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 2 章

作品:《守陵人

    “因为……”


    谯邵远看着面前的靳媛,思绪有些恍惚。


    入山门前,他无父无母,常干些小偷小摸的事,就这样把自己养到了十三岁,也是这样一个冬天,他行窃时被抓了个正着,被店家吊在树上三日,这三日,无水无米,他觉得自己要死了的时候,路过的掌门和靳媛救下了他,把他带回了衡门宗,他们没有计较他之前的往事,用心的教他。


    但他始终觉得,他这样的人进了衡门宗就已经是玷污了衡门宗,若是他当了掌门,定会让衡门宗沦为笑柄。


    谯邵远看着眼前的靳媛,吊儿郎当的说道:“因为,你是大师姐啊,按辈分来说,你当之无愧。”


    听到这个回答,靳媛有些懊恼,她坐回到廊下:“若是有能人愿入衡门宗,我可以把大师姐让给她,掌门之位也可以让给她。”


    他们二人心知,衡门宗现在不过是苟延残喘。


    谯邵远走到靳媛身后:“别想了,赶紧回去睡吧。”说完,谯邵远打了哈欠,就要回房间。


    “谯邵远!”


    “啊?”谯邵远回头,直对上一双明亮的眼眸,就像很多年前,他被倒挂在树下,也是这样一双眼眸,照亮了他往后的路。


    “过几日,你会来吧?”


    谯邵远没有回答,只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脚步声渐远,靳媛还在廊下,她伸出手,有点点冰凉落入手心。


    “又下雪了呢……”


    靳媛探身往外向头顶看去,夜色冥冥,看不清。


    ****


    青衡山后山,大片大片的雪花落下。


    “又下雪了。”


    女子看着雪花落在手心,并没有融化的很快,看了半晌,她将手里的雪花吹掉,拢了拢手心,看向周围。


    四周漆黑一片,她却并不害怕。


    她记得,她醒来的地方在湖边,从湖边一路过来,是无数的碑,有名字的,没名字的,月癸宗、山阳派、逍遥派、衡门宗,数不胜数,唯有她现在身后的那一座,上面只写了三个字:


    “守陵人。”


    守陵人?是之前守陵人的墓吗?可为什么没有名姓?


    除此之外,她还有很多疑问,比如这里发生了什么,而她又是谁?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还有……


    她脑海一直响起的声音……


    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对她说这句话?


    但,没有人给她解惑。


    这是她醒来的第三日,她不记得自己姓甚名谁的第三日,这三日,这座山毫无人烟,只有她一个人。


    像是被遗忘了,山被遗忘了,她也被遗忘了。


    而现在,她该做什么,才能找回自己的记忆?


    一切毫无头绪。


    这场雪纷纷扬扬的洒,直到第二日天亮才停。


    雪刚停,女子往湖畔的方向看了一眼,有人来了?


    是谁?


    雪被踩出“吱呀”声,一步一步,在女子身后停住。


    “你是谁?”是一位声音挺好听的青年。


    你是谁?


    她也不知道她是谁,眼前略过不远处的墓碑,暗红色的三个字在白雪的覆盖下格外显眼。


    “守陵人。”她回答道。


    来人听到这三字后,不知是何缘故,呼吸停顿了几下,女子有些好奇,转过身望去,却在见到来人手里挂着的木质吊坠愣住。


    好熟悉。


    好像在哪里见过。


    她的眼睛瞬间失神,在哪里见过呢?


    好像是有人将这个吊坠亲手交给她,她将吊坠挂好,听到那人喊:“谢昭……”


    谢昭?


    是她的名字吗?


    她还来不及思考,感觉有一团火焰袭来,她瞬间清醒,直直想要往后退,双手也在第一时间掐了一个符咒,看向火焰袭来之处。


    这一看,女子才发现,根本没有火焰,眼前只有刚刚问话的青年。


    青年也正莫名的看着她。


    两人对视了片刻,青年先出了声:“守陵人?你是这儿的守陵人?”


    女子不知道青年来意,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反正这儿也没人来,也不会知道她是不是真的守陵人。


    青年眸色幽深的撇过女子身后暗红色的碑文,思索着女子的回答。


    守陵人。


    呵,她不记得他了。


    只是不记得他了吗?


    青年对上女子眼睛,太清澈了,像一汪沉静的湖水。


    一点都不像那个人。


    青年思索道:“那太好了,在下月癸宗弟子,沐临书,方才我与师兄玩闹,御剑不小心掉了下来,这山好像有禁制,使用不了御剑术,现下大雪覆山,找不到出去的路了,麻烦姑娘引个路。”


    禁制?


    她怎么没感觉到?


