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岫云根据亨利子爵所说，来到翡翠豹佣兵团的驻地。不在昏暗的小巷中，附近也没有嘈杂的酒馆妓院。翡翠豹驻地与教堂在同一条大街上，仅相距几百米。


    祁岫云站在大门外，里面的吵闹声非常大，有力地穿透墙壁和大门，在安静的大街上显得格外刺耳。路过的人却目不斜视，似乎习以为常又像在包容。


    她觉得敢怒不敢言更多一些。


    大门上用绿色涂料画了一只豹子，身体画得略粗糙，但可以看出在豹头上费了不少功夫，画出了属于大型猫科动物的凶狠神态。


    她推开沉重的实木大门，走进去打量屋内的环境。


    正对门口的是类似台球的娱乐设施，三名男人拿着球杆，周围不乏起哄的围观者。左侧墙壁上挂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有油画也有斧头锤子，没什么审美。


    右侧有几张餐桌，其中一张围满了人，簇拥着一名女子，也是这里唯一一名女性。她左手拿着杯子在空中翻转，众人都目不转睛地盯着杯子。“砰”一声，杯子被倒扣在桌子上。


    “押注，买定离手！”那女子大声吆喝。


    壮汉们蜂拥似的将铜币压到自己认为对的结果上。


    再往里面，是个圆形吧台，里面站着一个棕发青年。只有两个人坐在那里，一个年纪略大三十出头的样子，背对着祁岫云。另一个年轻些，身材看着格外高大，而且她觉得他有些脸熟。三个人都隔着距离观看赌局。


    “嘿！撒特！”棕发青年向一个角落喊道，“你觉得是大是小？”


    祁岫云顺着看过去，是一名面色苍白阴郁的黑发青年，抱着双臂坐着。他也是东方人?


    “是六。”他阴森森地开口说道。


    参加赌局的男人们一愣，没下注的纷纷改押。


    棕发青年掏出几枚银币扔给女子：“我押六！”


    那女子没好气地瞥了撒特一眼。


    拿开杯子，里面两颗骰子都是三朝上。竟真的是六。


    赢的人欢呼大笑，输的人遗憾叹息。


    祁岫云再次将目光移向吧台处的三人，或许管事儿的人就在他们中间。应该是年龄比较大的那位吧。


    她走向吧台。


    短靴踏在地板上发出“哒哒”的声音，随着祁岫云的步伐，众人的注意力逐渐被吸引过去，室内变得安静。


    十几道眼神都落在一个人身上，多少都会让人有些局促，更何况这些眼神的主人看起来都有很高的危险值。


    祁岫云眼神微动，镇定地径直走向吧台。


    金里早就认出祁岫云，他趴在吧台上捅了捅雷克斯示意。


    雷克斯望过去，觉得少女比几天前黑了些、瘦了些，看样子种地很辛苦。


    金里看好友没有动作，起身翻出吧台轻盈落地，走上前搭话。


    “美丽的卖菜东方女孩！很高兴再次跟你见面！”


    祁岫云盯着他愣了一会儿，思考自己什么时候见过他。


    青年看她疑惑的样子，故作西子捧心的样子：“真是令人伤心……我金里·迈尔竟然没留下任何令人深刻的印象吗？”


    “呃……想起来了，在集市你和……”祁岫云看向那名格外高大的年轻人，“他，对不对？”


    “你的记忆力真是不错，小姐。”金里又忽然变脸，丝毫不见刚才的伤心样儿，“来，我给你介绍一下。”


    他将祁岫云带到吧台前，指着坐着的两人。


    “这位是我们翡翠豹的副团长，林勒布·汉森。这位是团长雷克斯。”


    林勒布笑着抬手打招呼，雷克斯只是点了点头。


    当金里介绍那名年轻人是团长时，祁岫云还是小小的吃惊了一下。这么年轻就能当上团长，想必有两把刷子。


    “你有什么事，找雷克斯就好了，保证给你办得妥妥帖帖。”


    雷克斯的眼神杀向金里，后者嘿嘿一笑。


    他看向这位东方少女，她比几天前看起来黑了些、瘦了些，看来种地很辛苦。


    “你好，我姓祁，叫祁岫云。”她先是自我介绍，而后说明来意，“我希望雇佣你们来保护我的农场。”


    “十银币一个月。”雷克斯听后直接开价。


    “有几个人？”祁岫云追问细节。


    “三个人，看守全天。”


    “四银币，我只要两个人，看守晚上就行。”祁岫云直接对半砍价。


    雷克斯笑了，小丫头砍价这么狠，一点都不在意她现在是在别人的地盘。


    “七银币，两个人，全天。”雷克斯再开价。


    “老板，我这干好了，可是个长期买卖，真的不考虑再多谢优惠吗？”祁岫云没有继续砍价，反倒是说起这个交易的好处。


    “老板？”雷克斯觉得这个称呼有些好笑，“你说说能有多长期？”


