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重生

作品:《她是首辅的小青梅(重生)

    黄沙漫天,囚车吱呀作响。


    京郊的街道上,一队人马缓缓走过。


    他们身着戎装,手上却系着锁链,沉凝的面孔透出几分沧桑。


    “他们是谢家人吗?”


    一个细微的童音从夹道上的人群里传了出来。


    “他们犯了什么罪呀?”


    小童还要再问,就被身侧面色慌张的母亲一把捂住了嘴。


    没有人敢回答。围观的百姓们默默注视着,直到流放的队伍逐渐远去。


    人潮散去。一个穿着杏粉衣衫、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混在人群中,默默走回城内角落。


    一个装扮朴素的中年妇女挎着菜篮,快步走到她身边,低声道:“小主子,你怎么跑出来了?”


    重生回来的虞时安拨开额前垂下的碎发,露出一双乌黑明亮的眸子看向那人。


    “我改了主意,打算去裴家。”


    *


    一炷香前。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


    滚滚浓烟如狰狞巨兽,自四面八方席卷而来。太极殿外,刀光剑影,血色泼天。


    虞时安孤身一人立在高处,繁复华贵的宫裙已被浓烟污得辨不出本色,一枚玉簪歪斜地挂在微散的发髻上,摇摇欲坠。


    她却站得笔直,仿佛在挺着整个王朝最后的脊梁,目光穿透浓烟烈火,望向太极殿下方。


    宫门外,叛军的喊杀声震耳欲聋。


    在一片混乱中,有人一身玄甲,身姿挺拔如昔。


    谢昀昭,她的驸马,从青梅竹马,到举刀相向。


    谢昀昭面上神情复杂难辨,志得意满之下藏着丝缕不忍,又透着一股焦灼。


    他手起刀落,踏过倒下的士兵,视线牢牢锁在了一个纤细身影上。


    那女子穿着与战场格格不入的杏粉薄衫,云鬓微乱,小脸煞白,双眸噙着欲落未落的泪珠,跌跌撞撞地向他奔去。


    肆虐的火光照亮了她发间那支做工精巧、样式与虞时安头上玉簪几乎无异的金簪。


    虞时安远远望着,看见她的驸马越过重重障碍奔至女子身边,垂眸温柔地扶正了那微微摇晃的发簪。


    虞时安闭了闭眼。


    隔着重重浓烟,虞时安仍能想象出谢昀昭望向那女子时,专注而忧切的眼神,和带着焦灼的温软询问。


    就像从前待她那样。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虞时安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只剩一片空落落的木然。


    少年夫妻,相濡以沫,但不知从何时起,那些温言软语便尽数给了另一个人。


    而他留给她的,却是一句温润、平和,隐隐透着一丝不耐和指责的话语。


    “时安,你是公主,当有容人之量。”


    滚滚浓烟之下,虞时安双眸被刺得发红,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混着漫天血色似要将她淹没。


    他,是她亲手选中的人啊。


    九岁那年,宫变骤起,战火连天。


    帝后**于太极殿,皇城中人,尽数沦为刀下亡魂。


    只有她,因司天监一句“祸世灾星”的批语,被扔至皇城脚下的元安观中清修,恰好逃过一劫。


    在心腹宫人的安排下,她怀揣传国玉玺,欲混入流放的官员队伍,逃离京都。


    当时,朝中保皇一脉几被屠戮殆尽,仅余裴、谢两家。


    她选了谢昀昭所在的谢家。


    流放路上,囚车吱呀作响。虞时安裹着单薄的破袄蜷在角落,饥寒交迫,眼前阵阵发黑。


    一块又冷又硬的杂粮饼子,带着微弱的体温,被递到她面前。


    她抬眼,撞进少年谢昀昭同样狼狈,却依旧明亮的眸子里。


    “吃吧。”他柔声道,“活下去,才有以后。”


