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脑像被棒槌下死手敲了一样，眼前的景象模糊又昏暗，暗纹红绒幕布前女主持人话语透过话筒无限放大，震得人耳颤：“下面有请乐先生为我们带来经典曲目《长生殿》。”


    “沙沙——”


    幕布缓慢拉开，上方镂空的边缘处，无数灼眼炽热的聚光灯全部聚焦在戏台上，四面八方传来的掌声响彻整个忘观昆剧院。


    耳边声音如同潮水渐渐散去。


    乐栖咬牙，强行支撑着身体，在走上台阶的第一步失去重心向后倒下。


    那场举国瞩目的戏曲直播舞台近在咫尺，却又那么遥远。


    净白如玉的手朝着无数戏子梦寐以求、日思夜想的台子伸了伸。缓缓地，男生闭上了眼睛，意识如坠黑窟，最后化为虚无。


    【滴滴，系统载入中，宿主名称：乐栖。预计匹配时间：十秒】


    【十、九、八、七……】


    【匹配成功，正在重置时间线】


    【重置成功，祝宿主获得全新体验】


    冷漠无情的机械声在耳边炸开，乐栖猛然睁眼。


    玫瑰香味浓郁，熏得人醉晕晕的。


    视线慢慢聚焦在熟悉的文件上面，前方传来冷彻透骨的声音：“没什么问题就签字。”


    乐栖迷茫地眨巴眼睛，掀起眼皮就见那张高高在上、凉薄孤傲的英俊脸庞，又低头，把视线挪到文件上，“结婚协议书”五个大字撞进眼里时，他不由得一愣。


    想起刚刚机器话语，点开手机：2025年11月1日。乐栖有种不真切感，惊讶起来。


    他重生了？


    大概是过于吞吞吐吐，陆谦驰眸色幽深：“乐先生是反悔了。”


    话音刚落，乐栖深压口气，前世画面在大脑屏幕上骤闪。


    “乐少，您的丈夫呢？这次宴会需要伴侣陪同出席呢。”


    “你们同居五年，陆谦驰他丫的连临时标记都不愿意给你？！”


    “抱歉，我的时间很珍贵……我们之间做过约定，乐栖，你逾矩了。”


    ……


    那时自己一心唱戏，果断选择和陆谦驰协议结婚，他们除了同居，了解彼此一些习惯之外基本没什么交集。乐栖在结婚后的第一年还觉得这种相处方式不错，可弊端却随着时间积压浮出水面。


    冰糖葫芦表面是脆甜的，等你被吸引咬上一口后，就会发现内里又酸又涩。他宁愿自己一直唱戏，唱着遇到合适的人再结婚。


    攀高枝的代价不过是寻得庇护。


    可也只是寻得庇护了……


    乐栖望向穿着简单白T的陆谦驰，他鼻梁高挺，眉骨硬朗，棱角分明，黑色鸭舌帽下的乌发碎碎密密，漆黑如渊的眸子疏离淡漠。


    如果是重生的话……


    他暗暗握拳：我要退婚！


    “我……”


    【警告！警告！任务1：请宿主签署协议。失败惩罚：即刻死亡】


    “……”


    “不签了”三个字被乐栖生硬地咽了下去，他懵地寻找萝莉声源。


    什么东西？


    对方像是有了感应：【宿主您好，我是您的系统NumberA，目前存在于您的意识海，与您是深刻绑定哦】


    啊？


    没等乐栖反应过来，NumberA陈述事实：【很不幸，您在前世因熬夜脑梗猝死，目前是我替您重置时间线，给您再生的机会。作为让您重生的代价，相应地，您需要完成我布置的任务，一旦任务失败，我会收回您的生命哦】


    乐栖：“……”想过人生的一千种死法，结果还真被熬夜猝死这种死法选中了。


    空气凝滞半晌。


    生命权交在系统手里，只好被拿捏了。


    乐栖咬着笔帽，盯着最后一页最下方左边遒劲有力、锋芒内敛的“陆谦驰”三个大字，表情悲壮地在右边空白处留下了张牙舞爪、狂草横飞的亲签。


    他签了两份，双方一人留一份。


    再次对上冷冰山，真的很难笑出来，但乐栖还是出于礼貌，对着陆谦驰扯出标准的微笑。


    陆谦驰目光平静如水，语调无起伏：“今晚搬到我家来。”


    像是谈判，只不过现在是私事私办。


    死去的回忆攻击他，这简直跟前世别无二致，乐栖一时间接受不了自己又走上老路，摇头：“我要住戏馆。”


    陆谦驰拿着协议书的手顿了顿，眼神微眯，静静地打量着这个看上去勉强能达及格线的矜贵少爷，说得不咸不淡：“那就明天搬。”


    乐栖叹口气，头摇成拨浪鼓：“明天也不行啊，我和徒弟们筹备演出，可能没时间。”其实他今天可以搬，但想起前世今生嫁了个这么不近人情的丈夫，现在就差拉着脸了。


    嫁他还不如自己过日子！


    陆谦驰不屑跟他周旋：“那就今天搬，我安排几个人。”


