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宿舍楼，碍于自己房间的水管已经光荣牺牲，江予舟第一时间换了间无人居住的空宿舍。


    关上门，他调出了系统面板。


    半透明的界面悬浮在眼前。


    【姓名：江予舟】


    【职业：专业拉郎配】


    【血统：人类】


    【生命值：83/100（不用担心，会缓慢恢复，缓……慢……恢……复……）】


    【颜值：9（闭嘴是10，可惜长了张嘴的残念帅哥）】


    【力量：？？？（？？？出bug了？？？）】


    【敏捷：8（高敏捷配合你的怪力，加上本系统怀疑你智力3，推荐力敏流）】


    【智力：9（真的吗？我不信）】


    【技能：爱情能量探测技（被动）】


    【世界爱情指标：0.618%（进度条略有增长，但你生命的火花依然微弱）】


    【物品栏：情比金坚细红线（专黏有缘人，扯是扯不断）掏心掏肺坦白剂量X5（使用效果根概率而定，详情请看→）】


    【储物空间：LV1（1m?）】


    江予舟眉梢一挑，对着面板指指点点，抱怨：“初始技能就一个被动探测？这也太拉了。来点实在的，比如强制相爱光环、眼神锁定直接捏爆心脏之类的？”


    系统回怼：【你举例的算什么新手技能，难道不是风灵月影吗？】


    它不忘画饼：【其实是你当前等级太低了，如果积极完成任务，哼哼哼，待解锁的技能那叫那个五花八门。】


    江予舟自信满满地表示：“不就是刷经验值吗？放心放心，拉郎任务对我来说小意思啦。”


    小光球嘟囔着“真的吗我不信”，被他用力捏了两下。


    ——


    和江予舟分开后，谢渡提着长刀，继续清理宿舍楼附近游荡的畸形生物。


    中途休息时，他重新审视这片已然天翻地覆的校园。


    血色天空下，残垣断壁间，地面上那些怪物留下的黑色粘液并未凝固。


    它们像是拥有生命，不断沸腾，发出细微的“咕嘟”声。粘稠的黑暗中，隐约可见更扭曲的形态正在缓慢凝聚。


    “融合日，果然到了。”


    凉冰似的指尖抚上左眼处的伤疤，谢渡陷入深深的回忆。


    十年前，在那个血与火交织的夜晚，他得到了这双眼睛，也失去了除此之外的一切。


    家庭、自由、以及未来。


    因为从那一天起，他的人生就只剩下一个意义：


    等待。


    等待天空洞开，等待“门”的开启。


    如今，熟悉的怪物如潮水般涌现在现实世界，天空被撕裂，大地被污染。


    他这十年里所有挥出的刀，所有流过的血，都是为了迎接此刻——


    这注定降临的末日。


    谢渡及时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开始观察不远处的3号宿舍楼，在他的右眼中，那栋建筑早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由濡湿血团和扭曲骨骼交织成而的血肉巨木，深深扎根于地。半透明的薄膜覆盖在体表，随着呼吸微微搏动。


    这是一个正在孵化中的巢穴。


    他估算着苏醒时间。


    暂时还算安全，他准备住在附近，随时监视这株血树的变动。


    谢渡的目光缓缓移动，飘到附近的2号宿舍楼。校方为常不来校的他在这栋楼保留了一间房。


    然后，他嘴角，没忍住，抽搐了一下。


    刚刚才分别的那个奇葩，就站在二楼的窗前，带着无比灿烂的笑容，热情地朝他挥舞着手臂。


    谢渡立马收回目光，当做没看到


    但已经太迟了。


    江予舟半个身子都探出窗户，他用足以划破死寂废墟的洪亮声音喊道：


    “你是不是考虑好了？


    “小队名字叫什么？要不要我来取名呢？”


    “等等，你眼睛是不是不舒服啊？老眯着眼睛干嘛？我可以帮你滴眼药水……”


    谢渡：“……”


    看着那张写满“我是大好人”的真诚俊脸，他感到一阵生理性的胃部抽搐。


    为了生理和心理的健康，他果断转身，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必须离那个噪音源远一点。


    这鬼日子，果然什么妖魔鬼怪都出来了。


    ——


    将宿舍楼附近游荡的怪物清理得七七八八，再简单处理好堆积如山的残躯，谢渡悄无声息地回到宿舍楼。


    站在203室门口，谢渡稍微放松了警惕，推开门——


    房间内，那个他刚刚决定要疏远的身影，赫然出现在眼前。


    是走错了吗？


    谢渡啪地一声把门关上上，再次检查门牌号。


    203室，没错啊？


    他重新推开门。


    不是幻觉，真实的江予舟正坐在椅子上。


    江予舟刚换上一身干净的睡衣，上面印着星之卡比的图案，湿漉漉的粉发柔软地贴在脸颊旁，周身萦绕着沐浴后的清润水汽。


    他微微低着头，专注地用小刀削着苹果，刀刃灵活地游走，果皮如缎带般连绵垂落。


    黄昏的光线透过窗户，为他轮廓优美的侧脸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


    听到开门声，江予舟停下动作。


    对着门口犹豫的谢渡，他自然地把刚削好皮的苹果递过去：“来得正好。尝尝？”