    她接过了那份暖意,也开启了一段孽缘。


    北疆苦寒,为掩身份,她扮作了谢昀昭的侍女。最初几年,端茶倒水,侍奉羹汤,样样亲为。


    及笄那年,战乱再起,虞时安恢复了公主身份,在烽火狼烟中与谢昀昭仓促大婚。没有三书六礼,没有宾客筵席,甚至连合卺酒也只凑上两杯。


    她却依旧欢喜,穿着一件扎了自己数针才缝制成的简陋婚服,在军营中等她的少年将军归来。


    她等了足足一夜。


    天色将明,谢昀昭才匆匆踏入,眉目冷峻地挑开盖头,只道战事吃紧,请公主见谅。


    虞时安未置一词,眉眼弯弯,执起合卺酒盏递给他。两人手腕交错,正欲对饮。


    窗外,一缕笛声忽起,清越幽咽。


    谢昀昭指尖微微一颤,似是牵扯到了臂上伤口,一时失手将两人的酒尽数洒了出去。


    他面含愧色,捂着右臂下跪请罪。


    虞时安哪还顾得上责难,一身婚服未解,便急急奔去寻医官。


    大婚之夜,便如此仓皇落幕。


    合卺礼未成,名分却已定。此后数年,两人并肩浴血,收北疆,平中原,与远在南方的裴家势力遥相呼应,终是止住了天下的干戈。


    回到京都,虞时安以为苦尽甘来,却在入主太极殿的第一日,便见到一个明媚娇俏、腰间别着一支玉笛的女子,站在他的夫君身侧,对她盈盈下拜。


    她难以置信,拒不受礼,连皇家仪态都抛却了,双眸通红地质问谢昀昭。


    然后,便听到了那句平平淡淡,却字字剜心的话:“时安,你是公主,当有容人之量。”


    轰——


    一声震天巨响将虞时安从回忆中拽回。太极殿外的最后一道宫门,在叛军的疯狂撞击下轰然倒塌。


    谢昀昭将怀中的姜怜推向身后亲卫严密保护的圈中,手中长刀豁然前指,厉声喝道:“诛灾星,平天怒!”


    “保护殿下!”仅存的一支皇城禁卫嘶吼着,如扑火飞蛾般冲向涌来的叛军,瞬间便被刀光剑影吞没。


    最后一名禁卫倒下。


    谢昀昭抬起一只手,向后扬了扬。


    叛军们闻令而止,恭敬退至宫门外。


    四下寂静,唯有火焰吞噬木梁的噼啪声。谢昀昭收刀入鞘,拾阶而上。


    将门公子,神仪明秀,玄甲红袍,俊逸倜傥。


    但离得近了,便能闻到他身上挥之不去的血腥味,也能看到往日那双明亮含笑的桃花眼淬着寒霜。


    “殿下。”他跪在虞时安裙裾前请安,嗓音低哑,没再抬眼看她。


    天边,一轮残阳正缓缓沉入厚重的铅云,余晖将太极殿外映成两重天地。跪着的将军衣袍泛着天光,而她繁复厚重的皇族宫裙,却被渐浓的火色一点点吞噬。


    “何必惺惺作态?”虞时安冷冷开口,“成王败寇,自古皆然。想必将军已经定下本宫的死法了。”


    她唇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弧度:“祸世灾星,若不施以极刑祭天,如何平天怒,纾民愤?”


    “你还在同我置气。”谢昀昭起身,不悦地看向她,“若论先来后到,其实怜儿——”


    话音未落,便见虞时安嗤笑一声,抬手拔掉了拢着发髻的玉簪。


    青丝如瀑,随风而落。


    她举起玉簪看向谢昀昭,唇角绽开一抹极淡的笑,一双明眸似点漆,昳丽的容颜在连日的战火中未有半分失色:“这是你亲手为我做的生辰礼,说皎皎暖玉,温润安宁,你亲绘亲刻,便是独一无二。”


    语调如泣如诉,令谢昀昭沉默良久。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他竟不知自己何时忘记了那些明媚的过往。


