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韩鹿醒过来，眼皮还有些沉。他习惯性地往身边摸了摸，触手所及是一片的空荡。


    卓斯言那边，已经空了。


    他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身上清爽干洁，连睡衣都换了一套更软的。记忆有些断片，只记得昨晚最后自己累得眼皮都睁不开，迷迷糊糊就睡着了……后面的事情，大概是卓斯言抱着他去清理了。


    卓斯言总是这样，做得时候很凶，事后又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


    他看着空落落的房间，忽然鼻间一酸，有点想哭的冲动。


    他推测过很多种结局：也许好感度满百，这个世界会重置；也许他会直接被弹出这个游戏，回到那个冰冷的现实；也许……卓斯言会像从未出现过一样消失。


    无论哪一种，都意味着他会失去卓斯言。


    他能在没有卓斯言的世界里，像正常人活下去吗？


    他想，不能。


    现实世界太冷了，无人爱他，无人在意他。


    如果没有卓斯言，没有这份将他从深渊里打捞起来的爱意，他最终还是会走向那个自我了结的终点。


    他想要留在这里，留在这个有卓斯言，有父母关爱，有人等待的温暖世界里。


    那么，他就必须阻止好感度。


    他必须……让卓斯言讨厌他。


    可是一想到卓斯言会讨厌他，他的心就更疼了。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嗡震动起来，是卓斯言的电话。


    韩鹿盯着那个名字，深吸了好几口气，用力抹去脸上的泪水，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才按下了接听键。


    “喂？”


    “睡醒了吗？小懒猪。快上课了哦。”


    “几点了？”


    “九点了，快过来吧，我在给你买早餐，是你喜欢的那家皮蛋瘦肉粥。”


    卓斯言有晨练的习惯，每天雷打不动地早起跑步健身，锻炼结束后，总会顺路去食堂或者校门口那家好吃的早餐店，给他买好早餐，然后等他一起去教室。


    越是温柔，越是刺骨。


    “……好，我收拾一下，就去找你。”


    “好，不着急，我等你。”


    电话挂断。


    房间里重新陷入一片死寂。


    韩鹿握着手机，呆呆地坐在床上，一个人想了好久。


    那家早餐店离公寓不远，打车五分钟就到了。韩鹿推开门，目光在略显嘈杂的食客中搜寻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还没等他找到，就听到了那清朗的招呼声：“小鹿，这边。”


    韩鹿循声望去，看到卓斯言坐在靠窗的位置，正朝他招手。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底翻涌的复杂情绪，走过去，在卓斯言对面的位置坐下。


    桌面空荡荡的，并没有看到早餐。


    “嗯？”韩鹿有些疑惑，“还没点到吗？”


    卓斯言看着他，眼神温柔，很自然地伸出手，帮他理了理翘起来的一小撮呆毛，解释道：“还没让老板做，怕你来得晚，粥放凉了。”


    理好头发，卓斯言才收回手，打量着他，嘴角噙着笑：“看来睡得还不错？就是起得有点迟了哦。”


    韩鹿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低下头，小声辩解：“我醒了……就是想赖床……我以为自己只赖了五分钟的……”


    卓斯言被他这模样逗笑，“没关系，等你多久都行。”


    他抬手示意了一下老板，很快，一碗热气腾腾的皮蛋瘦肉粥就端了上来，放在韩鹿面前。


    “饿坏了吧？快吃吧。”卓斯言将勺子递给他。


    韩鹿接过勺子，看了看他面前：“你不吃吗？”


    “我锻炼完吃过了。”卓斯言单手托着腮，好整以暇地看着他，“好吧。” 韩鹿确实是饿了，拿起勺子，也顾不得烫，舀起一勺粥，小心翼翼地吹了吹，就要往嘴里送。


    看着他这憨憨样，卓斯言忍不住低笑出声，“昨天……好像也没做几次啊，看来是真的辛苦我们家小鹿了。”


    “咳咳……”韩鹿被他这话呛了一下，脸颊瞬间飞红，有些羞恼地瞪了他一眼，“就是肚子饿了而已啊 ，跟……跟那个没关系。”


    卓斯言挑了挑眉，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眼里的笑意未减：“周末有空吗？听说新开了家店，做土窑泥巴鸡的，味道很补，带你去尝尝？”