    但比起禁制,她的动作先她的疑惑一步,已侧身转去向右手边一指:“顺着这条小路下去,你就能下山了……”


    话还未说完,女子停住了,她对自己的反应很诧异,不止现在,还有方才她直觉有危险,身体在她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出现了防御的姿态。


    她明明没有记忆,可那些刻在骨子的反应……都未曾忘记,她看着自己的指尖,还指着下山的方向,她原本就是这里的人吗?


    那……这个……


    女子将目光转到青年手中,那枚熟悉的吊坠,泛旧的已经看不出颜色的流苏在眼前晃……


    “师姐!”


    有人在喊她!


    女子迅速转身,因着步伐太大,地上的雪也被荡起少许。


    她很期待。


    可她的期待在转身后消散。


    她的眼前空无一人。


    根本没有人。


    方才的声音是幻觉?还是她的过往?


    “姑娘……姑娘……”沐临书见她有些呆住,着急的喊着。


    “怎……怎么了……”女子渐渐清醒过来。


    沐临书有些好奇的看着她:“姑娘怎么看着我手里的这个吊坠发起呆了……”


    “这个吊坠……”


    “是姑娘的吗?”


    两人同时开口。


    听到彼此的声音又同时顿住,只是这次女子没再说话。


    沐临书好奇问道“这是我方才在落下的地方拾到的,是姑娘的吗?”


    女子摇了摇头。


    沐临书笑着说道:“不是也没事,看姑娘如此喜欢这个吊坠,便送给姑娘吧。”


    沐临书双手奉上,女子看了一眼,接过了这枚木质吊坠。


    “多谢。”


    “该我谢谢姑娘才是,多谢姑娘引路,不过……”沐临书刻意语速放慢,直盯着她:“还不知姑娘名姓……”


    “啊,”女子微微一愣,名字……她忘记了,不过,方才那一幕……若是她本来就是这里的人,那刚刚那个人喊得人应该就是她吧……那些她不记得的,却深深烙印在骨子里的……是她的曾经吧……


    谢昭。


    女子抬起头看向沐临书:“我姓谢,名昭,谢昭。”


    “谢姑娘是衡门宗的弟子吗?”沐临书问道。


    “衡门宗……”谢昭疑惑道。


    “这儿是青衡山后山,衡门宗的地界,谢姑娘是这儿的守陵人,按理说,应该是衡门宗弟子啊……”


    此话一出,四周格外寂静,谢昭只是静静看着他,根本没有想接他话的意思,沐临书清了清嗓子,对谢昭说道:“冒犯了,在下无意探听谢姑娘的事情,多谢姑娘指路,在下立刻下山。”


    说完,沐临书行了一礼,顺着谢昭指的方向离去。


    谢昭看着沐临书的背影渐行渐远,找了个地方,拂去了雪花,坐了下来。


    “衡门宗……我是衡门宗的弟子吗?”


    她的眼睛开始失焦,陷入迷惘。


    而沐临书顺着谢昭指的方向慢悠悠下了山,走到山脚下刻有“后山”的石碑前,向山上看了一眼,眸色暗沉。


    呵……


    沐临书十分肯定,她失忆了。


    他低头看了看有些泛红的指尖,笑了笑。


    人生二十余载,记忆可失,可二十多年的经历早已刻骨,他方才试探她,她因失忆感知慢了半拍,却还是在反应过来的第一时间保护自己,他迅速收回灵力,仿若常人。


    这泛红的指尖……是她的反击。


    能伤到他的人不多,当年她可以,现在他也不意外,只是这伤……似乎并不是她造成的。


    是……护主反击?


    沐临书想到方才的景象,谢昭一身白衣,腰间挂了一枚青玉……那枚青玉……他好像并没有见过……是神器吗?


    若当真是……她身上怎么会有神器在护她?


    明明当年……


    沐临书想到这,兀自摇了摇头,并不是不可能。


    沐临书回想着方才谢昭的状态,


    她失忆了……


    可她好像并不是记忆全无。


    如果并不是全然不记得,那她……还记得什么?


    还记得什么呢?


    谢昭围着方才的地方走了一圈,没有再出现迎面而来的记忆。


    她有些怀疑,她方才感知的,究竟是不是她的记忆?


    如果不是,那她为什么能看到那些?


    是……因为这个吗?


    谢昭看向腰间那枚她才挂上去的木牌,哪儿原本还挂着一枚玉佩,此刻与这枚旧的看不出痕迹的木牌在一起,怎么看怎么别扭。


    但谢昭不以为意。


    她思索着,她在这里待了三天,都没有任何记忆,是沐临书拿着吊坠她才想起一些事,按她刚刚的反应,她本应是这里的人,至少,她在这里生活过。


    所以说,她只是没有走到熟悉的地方,见到熟悉的东西,所以才毫无感知?


    方才沐临书说,这里是衡门宗的地界……


    衡门宗,也在这座山上吗?


    那应该离得并不远,等她走完这里,就去看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