    他侧过身,不再看向玉簪,温言软语似是补偿:“我……备好了与你身形相似的尸身。太极殿刚好起了大火,你将宫裙与之调换,便可改换身份,入宫为贵妃——”


    谢昀昭自顾自说着,忽觉颈侧传来一阵刺痛。


    他转身回望,对上了一双清凌凌不含任何情绪的眸子。


    谢昀昭一愣,视线缓缓下移,便见殷红的血珠顺着玉簪滑入虞时安白皙的指尖,显得格外艳丽。


    身经百战的将军没有辨出眼前人凄惘语调后的杀机。


    虞时安嫣然一笑:“不用挣扎,簪尾淬了裴家从南境带来的毒,见血封喉。”


    谢昀昭停下拔簪的手,满眼不可置信,颤声道:“为什么?众臣皆要杀你,我允你入宫为妃,已是……”


    “已是隆恩旷典?”虞时安手指拨着玉簪,一丝冰冷的嘲弄浮上唇角,“将军难道以为,若以后位相邀,本宫便会欣喜若狂、感恩戴德,从此安然做你羽翼下的雀鸟?”


    在他近乎默认的目光中,虞时安摇了摇头。


    亡国公主,岂能为雀?


    青梅竹马,十载夫妻,所托非人。


    她认了。


    但要她舍姓弃名,雌伏深宫,苟且瓦全?


    她宁为玉碎。


    虞时安将指尖染上的血珠抹在他泛红的眼尾,声音幽冷:“你为何不晚几日攻城呢?”


    若是晚几日,裴家便能带着边军回援,埋伏城中,或有一拼之力。


    “此刻京城尽是敌军,里外重围,我是走不出这皇城了。”虞时安叹息一声,寒潭般的眸子直刺入他依旧困惑的眼底,“你应当记得,当年宫变,太极殿的大火是我父皇亲手点燃。”


    她眸色恍惚,像是再次见到了那日的情景。


    手中是玉玺,眼前是火光。


    她平静地看向太极殿四周渐浓的烈火,一字一句,重若千钧:“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


    “今日之火,亦然。”


    言毕,虞时安猛地将玉簪拔出,看也不看,随手掷于地上。


    一声脆响,碎裂如冰。


    谢昀昭恍然明悟,脸色惨白如纸,嘴唇翕动,却是一个字也吐不出。


    “我败了。”虞时安闭目轻笑,语声平稳得不见一丝颤意,仿若立于金銮殿上,对阶下逆贼做最后的宣判,“但你们谢家,也不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决然转身,提起裙裾,走入太极殿。


    明艳火光中,传来她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谢昀昭,你我死生,永不相见。”


    他本就因毒发而站立不稳,听到此言面色骤变,跌跪在地,了无生气地望向前方。


    一片空茫。


    门前雪里,静静躺着他满怀期待亲手雕刻,被她珍之重之日日佩戴,如今却已碎成几截的玉簪。


    四周火光烈烈,谢昀昭却觉一缕彻骨寒意自碎裂的玉中蔓延,十多年的回忆浩如江海,浪潮滔天向他压来。


    暖玉埋雪,天地皆寒。


    *


    坠入火海后,虞时安重生回了九岁时。


    谢家的流放队伍即将上路。


    作为保皇派的中流砥柱,他们侥幸留了一命,被流放到北疆。


    新帝盘算得很好:一来,可以向众臣展示违逆他的后果;二来,谢家本就驻守北疆,带职流放过去,仍能震慑边疆他国。


    谢家的将军、女眷、幼童,身负枷锁,排队往城外走去。


    这其中,一个身穿铠甲、明俊逼人的少年与看守者起了争执。


    他面上带了些怒意,腰间佩剑也被人粗鲁地撞落在地,斜斜飞出,恰好落在了虞时安的脚边。


    虞时安正低着头混在人群中,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那把剑直直向她而来,剑柄熟悉的花纹让她眉心一蹙。