    “大概……只要你还是翡翠豹的团长，交易就会持续吧。”


    雷克斯沉思，这确实是一个稳定的收入。现在翡翠豹的境遇并不好，甚至可以说是最低谷的状态，每一笔订单无论大小都很重要。


    祁岫云略微停顿之后继续加码：“未来，我还可以给予你们土地养老。”


    这句话像炸弹一样，在屋内每一个人的心里轰然炸开。


    雷克斯的眼中也流露出惊讶，年纪不大却敢这样夸下海口，她总在一次次刷新自己的认知。


    只要迈入雇佣兵这个圈子，几乎随时都有可能没有明天。所以雇佣兵们大多追求及时行乐、活在当下，但总会有人在夜深人静时分，思考着自己的老年生活。


    “祁小姐想让我们变成你的私兵？”作为雇佣兵的谨慎让林勒布有些怀疑她的动机。


    “我暂时没有这个想法。”祁岫云摇头，又耸耸肩，“但是我尊重你们的想法，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定不是吗？”


    雷克斯沉思，像在思考她所说的真实性。片刻后，他突然自嘲似的笑起来。


    “五银币，两个人，只守晚上。”他说道。


    “成交。”对方已经做出最大让步，祁岫云自然见好就收，“我要签契约。”


    身后有人哄堂大笑。


    “可以。”雷克斯点头，转头喊人，“撒特！”


    哄笑声戛然而止。


    坐在角落的黑发青年抬头，起身走进一个房间。祁岫云看见他的眼睛是蓝色的，干净得一眼看到底。


    撒特很快就走出来，手中拿着两张羊皮纸和一根羽毛笔，在吧台上写写画画。片刻后停笔，两张契约被放到祁岫云和雷克斯面前。


    “签吧。”雷克斯轻抬下巴示意。


    金里鬼鬼祟祟地在旁边说道：“你不对劲啊。”获得对方一记眼刀。


    祁岫云看内容大致没有问题，提笔写下自己的名字，放到雷克斯面前。


    雷克斯签上自己的名字，目光看向祁岫云的字迹上，占据了一大片空白，有些霸道。


    双方都签好字，一人一份收好，祁岫云拿出五枚银币交到林勒布手上。


    “从今晚开始对吧。”雷克斯站起身点名，“金里，今晚跟我一起。”


    “不会吧，这么简单的任务你也要参加？”金里张大嘴巴，一副夸张的惊讶模样。


    “怎么有问题？”雷克斯左手掐住金里的后脖颈，隐隐威胁。


    “我去。”女人的惊叹像是洪水开闸，众人纷纷开始议论，顿时屋内又吵闹起来。


    “没有没有。”金里摇头。


    三人在议论声中离开。


    祁岫云带着雷克斯和金里回到农场，刚好是黄昏。但还是能远远地看见夫士纳在屋外徘徊的身影。


    “夫士纳，我回来了！”


    听到祁岫云的呼唤，夫士纳褪下一脸担忧，小跑着上前迎接。他的目光落到雷克斯和金里身上，点头问好。


    “以后的夜晚还要麻烦二位了。”


    “应该的。”雷克斯点点头，锐利的目光扫过周遭。农场面积不大，没什么防御死角，只是农田不在旁边，需要额外巡视。


    “放心好了，有我们在，保证晚上连只老鼠都溜不进来！”金里摆摆手，一副轻轻松松的样子。


    祁岫云和夫士纳回到农舍休息。


    果然有人帮忙守夜不仅轻松，睡得也格外好。哎！久违的安心睡眠。


    昨夜应当是下了雨，空气里充满水分，土地湿润。


    “今天也不用浇水了。”祁岫云开心地想着，走进厨房。


    此时，夫士纳正在准备早餐。她上前帮忙，打打下手。


    “东西够吗？也给雷克斯他们做一份。”祁岫云询问道。


    “好的，小姐。”夫士纳虽然不明白原因，但答应下来。


    早饭做好，祁岫云先拿着两份刚出门，便看见雷克斯还差点撞人家身上。


    “早上好！你们的早餐！”她将两个鱼肉三明治塞进他怀里。这三明治还是她教夫士纳做的。


    雷克斯本想跟祁岫云打声招呼就走，没想到迎面被塞了两个面包片夹着鱼肉的食物。


    “我们的……早餐？”还是第一次从雇主那里得到钱财以外的好处。


    “嗯哼。”祁岫云点头，“到时间了没什么事你们直接走就好了，我回去吃饭了。”她摆摆手回屋，关门。


    雷克斯无可奈何地耸耸肩，今早友好的模样与昨晚冷酷杀价的形象形成鲜明的对比。


    他转身，把其中一个面包夹鱼肉给了金里。


    “这是祁小姐给的？”金里要下一口，给出一个比较高的评价，“嗯，还挺好吃。”


    雷克斯一边吃，一边想着这种吃法确实方便又便携，应该在兵团里推行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