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问题，其实克莱恩也想知道。


    当开场舞结束，邓恩·史密斯漠然穿过他们三人，缓步向舞厅外走去时，克莱恩还没意识到出事了，伦纳德更是上前兴奋询问对方获得的情报。


    可温和有礼的队长大人这次谁都没搭理，依旧木然前行，看方向似乎是朝着庄园大门。


    弗莱拦下了进一步追问的两名同伴，警惕又伤感地盯着邓恩·史密斯的背影。


    “队长的心智体失踪了。”黑发蓝眸的男人解释：“这种情况三年前也出现过。他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对一个披着人皮的高阶非凡生物施展入梦，结果遭遇反噬，心智体被怪物带走，整个人浑浑噩噩，只能凭借身体本能行动。”


    “还是戴莉女士主动放弃晋升机会，用功劳换取高级执事出手，付出巨大代价后将那只怪物杀死带回。就算是这样，队长还是花了两个多月的时间才勉强恢复。”


    伦纳德·米切尔眼睛瞬间红了：“那、那现在怎么办？”


    自从加入廷根值夜者小队以来，队长就像他的大哥一样，让孤儿出身的伦纳德感受到许多从未有过的温暖。


    他不能接受这个结果。


    弗莱沉默片刻，做出安排：“现在只有克莱恩最适合引导队长的行动，由他来施展催眠术。伦纳德，护送他们先离开这里。”


    两人点头，克莱恩掏出系在左手手腕上的黄水晶，默默回忆老尼尔教给自己的一些动作和知识。


    队长只是心智体不在，最深处沉寂的精神体和星灵体还算完整。可人类是十分脆弱的，四体任意缺一，都要避免任何来自外界的暴力行为，否则相关症状会更加严重。


    克莱恩想了下，决定用“灵摆占卜法”沟通队长的星灵体，激发灵性，让其暂时代替心智体位置，主导最外层以太体的大致行动。


    有了方法的“占卜家”快步走至邓恩面前，将水晶垂下，规律在邓恩眼前晃动。


    不一会儿，男人灰眸焦点便成功凝聚在黄水晶上，整个人也乖乖跟随着克莱恩的步伐前进。


    空旷的走廊上，偶尔有一两位仆人抱着未开封的酒水快步经过。


    而伦纳德警惕四周，不仅是可能存在的威胁，还尽量为另外两人遮掩。


    就在克莱恩以为本次行动的结局是撤退时，一位女仆追上了殿后的弗莱，悄声说了几句后，弗莱随即离开队伍，并让他们先走。


    “别冲动！敌人起码有序列6的实力！”克莱恩没忍住，开口劝起只有序列9的“收尸人”。


    “......我知道。队长已经告诉过我了，包括那场灾难的事。”弗莱看了眼克莱恩，没说的很详细，但克莱恩却听懂了。


    难怪队长申请了一件能增幅非凡能力的封印物，选择和邪灵单独对上。


    自己因为某种原因有所保留，可作为资深值夜者的老尼尔肯定不会瞒着邓恩，大概率已经将占卜结果全盘托出。


    克莱恩有些后怕，又感到松了一口气。


    好像没人怀疑自己为什么能占卜出这么大规模的灾难。


    要知道占卜得到的信息，和占卜家的实力是成正比的。包含信息越多，越危机，占卜起来就越困难。


    弗莱继续道：“队长的症状肯定不止和邪灵有关，否则不会这么轻易回到我们身边......至少，我得把嫌疑同样重大的2-777带回来。”


    说完不顾两人挽留的视线，“收尸人”弗莱一边返回“舞厅”，一边祈祷邓恩的心智体只是迷失在了2-777里。


    实力弱小的他，可抓不住一只至少序列6的邪灵。


    弗莱身影消失后没多久，不听话的伦纳德立即“丢下”队友同样离开，最后只剩下克莱恩·莫雷蒂和傻傻愣愣的邓恩·史密斯大眼瞪小眼。


    走廊上的灯光远没有舞厅的明亮，包裹在金属栅栏里的古朴煤气灯只散发出刚刚能看清地板与墙壁的光芒，也模糊了不知该往右，还是往左的两人的影子。


    “队长，下一步怎么做？”


    克莱恩一手握拳放在邓恩嘴边，一手持续摆动着黄水晶，苦中作乐的他用搞怪声音自问自答。


    “撤退，听弗莱的！这里的危险远超出你能应对的范畴！”


    “那可不是？你那么强，都成了现在这副模样。”


    克莱恩苦笑。


    不仅如此，一想到邪灵会掏空内里，披上人皮，那么很可能意味着真正的白洛·紫罗兰已经不在了。


    仲夏闷热的雨夜里，克莱恩浑身发冷，寒气接连不断从骨子里渗出来。


    希望弗莱和伦纳德能尽快回来吧......


    和身体异常反应对抗着的克莱恩，刚准备继续带着邓恩离开庄园，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就从身后传来。


    “咚——”


    灰眸绅士一瞬间倒在地上，双眼紧闭。


    而克莱恩的意识也逐渐模糊，但体内的寒气和这股突如其来的昏沉感之间阴差阳错，形成了奇妙的平衡。


    尽管缓冲时间很短，也足够他做出应对了。


    克莱恩摇摇晃晃，不敢藏私，原地逆走四步，直接祭出底牌：


    “福生玄黄仙尊。


    福生玄黄天君。


    福生玄黄上帝。


    福生玄黄天尊。”（注1）


    诵念完毕的一刹那，让人难以忍受的疯癫呓语在耳畔轰然爆开，彻底驱散了除此以外的所有精神异常。


    虚幻之中有灰雾渗出一二，高高在上古朴宫殿隐约可见。


    但克莱恩没有在这个关键时间躲进那片神秘空间，而是顶着还能承受的睡意，弯腰背上邓恩，准备立即离开这个鬼地方。


    刚迈出一步，他就察觉不对劲。


    刚才还能听见些许舞厅嘈杂声的走廊，此时彻底安静下来，稳定照明的煤气灯，也一盏接一盏熄灭。


    危险！


    危险！！


    危险！！！


    大脑疯狂发出警报，后背满是鸡皮疙瘩的克莱恩不敢回头，恨不得使出吃奶的劲往大门方向跑。


    在即将抵达走廊另一侧大门，进入阴沉狂躁的雨幕前，一道带着哭腔的女声从后方传来：


    “克莱恩？你......你们别走，好不好？”


