这样想着,嘴上却应道:“是。”


    素明非常清楚景上雪送自己回来十成是想看热闹,当时自己头脑发昏没想太多,直接拿钱做交易,后来转而一想,也知景上雪不是个缺钱的人,离别前的那句:我等着你哦。想来也是等着看自己是如何回来找死的,不过素明做事看人都是论迹不论心,管热心肠冷心肠,能帮到自己的就是好心肠。


    刘昭对此只点评道:“你可真走运。”


    素明从木椅上起来,笑了笑,那笑容很淡很淡,稍纵即逝:“我出生的时候,家里人找偃师给我算过,说我是个好命人。”


    想回奴隶营,正巧遇见个喜欢玩乐的景上雪,要去报仇,小莹替他杀了,不怕死去找家人的头颅尸身,结果首领下令取头颅。


    这种种巧事,无一不在验证那句好命人。


    可他一个好命人怎么会失去了所有的亲人。


    两人坦诚结束,其实刘昭内心还有一个疑惑,就是关于素明对解芳将军的态度,但因是好的态度,所以这个没必要问,问题太多就太过了,扪心自问,刘昭也不会事事都对素明说的清清楚楚,她连坦诚都说的隐晦。


    刘昭问起她所关心的机关术,素明简短应答为她解释,刘昭从前也喜欢研究这些东西,素明这一解释她便懂了,心下也有了些算计。


    她与素明沟通商议着一个计划。


    聊完重要的机关术,两人又无话可说了,孤男寡女在密室又待了好长时间也不觉尴尬,静心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素明等到肚子都开始叫,才说:“我觉得那个人今天是不会来了。”


    “那你先走吧。”


    “你今天没活吗?”


    “没有。”


    “你不饿吗?”


    “不饿。”


    素明叹息,想着就陪她这么等下去吧。


    忽地,密室内出现声响,这是机关术解开的声音,素明与刘昭匆匆对视一眼,素明飞快拿上砖头躲在了石门之后,而刘昭就静静站在密室内,微眯着眼看向声响处。


    密室门开了,一个意料之中的人出现了。


    是萧怀。


    萧怀想不到这密室里竟然有人。


    而这人还是自己眼熟的。


    他吃了一惊,动作迅速先抽身后渡江出鞘,顶在刘昭的脖颈,刘昭不做挣扎,任刀刃威胁自己的性命,而萧怀见她临危不惧,也是疑惑愈深,他语气不善,低头凑近刘昭耳边:“又是你,你先前装得可真好。”


    萧怀先前怀疑过刘昭的身份,不过也只是一瞬,后来也就淡忘,昨日擂台赛还有过出言救刘昭一命的想法,现在萧怀只觉可笑,可笑中还带着被人欺骗的生气。


    萧怀呼出的热气让刘昭感到不适,但她仍面色淡淡:“你一个商人怎得闯进了主事的密室中?”


    “现在怎么不自称为奴了?”萧怀笑了,刀刃离近。


    “你这是想杀人灭口吗?”


    “有这个想法。”


    “我死了,你就永远拿不到你想要的东西。”


    “我想要的东西,你知道我想要什么?”


    刘昭淡淡吐出那三个字:“金炎令。”


    萧怀目光微闪,将刀刃离远了,他问道:“你是谁的人?”


    “我就是一个奴隶而已。”


    奴隶二字让萧怀发笑,他回道:“嗯?是吗?”萧怀语调听上去饶有兴致:“没想到你一个小小奴隶还真是有本事。”


    刘昭跟着笑:“你一个小小男人也很有本事。”


    刘昭的笑声让萧怀生了恼意,这女人的回话更是火上浇油,正准备一刀重伤刘昭,可刘昭不是等死的,她预知了萧怀气恼,手脚并用,手肘击他的腹部,脚则是先踩后踢,力道使得实,而正巧赶上萧怀的掉以轻心,他这人总是改不掉轻敌的毛病,这下刘昭给了他一个教训。


    刘昭挣脱了萧怀的桎梏,还顺带用手中一细针施毒于他,随后连连后退远离,两人纷争就此开始,萧怀并未察觉出自己已中毒。


    刘昭瞧见了素明的身影。


    “真想杀人灭口?”刘昭云淡风轻。


    萧怀今日是饶不了刘昭,更没闲心听刘超在这里讲些白话,他随口道:“你先告诉我,你是谁的人?”近身刘昭,拿着匕首就朝着她的胸口而去,刘昭双手握着萧怀的手腕,极力推开匕首,咬着牙道:“看来你也不是很想要这个金炎令。”


    “我自是想要的呀,只是我这人记仇,你刚刚耍的小动作我得还回来。”


    刘昭强颜欢笑:“那你这匕首也不用朝我胸口使啊。”


    素明的砖头来了,萧怀猝不及防,后脑勺就挨了这一砖头,刘昭见机行事,左手夺了萧怀的匕首,记仇的萧怀转而直接也给素明来了一拳,而刘昭已将匕首抵在他的脖颈。


    刘昭忧心看了一眼素明,素明受了一拳,直接倒在地上,心里怨恨想着:一砖头竟然没拍晕,萧怀冷眼瞧着地上的素明,感受着身后的女人,低声骂了一句:“好一对狗男女。”


    萧怀年轻气甚,自命不凡,现下因轻敌而落了下乘,更是气自己。


    虽此刻落了下乘,但萧怀并非是受制于他们。


    萧怀一身的功夫还没使呢。


    刘昭占了上乘,没有沾沾自喜,敛目朝地上的素明道:“快些离开。”


    萧怀拖长腔“呦”了一声,微微笑道:“你们感情可真好。”


    刘昭不理萧怀的取笑,她淡淡道:“我刚刚对你下毒了,所以你现在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什么时候下毒的?!


    萧怀心头又是一惊,惊后又怒,情绪混杂在心头,面色上却不显,他心想:知道自己打不过,就使这些阴招?


    萧怀面色从容,他知道刘昭不会杀自己:“又使阴招,又玩偷袭,你想怎样?”


    素明极力起身,摇摇晃晃的,那一拳头打得他头脑发昏,意识模糊间听到刘昭对自己的嘱咐,以及她说已经下毒于这人,素明不想拖后腿,赶紧走了。


    刘昭并未应萧怀的话,她不敢分心静静等着,刘昭此刻虽占了上乘,却还是随时随刻都保持谨慎防备的状态。


    约莫过了好一会,素明定是有足够的时间离开躲藏,刘昭才稍稍松了心,她默默将匕首离远了几寸距离,后直接收回渡江放弃自己这个所谓的上乘,一推萧怀后背,两人拉远距离,萧怀转身,只见刘昭凝目问道:“现在我们能好好说话了吗?”


    [捂脸偷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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