    乐栖闻言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耷拉着脑袋。


    怎么不说后天？他还准备了无数借口呢。


    陆谦驰起身，带着自己那份协议书离开了，全程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身形颀长的背影淡出视线，乐栖朝那个方向做了个鬼脸。


    已是入秋季节，从约定地点天都大厦出来，寒风顺着灰色直筒裤的裤脚开口迅速钻了进来，乐栖冷得牙齿发颤，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对面影院LED大屏上呈现巨大的海报，上面的主人公顶着张Bking脸，居高临下地嘲讽他现在的境遇。


    耳边飘来些七零八碎的言语。


    “是陆谦驰！官方宣告《雾城》在明年1月定档，我都快等不及了。”


    “终于能吃点好的了。”


    “这部影片入围环城电影节，陆谦驰还被金像奖提名了。”


    “提前两个月预热，不愧是我老公。”


    “……”


    虽然心里讨厌陆谦驰，但乐栖觉得这是陆谦驰该得的，毕竟和他同居的五年，有太多次他看见陆谦驰记背满是笔记的剧本。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震，是他的好友齐朝打来的。


    屏幕那头，齐朝正坐在酒吧里，穿着潮流夹克，画着精致妆容，标准的Omega长相，除了乐栖没人知道他是个货真价实的Alpha。这让乐栖想起前世齐朝跟另一个Alpha在一起了，现在这个时间段，估计两人还没遇到。


    “亲爱的，你和联姻对象谈得怎么样了？”齐朝抿了口酒，狐狸眼中含着潋滟风情。


    乐栖表情恹恹：“我决定跟他结婚了。”


    齐朝挺直脊背，一脸不可置信。


    乐栖奇怪他的反应，时间太久远了，他愣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当初他不愿意结婚，过来前貌似还跟齐朝吐槽自己死都不会答应联姻的。


    S国Alpha和Omega在18到20岁之间结婚率高达90%，乐栖今年23岁了，对于身边大部分结婚的朋友来说已经是大龄未婚了。本来他自己没什么，但他父母放心不下，前后催促他相亲50次，奈何乐栖对相亲对象都不满意，最后父母不留情面，以收他戏馆为由逼他和陆家联了姻。


    至于陆谦驰为什么会答应和自己联姻，这点乐栖花了五年时间都没弄明白。


    “亲爱的，怎么就决定结婚了？不再多考虑考虑？”齐朝目前也就19岁，处于并不怎么担心结婚的年纪，双眼圆睁惊讶地说。


    乐栖握着手机，声音软软的：“他跟我是协议结婚。”


    “协议结婚？”齐朝傻了，愣愣地问，“什么意思？”


    “就是我们签了协议书，双方不干涉私生活。”乐栖说得轻描淡写。


    “你就这么同意了？”


    “爸爸妈妈催我相亲结婚催了这么久，就算这次拒绝了，还会有下次下下次，还不如协议结婚，换清静。”


    齐朝震惊：“还能这么搞？不是，你们俩对待结婚也太随意了吧！你联姻对象是谁？”


    乐栖并不打算隐瞒：“陆谦驰。”


    “陆谦驰？！”视频那头的人神情错愕，好半天没说话，像被堵住了喉咙。


    如果是其他人，齐朝绝对会给自己做一天思想教育，但这是陆谦驰，光他姓陆这一点，就足以堵住齐朝劝自己的嘴了。


    “行吧，也省得被你爸妈唠叨。”齐朝嚷嚷着，语调透着好奇，“之前Circle热搜词条上面说陆谦驰x冷淡还洁癖，你跟他见面，有没有这种感觉？”


    乐栖心道是，面上说：“我不知道啊。”


    齐朝遗憾地“啊”了一声。


    乐栖走着就被“Blotch”店橱窗前一个穿着戏服的白瓷玉娃给吸引了，脚步顿了下来：“我还有事，不说啦，拜拜。”说完就把电话挂断了。


    店面的导购站在门口，穿着包臀裙，染着大波浪卷发，两耳垂着银色大圆环，嫣红嘴唇勾起，对乐栖说：“小弟弟，要不要考虑买手办？”


    乐栖闻到她身上混合烟草气息的香水味，视线粘在娃娃上：“这是最新系列吗？之前没见过。”


    导购柳眉弯弯，点头：“最新限量版，仅此一个哦。”


    乐栖鼻子被风吹得微红：“可以直接买吗？多少钱都可以。”


    “不好意思，老板说只能抽。”


    “好叭。”


    三小时后，花了小几万的乐栖抱着瓷玉娃心满意足出了店门。


    导购笑眯眯地对乐栖说：“下次记得再来哦。”


    乐栖也笑着回这个一直劝自己不要放弃的知性大姐姐：“嗯嗯。”之后坐着私家车回了自己的戏馆子。


    #####


    陆谦驰出门后戴上口罩坐电梯去了地下室，上了私人商务车往剧组赶。


    昨夜拍戏到晚上八点，今早又被迫去见家族安排的联姻对象，他半靠在后椅上，略显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手机响了起来，他看了眼联系人，接通电话，那边的声音低沉性感：“怎么样？”


    陆谦驰冷呵一声：“老爷子还算有点良心，没把算盘往我婚姻上打。”


    小驰：败家子


    小栖：小手办（斯哈斯哈）（流口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重生即死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