    韩鹿不想在体力问题上被他看扁，梗着脖子，嘴硬道：“我不需要补，我很强的，比你都强。”


    卓斯言那双桃花眼瞬间弯了起来，里面漾动着戏谑又宠溺的光，他拖长了语调，意有所指地说：


    “好好好，你最强。那……今天晚上，再让我好好见识一下？”


    韩鹿的脸彻底红透了，他低下头，恨不得把整张脸都埋进粥碗里，闷声闷气地嘟囔：“……快吃你的粥吧。”


    抬眼时韩鹿发现卓斯言头顶上的爱心在跳动在闪烁。


    看，他甚至不需要刻意做什么，只是这样平常的相处，只是他这样笨拙的反应，都能让卓斯言都会喜欢他。


    这份爱，如此轻易，又如此沉重。


    吃完早饭，两人并肩走在清晨的校园林荫道上。


    卓斯言侧头看着身边安静走着的韩鹿，忽然开口，“我们的小鹿很单纯，真好。”


    韩鹿脚步顿了一下，扭过头，狐疑地看着他：“你是在骂我吗？” 他觉得“单纯”这个词有时候听起来跟“傻”差不多。


    卓斯言失笑，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不是啊，是真的很好。”


    他喜欢韩鹿身上纯粹的笨。


    很可爱。


    韩鹿眨了眨眼，像是明白了什么，小声嘀咕：“原来你喜欢这一点啊。”


    “别胡思乱想，你什么样，我都喜欢。”


    韩鹿追问道：“这样吗？那……如果我是个坏人呢？你也喜欢吗？”


    “喜欢。”


    “要是我不是一个单纯的人呢？我感情阅历丰富，交过很多人呢？”


    “喜欢。”


    “要是我是个丑八怪呢？”


    “喜欢。”


    韩鹿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盯着卓斯言的眼睛，抛出了那个最伤人的问题：


    “要是……我不喜欢你了呢？”


    卓斯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暗了暗，虽然只有一瞬就恢复了常态，但那一闪而过的阴霾还是被韩鹿捕捉到了。


    他伸手，不轻不重地捏了捏韩鹿的脸颊，警告道：“你在胡说八道，我就要欺负你了。”


    他凑近了些，压低了声音，邪气列举：“我突然有个坏主意，学校无人的厕所隔间里，或者……晚上黑漆漆的小公园长椅上……”


    韩鹿被他这露骨的话羞得耳根通红，用力推开他，低骂了一句：“真变态。”


    卓斯言顺势从后面靠上来，温热的胸膛贴上韩鹿的后背，一只手绕过他的肩膀，指尖若有似无地碰了碰他白皙敏感的脖颈，声音又低又磁，委屈巴巴：


    “我想对你做的一半事情都还没做完呢，怎么能说我是变态呢？这个称呼真冤枉啊。”


    他呼出的热气拂在韩鹿耳畔，激起一阵战栗。


    韩鹿被他弄得浑身不自在，刚想开口反驳：“…你……”


    话未说完，突然被人从旁边猛地摁了一下脑袋，力道不重，让他整个上半身都不受控制地向前弯去。


    “哈哈哈，早上好啊小鹿，你这身高，要是再长高一点就好了，我也不至于一伸手就够到你的脑袋瓜。”


    一个爽朗张扬的声音响起。


    韩鹿有些狼狈地直起身，回过头，就看到同专业的好友沈异正呲着一口大白牙，笑得没心没肺。


    沈异是在大学里认识的，性格开朗得像个小太阳，是他为数不多关系亲密的朋友，头顶的好感度也有四十多。


    “你才矮。”韩鹿气不过，被人突然袭击还被嘲笑身高，伸手就要去捶沈异。


    然而，他的手腕却在半空中被人一把抓住。


    卓斯言不知何时已经站直了身体，他的手稳稳地握着韩鹿纤细的手腕，力道适中。


    “别闹了要上课了。”


    韩鹿：“沈异你要知道是斯言救了你。”


    “那真是谢谢你了，要不要我给你唱首歌？”


    “听我说谢谢你，因为有你，温暖了四季～～”


    韩鹿：“真难听。”


    韩鹿牵起卓斯言的手走了，沈旭在后面骂骂咧咧，“真没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