    耳熟的声音，加上身体再度涌起的战栗感。


    卷毛狒狒都能猜到对方是谁！


    克莱恩头皮发麻，恐惧感侵入内心深处。


    她一直跟在身后？


    也许就......几步之遥？


    肾上腺素陡然爆发，身负重物的克莱恩·莫雷蒂无视了一切负面影响，拔腿冲向前方半开的屋门。


    “砰！”


    一道无形之墙挡住了生路。


    克莱恩被弹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邓恩的身体滚落，倒在他左手边。


    耳畔呓语停歇，寒气消散，睡意如开闸般袭来。


    倒下的最后一秒，克莱恩仰头，发现少女正惊恐地俯视着他，双眸深紫，盛满了破碎与无助。


    “......好巧哈。”


    他打了个招呼。


    ***


    深夜，大雨持续。


    紫罗兰庄园的彼得堡大街上，陆陆续续已经停了不少马车。


    驾车的仆人们隔空大声交流着：


    “时间也差不多了吧，怎么还没结束？”


    “今儿真的有些晚了，明天我还要早起喂马呢！”


    没人注意到马车之中混进了几辆“新面孔”——右侧车门上皆印着“双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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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叉，簇拥王冠”的标识。


    “已接近目标场所，请求下一步指示。”


    “詹姆斯守住大门，诺亚去后门，其他人跟我一起准备仪式，启动封印物2-874封锁整座庄园！”


    “是！”


    “收到。”


    来自风暴教会的非凡者们快速散开，执行命令。


    最后方的马车内坐着三人，左边是一位光头老哥，眉目凶悍，左脸下颌的位置有一道狰狞伤疤，中间是一位文雅女士，戴着比脸还宽的方框眼镜，右边则是穿着黑色长袍的邋遢老头。


    光头老哥吩咐完手下队员后，神色不善的看着对面老头子，粗声道：“我说老尼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然还活着，风暴在上，可真是奇迹啊！”


    “呸呸呸，”老尼尔当场反驳：“这分明是女神的庇佑！洛根你这个裤子能穿在脑袋上的白痴家伙！”


    “别浪费时间了，两位。”文雅女士推了推镜腿，严肃道：“我相信邓恩队长在里面早已做好准备。”


    “行吧，这都是看在亚莉克希亚的面子上，”风暴教会驻廷根代罚者小队队长，洛根·里曼回归正题，看向老尼尔：“你说说，今晚到底怎么回事？邓恩·史密斯喊这么多人来，难道只是凑热闹？”


    老尼尔撇嘴，刚准备继续嘲讽老冤家，又在亚莉克希亚的注视下放弃，只得详细道：“三天前，我们值夜者接到一个调查任务，紫罗兰庄园的大小姐——”


    “停！这些情况我们已经知道了。”亚莉克希亚打断。


    她是蒸汽与机械之神的信徒，也是廷根市仅有的两位序列7中阶非凡者之一，在今晚的场合中有不小的话语权。


    “请直接讲重点，为什么同时需要机械之心和代罚者的支援？”


    “......因为一则有关灾难的预言。”


    老尼尔将手中的羊皮纸传给两人翻阅，上面写满了他对克莱恩占卜画面的解读。


    至于将简单的占卜“美化”为更不确切的预言，也是对值夜者新人一种变相保护。


    “预言的来源与真实性，目前是可靠的。”


    说到这里，年迈的“窥密人”挺直腰背，沉声道：“不止如此，今天下午邓恩秘密去了一趟拉斐尔墓园，回来后他私下告诉我，这件事多半还有灵教团的影子。”


    “咋又跟邪教徒扯上关系了？”


    洛根惊讶，不敢相信那群躲躲藏藏的老鼠胆子会这么大。


    “理解。”亚莉克希亚点头，和老尼尔一起无视了摸不着北的光头壮汉，“一场意外，与一场人为制造的灾难，完全是两个概念。”


    意外只要能及时制止，继发的危险性通常不大。


    而人为就不一定了。


    谁也不知道灵教团内一群崇拜死亡的疯子，下一步会做出哪些更加疯狂的举动。


    对于正神教会来说，这些不稳定的异教徒非凡者，是亟需清除的定时炸弹。


    “那还等什么？我们这么多人手，管它什么神神鬼鬼的家伙，统统干掉不就完了？！”


    光头老哥是一位合格的“暴怒之民”，也喜爱用拳头解决问题。


    老尼尔眉毛一横，浑浊的双眼瞪着洛根：“打？那单挑邪灵的任务，就交给你了。”


    “滚！”代罚者小队队长毫不客气瞪了回去。


    他是冲动了点，可他不傻。


    要送命大家一起送，洛根·里曼才不会一个人作死。


    亚莉克希亚扶额，刚想告诫两人要谨慎行事，就听见马车外有机械之心的队员低声汇报。


    “摩根队长不好了，我们派进去探查情况的机械造物们，就在刚刚一瞬间，全都失去了联系。”


    “最后传回的画面，是一片浓郁的赤红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