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五狗

作品:《野人山之不降

    在鬼门峰的日子,我就暂住在五狗叔的家里,因他儿子随着少将军下山寻药去了,所以空出了一间屋子。


    总听着其他老兵叫他“五狗”,起初我还以为大家是在嘲弄他,可日子久了,却发现鬼门峰所有老兵都极为敬重五狗叔,曹将军昏迷多日,山中事皆由他来定夺。


    他很严苛,我刚进山的时候便把我编进“五狗军”里,每隔七日便要随军下山围猎,我啥都不会,自然是什么猎物都没打到,好在军纪严明,空载的将士背满一捆柴上山也能有肉吃。


    我体弱无力,光是上山下山两趟就已耗光我全部气力,是故旁人都背着比人还要高的粗柴,只有我背着小捆细柴,依旧吃尽了苦头。


    五狗叔每次看见我都叹气:“傻娃子,细柴不经烧啊!”


    “叔,粗柴不好着,细柴好引着,我给你拾些细柴您好引火。”我嘴上很恭敬,心里却在骂:臭狗,细柴就不沉了吗?没给你背些干草就算好了,挑什么刺!


    许是觉得我下山围猎过于赔钱,他很快就把我调到了“火头军”里煮大锅饭,我心甚喜,这下总算能吃饱饭。


    可我不会煮饭啊!


    从前在家里的时候,我一进灶台就偷吃,所以娘绝不将家中掌勺大权交与我。对于厨艺,我这回也是摸着石头过河。反正东西煮熟了总不至于吃死人吧!


    此后几日,凡是吃我做过饭的人皆叫苦不迭:


    “五狗大人,快让那丫头收了神通吧!她做的饭比俺的命还苦,喇嗓子,吃一口难受死了。”


    “五狗大人,俺们打了半辈子的仗,活到今天不容易啊!俺还想多活两年,你快让她下山吧!煮的什么饭,菜粥里都是沙子,俺都快吃成铁胃了。”


    “五狗大人,俺已经连着四天都拉不出屎了。她是不是把咱熬的火把油当猪油下饭里了。”


    …………


    五狗叔当即决定调我到小厨房,日后只负责寒狱中那几名邙人囚犯的吃食。


    于是乎,寒狱里的邙人开始整日问我原先的那名厨子是死了吗?怎么突然换人了。


    我说他调去五狗军,上山下山背柴去了,众人一听,皆哀嚎不已。


    只有那位经常诵经礼佛的邙人吃得下去我煮的饭,我心中也着实佩服他。尤其是当我知道煮饭需要用锅铲不停翻搅以免糊锅后(天爷啊,我说我之前做的饭怎么奇苦无比,原来那都是一锅糊饭。)


    原来不是我没洗净菜,是锅底那层饭糊成炭渣,是故如嚼沙砾。


    可那邙人居然能照吃不误,真乃神人哉!


    与他相熟后,他告诉我他的中原名字叫安桀,好文雅的名字啊,比五狗好听多了。


    安桀笑道:“小姑娘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五狗可不是一般人能叫的,昔日曹濬手下有五员猛将:张田,韩林,王闯,霍筐子,付树青。这五人骁勇善战,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号称‘五狗’。”


    “三十多年前,‘五狗’的大名可是响彻军中,就连我们听了,也很是忌惮。”


    随即,他话锋一转:“刀剑无眼,生死由天,当年风光的五狗也仅活下一人。”


    我不明白,为啥不叫五虎,五狼,五犬?而叫五狗?


    安桀耐心解释道,中原人忌讳良多,觉得五虎听着像寒酸文人哭天抢地时常说的“呜呼”,便弃用此名,而“五犬”又类“无权”,讲究的中原人更是不喜。


    至于“五狼”,早已被五位邙将用过了,自是不能重名。


    哈哈哈哈笑死我了,讲究来讲究去选了一个最难听的!


    “安桀,你一个邙人咋知道那么多楚人的事?”


    他倒是毫不避讳,直言:“楚人是邙人宿敌,我们必须比你们楚人还要了解你们自己,方可挥刀南下。”


    “你们中原老祖宗不也说过,知己知彼嘛!”