    他的态度太过坦然，以至于谢渡下意识地接过来，咬了一口。


    清甜脆爽的滋味在口腔舒展开来……味道不错，谢渡紧绷的神经不自觉地舒缓了几分。


    不对，不对，不对。


    “苹果，多谢了，但——”


    谢渡瞪着眼前这个一脸“味道不错吧”的江予舟，心头火起。


    这家伙洗干净后，脸带来的视觉欺骗性更进一步。


    “——你为什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你的房间？” 江予舟眨了眨那双清澈得过分的眼睛，显得有点无辜。


    他指了指一尘不染的地板，又指了指自己。


    “不对啊，同学，这是原本是个空房间，到处落满好厚的灰，我刚打扫干净呢。”


    他言之凿凿，毕竟进来时，这房间除了基本配置，就一套深灰色的床单，空荡荡像个样板间。


    “这是我的宿舍。我只是不常回来住。”谢渡不高兴地鼓起腮：“床单是我开学铺好的。”


    江予舟恍然大悟：“哦——原来如此，实在抱歉啊。”


    他起身，把小刀和桌上的苹果收拾起来，动作敏捷干脆，与初次见面时留给谢渡的散漫印象截然不同。


    “我这就去隔壁找个房间，正好也觉得这床单颜色有点暗，不适合我。”


    过于爽快的退让，让憋着一股火准备发作的谢渡有点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


    而且……这家伙居然还嫌弃他的床单颜色？


    看着江予舟往外走，谢渡的臭脸缓和过来。他确实需要这个房间休息，对方还帮忙打扫了空置许久的积灰。


    想着要在最后表示感谢之意，他刚想开口，就看到江予舟停在了对面宿舍的门口。


    宿舍门上贴着双马尾动漫角色的海报，门把手上挂着“闲人勿进”的牌子。


    “那间有人住。”谢渡忍不住提醒。


    “放心放心。”江予舟轻松道：“现在这世道，房间空出来太正常了。”


    说着，他握住门把手，稍一用力，门锁发出不负重任的嘎叽声，被他强行破坏。


    谢渡盯着他欲言又止。他对江予舟这种缺乏基本道德感的行为感到不悦。


    江予舟一边往里走，一边解释道：


    “原房主嘛，我不久前才见过面——在一只炫彩水晶大蜘蛛的消化液里，那真是字面意思，只剩面皮。


    “他已经用不上这个房间了。”


    谢渡：“你——”


    江予舟姿态自然从容地走进对面房间，还贴心地摆手告别，再顺手带上那扇锁被破坏的门。


    更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谢渡接触过的活人不多，也察觉了江予舟的不寻常。


    这个人的做派，跟他从小到大被师父要求背诵的《中小学生行为规范手册》，没有半个词沾边。


    要和他保持距离。


    谢渡在心里再次确认。


    ——


    傍晚，江予舟盘腿坐在焕然一新的房间里，对系统发问：“系统，你有什么攻略可以提前发布吗？像你说的那本《末日审判》，主角是谁？”


    【《八百个男人陪我睡》是校园万人迷题材，而《末日审判》是另一个频道的灵异复苏题材。这本书并没有严格意义上贯穿头尾的主人公，是由一篇篇同世界观的单元剧合并组成。】


    “那些怪物，还有异能是从哪里来的？还有谢渡，他在小说是什么身份？”


    【你问题好多啊，我把书传给你自己看吧。今天第一天开工好累，晚上我要上pixiv汲取男同能量的说。】


    你的“培育羁绊培育爱”系统向你发来文件。


    宿主江予舟已成功接受文件“末日审判.pdf”。


    江予舟量子速读完系统传过来的文件。


    大量的文字片段、零散的角色视角、光怪陆离的设定，在他脑中逐渐拼接成型。


    这本书的世界观很简单，还有点老套。


    天空撕裂，来自另维度的、被统称为“浊裔”的怪物们大肆入侵。


    这些怪物形态千奇百怪，能力也五花八门，从物理到精神层面全方位地侵蚀着现实。


    更麻烦的是，现实世界本身也在异变。


    怪物残留的黑色浊液如同污染源，将寻常之物同化成诡异存在。


    与之对抗的，则是逐渐觉醒异能的人类。整本书便描述了不同异能者小队，他们在不同地方生存和斗争。


    快速扫读各种战斗和牺牲的片段，江予舟翻至尾页，发现一个关键的问题。


    谢渡呢？这本书里根本找不到关于谢渡的任何记录。


    “系统，”他果断拎起正不知在看什么、发出阵阵猥琐低笑的系统，对其的疏忽指指点点，“你发过来的文件是不是不全？或者出bug了？”