    什么晦气的玩意儿。


    她心中涌上一阵嫌弃,想也没想便用力踹了一脚,转身便走。


    那边的谢昀昭,眼见着自己就要被士兵拖走,心中郁郁。


    下一秒,他的小腿就感到一阵疼痛。


    心心念念的佩剑不知被谁踢回,撞在了他的腿上。


    他慌忙俯身,将剑抱入怀中,再抬头时,便只看到一个穿着杏粉衣衫的小姑娘背影。


    那人腰间系着一块刻着半朵梅花的月牙玉佩,根本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发髻在日光中微微晃动,如游鱼般融入人海。


    两人一南一北,就此分别。


    走回城中的虞时安心下暗自庆幸:还好重生得及时,她没有真正混入谢家。


    虞时安清晰地记得,宫乱后的几年,各州县守备森严、层层盘查,就怕出现漏网之鱼。


    而她只能从裴谢两家获得身份路引。


    前世选择谢家,除了谢昀昭之故,她也考虑到了若想夺回天下,需要有军队的支撑。然而,谢家的武将身份恰恰引得了新帝的警惕,让她前期步步掣肘。


    而反观裴家,借着文官身份的遮掩深入南境,竟也默默培植出了一支不逊色于谢家的边军。


    最重要的一点是,裴家派系众多。


    此次流放名单中,有几个家族甚至都不姓裴,但受到牵连,也要一同上路。


    对不再轻信保皇派臣子的虞时安而言,这是最好的选择:她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混入其中,隐藏自己的身份,等时机成熟再谋大事。


    “……你可听明白了?”虞时安对扮作农妇的心腹宫人讲清利弊,吩咐道,“裴家旁支未齐,还有几日才会离京,姑姑不用联系主家,直接让暗桩做好接应。”


    宫人郑重行礼:“锦书听令。”


    *


    一切进行得十分顺利。


    第二日,虞时安便已坐在裴家院中,看着清透的日影洒落阶上,整个人都被暖意环绕。


    这里的一切既陌生,又熟悉。


    陌生在于,她前世仅仅来过一次裴家,但记忆深刻,因此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难以忘怀。


    当时,裴执安带着边军归来,官拜太傅,兼任首辅,统摄裴家。


    依着常理,他身为太傅,本该与恢复公主身份的虞时安常来常往。


    但裴太傅不屑于此,从未相邀。


    虞时安摇摇头,看着院中景致,蓦然想起与裴执安仅有的几次交集。


    少年权臣,眉眼如画,身姿挺拔如竹,举止端肃如松,眸光清冷若雪,以文臣之身率兵平乱,民间语之“执笔剑,安天下,肃肃似松下风”。


    在她看来,却是端肃过了头。


    虞时安想起过往,心中忿忿。


    谁能想到,裴家世代宰辅,官海沉浮,竟养出了这样一个方正到近乎刻板、从不转圜、皇权压顶亦不改其志的异类。


    回到京都之时,为了玉玺真伪一事,她与他不欢而散。


    后来,即便证明了玉玺为真,她依旧愤懑难平,揪着两人名字中同有一个“安”字,半是玩笑半是刁难地要他避讳,却被对方一句冷硬如铁的“臣请辞官”给堵了回来。


    而后又有几次朝堂论辩,剑拔弩张,连谢昀昭都看不过眼,亲自前往裴府劝解。


    劝解无果,倒等来了裴执安称病不朝的消息。


    想来是厌极了她。


    然而,在最后那段被囚困于深宫、挣扎求生的绝望日子里,她抱着最后一丝微弱的希望,以他那有名无实的“太傅”身份登门相求,请他相助。


    得到的回应,却与她预想的截然不同。


    没有讥讽,没有冷眼,他即刻出京南下,只可惜南境的边军太远,她没能等到他带兵归来。


    不知前世她死后,天下会当如何?