    【这本书没完结啊。据说作者连载中途彩票中了大奖，大喊‘读者，我要当太监了’，从此再也没在互联网上出现过。】


    “好吧，看来谢渡应该是后半本里会出现的重要人物。”江予舟琢磨。


    【谢渡啊……】系统兴奋起来，【金属史莱姆姑且不谈，还是隐藏款美男子，凭我打工多年的直觉，绝对是大佬配置，关联着核心剧情！】


    江予舟想起今晚谢渡在他房间说的一句话——


    “明天空出一天来，会有人来找你。”


    这句话在末日第一天信息量爆表。意味着谢渡不仅知道内幕，还和某个组织保持着联系。


    “系统！看来我们暂时不用满世界盲目地找优质男同预备役了！”


    【宿主！你终于想通了！】系统喜极而泣。


    【你决定要给谢渡凑cp了吗？最高级别羁绊来源可太罕见，而且而且，我好想看那张冷脸被酿酿酱酱，强制爱后火葬场，骨灰都密不可分……】


    无视最后一句系统的私心，江予舟有点恨铁不成钢。


    “你是谢渡的腐唯吗，怎么总揪着给谢渡找个男的不放弃呢？


    “用不存在的赛博大脑好好想一想，谢渡既然是关键人物，跟着他，情报、主线少不了，又能遇上其他的优质cp素材，这叫放长线钓大鱼。”


    【宿主你说的好有道理……我不该怀疑你的智力只有3……】系统折服了。


    【你的思维角度总是那么清新脱俗，但是血肉大脑里还是存在逻辑吗。】


    “那就这么定了。先不急着给谢渡做媒，明天先看看是谁来找我。”


    定下方案后，江予舟心情放松不少。


    夜色已深，他起身活动一下，目光不经意被拉紧的窗帘吸引。


    想起白天那异常的血色天空，江予舟生出点好奇。


    晚上的天空又会是怎样？


    走到窗边，伸手拉开那有些脏污的窗帘。


    窗外，并非猜想里的漆黑。


    浓稠的墨绿色夜幕像一层由化不开的胶质液体。在这片绿色天幕中央，高悬着一轮月亮——


    它太大了。


    大得极不自然，大得过于逼近眼球，大得让人忽视那诡异的暗绿色夜空。


    月亮仿佛下一刻就要挣脱天空的束缚，以它无可抗拒的重量轰然坠落，将这在灵异复苏后满目苍夷的大地彻底碾碎、湮灭。


    金黄的辉光洒落，在月色之下，建筑的轮廓被勾勒得像是来自陌生的星球。


    江予舟注视着那轮圆月，压迫感越来越强，身体本能地开始颤栗，可他没有闭眼，也没有转移视线。


    他不觉得害怕，只是把手捂在胸口，心像是被掏空了，空荡荡得生疼。


    月亮在视野里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带来身处梦境中的恍惚感。


    在梦境中的角落，在那宛如梦中之梦的迷宫里，他看到了一个脸被浓雾蒙住的孩子。


    有谁握住那个孩子的双手，语气真诚而热切。


    那份重量，仿佛要将自己红彤彤的心脏置于孩子手上。


    “我把我最珍贵的一切给你……”


    作为回报——


    幻觉戛然而止，江予舟的视线再次回到月亮上。


    就在这时，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再次攫住了他——不是源自破碎的幻觉，而是月亮本身。


    他的瞳孔收缩，周身散漫的气质为之一敛。


    二十年来，每一个有月亮的夜晚，他抬头看向夜空，或圆或缺，月亮始终是淡黄的，一如既往地洒下冰冷的清辉。


    并非眼前这般——跃动这不详的生命力。


    这轮月亮呈现出瑰丽的金红色，月表上仿佛流动着永不止息的岩浆，像一颗黯淡下去的太阳。


    而且，凝视着月亮，强烈的既视感不容忽视地浮现于心。


    世间颜色千千万万，光影流转变化，衍生出无穷无尽的红与金。


    可这末日的月亮，它的色泽偏偏与谢渡那只特殊的右眼完全一致。


    那只惊鸿一瞥的右眼，金色的烛芯，芯外一圈灼眼的红，正与眼前这轮月亮缓缓重叠。


    这并非自然的巧合。


    江予舟微微眯起了眼睛，轻叩着窗沿。


    “明天、不。”


    他修正了自己的想法，语气笃定而充满期待：“从今以后的每一天，肯定都会很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