    虞时安眸光沉静下来,认真地思索。


    “谢家是谋逆的始作俑者,但奈何人丁稀薄,年轻一辈唯谢昀昭一人而已。”


    “谢昀昭身死,谢老将军痛失独子,必受重创。那时天灾不断,谢昀昭此前赈灾不力,民怨已成沸然之势。”


    “树倒猢狲散,失了天时人和,一群乌合之众面对裴家带回的南境边军,仅凭京都地利固守……”她眸光清冷,斩钉截铁地推测,“必败无疑。”


    思及此,虞时安垂下眼睫,眸光带着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此乱若定,战火便熄。不出三年,以裴太傅之才,定能不负所托,安土息民。


    至于那龙椅由谁来坐……


    她唇边勾起一抹真挚、释然的笑意。


    只要天下太平,物阜民熙,她便心安。


    “元元在想什么呢?”


    锦书温柔的声音从耳畔传来,将虞时安从沉思中唤醒。


    “啊,没什么。云姨,隔壁院子有些吵嚷,我在想是不是快要动身了。”


    虞时安,现在应该叫余元,对着改名为余云的锦书笑道。


    在暗桩的接应下,她们混入了余家。此一脉的族地恰在南方,因此在即将流放的关头,她们倒成了裴家的座上宾,分到了较为中心的院子,等待流放。


    锦书笑道:“要去看看吗?”


    虞时安跃跃欲试,又看了看略显疲惫的锦书,道:“嗯!云姨你忙活大半天了,在院中歇息便好,我溜出去看看!”


    不等锦书阻拦,小小的身影已灵活地溜出了房门,像只机敏的猫儿,悄无声息地潜到了隔壁内院旁一棵茂密的冬青树后。


    她屏住呼吸,双手小心地扒开挡在眼前的浓密冬青叶,探出小半个脑袋,凝神倾听院内的动静。


    压抑的争吵声断断续续传来:


    “你还在执迷不悟什么?”


    “整个虞氏王朝都要没了!我们全族几百口人,都要因此受到牵连!”


    “你还留着那婚书作甚?女方已死,留着它毫无用处,若是被人瞧见,更是大祸!”


    门内传来一阵推搡之声,似是在争夺某物。


    虞时安向前走了几步,想要听得更清楚些。


    “你母亲身为外戚,已然被抓,生死难料。还有官差就在前院,只待捉几个裴家子弟施刑,点名就想要你。”一个沙哑的男声响起,带着浓重的疲惫,“莫怪为父狠心,没能救下你的母亲。与皇族沾上干系,就是刀悬于颈啊!”


    那声音顿了顿,逐渐威严起来:“可若你依旧执迷不悟,不愿与皇族划清界限,为父也无法继续相护,只能将你交出去了。”


    他在说谁?


    裴家有哪位夫人,能称得上是外戚?


    虞时安脑中飞速思索,便听院内传来一声闷响。


    然后是一道清凌凌的少年声音。


    “父亲见谅,婚书乃是帝后所赐之诏。黄帛黑字,龙凤双印。”


    “母亲年年带我入宫,虽只遥遥相望,然……”


    少年清澈的嗓音平稳而坚定:“此心早已认定,她是吾妻。”


    “即便公主身死,此约……不灭。”


    又是一声闷响。


    是那个少年在叩首请罪?


    虞时安推测着,便听到方才那道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


    “既然执意如此,便将他押到前院吧。”


    院内再无人出声。


    一阵窸窸窣窣的绳帛缠绕声传来,关着的大门从内徐徐打开。


    虞时安躲至树后,抬眼瞥见了一道清瘦而挺拔的背影。


    明澈天光下,站着一个双手被缚在身后,白衣染尘,却依旧不减半分风华的少年。


    他望着院内父亲的身影,缓缓地、端端正正地屈膝,跪了下去,最后一次叩首。


    “执安不孝,三拜为别,愿父亲安好。”


    虞时安看着缓缓起身,就要向她的方向转来的少年背影,黑而亮的眸子微微睁圆。


    这个清峻端方的少年,他是……裴执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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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落日熔金,暮云合壁——李清照《永遇乐·落日熔金》


    天子守国门,君王死社稷——出自网络,多指明朝,作者不详


    肃肃如松下风,高而徐引——《世说新语》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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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章 重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