    “那我们楚人了解你们吗?”我问道。


    安桀摇摇头:“你们楚人号称正统,你们的人主号称天子,觉得我们这些犄角旮旯里长出的人都是蛮夷,自是不屑同我们相与。”


    安桀懂的东西很多,他还精通医理,每日清晨都要给曹将军施针,山里人有个头疼脑热的都来寒狱找他瞧瞧。


    五狗叔很是信任他,每日给他一个时辰外出活动筋骨,晒晒太阳,他写什么药方,五狗叔都尽力派人去寻,吩咐专人熬给曹将军喝,尽管如此,安桀身上依旧戴着沉重的手镣子和脚镣子,步履维艰。


    闲暇之余,安桀还教过我如何用毒,起初我以为他想要谋害老将军便不肯学,赶紧回禀五狗叔。


    从那之后,熬给曹将军的草药都会先盛一碗送到寒狱,安桀饮下后无事才送到老将军那。


    安桀不仅不生气,反而打趣我:“人家火头军熬的草药都比李岫儿熬的野菜粥好喝!日后老将军喝剩的药汤只管端来,可口!”


    众人皆笑倒。


    最后我还是跟着安桀学习用毒之术,他让我按照他的吩咐找寻山间药草,照着比例研磨搅碎涂抹在箭簇上,他说此毒,再大的猎物碰上,五步之内都得死。


    狩猎用的箭簇都是用硬木削成的,我围猎时射过,可力气太小,鸟兽最多只能擦破点皮。


    安桀点点头:“破皮便足矣,我调的毒你只管放心,只要切肤沾上,必死无疑。”


    五狗叔每每看到我削的箭簇便如临大敌,生怕我一个不注意射到人了,“好孩子,轻拿轻放,别沾到衣裳上了,邙人用毒可不是说着玩的。”


    他每日只许我削十个箭簇,说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千万要小心,勿贪多,别没打到猎物,自己反倒送了命。


    不仅是用毒,安桀还教我削硬木仿铁蒺藜,做刺马枪,绊马索,迷迷香,扎蟒钉,倒刺钩……并告诉我将这些东西放在什么地方,能引来什么野兽,能捕到什么猎物。


    这些陷阱器具连五狗叔看了都是连连称道,感叹道:不愧是穷山恶水里熬出来的蛮夷,这捕猎技法远胜中原楚人十倍。可惜非我族类,不然一定让他亲自带队下山围猎,定能满载而归。


    学了好久,安桀说我出师了:“我已将毕生所学都教与你了,你下次围猎时,定能以弱胜强,以少胜多。”


    他还说我若下山,必不输军中英勇男儿,我听着可开心了。


    沉默了好久,他果然图穷匕见:“如今你有长技在身,可独当一面,应当下山围猎,李岫儿,你快回五狗军,把之前的厨子换回来吧!”


    霎时间,寒狱里的其他邙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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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皆大喊:“附议!附议!附议!”


    这事后来成了五狗军里的一段趣闻,我却怎么都开心不起来,总觉得自己也好似一条狗,被人踢来踢去的,天地之大,无以为家。


    好在这次下山围猎格外轻松,原先的郁结也一扫而空,安桀教与我的捕猎本领果真厉害,一日之内我便猎到了狐狸,野兔,山羊,野猪,鹿,箭簇上的毒实在厉害,见血封喉,帮了我大忙。


    昔日我在五狗军人微言轻,见人不是叫叔就是叫军爷,如今大家反而争先求我赐教,求我告知究竟是什么毒如此厉害,他们也要如法炮制涂在箭簇上。


    “主要是加独,安桀说过它的树皮和绿叶上的汁液比砒霜还要厉害,见血封喉,这种树在那边的半山腰上多得是,特别好找,最高的那几颗就是,我带你们去找。”


    ……


    自从大家学会用毒后,围猎捕到的猎物明显多了数倍,可五狗叔却急着派人传话,让我们适可而止,赶紧鸣金收兵。


    他的意思是靠山吃山,要吃一分剩三分,他日后人才有得吃,生怕我们把山里的野兽捕得族灭了,最后自己也饿死了。


    我将这番话说与安桀听,他听后哈哈大笑:“中原人至死不渝的中庸之道!”


    我也觉得五狗叔太小家子气了,野人山那么大,几辈子都吃不完,尽想些有的没的,还不如自己先吃饱。


    “五狗叔,人家邙人打猎了几十辈子,也没见吃空山林,没见子孙后代饿死啊!反而越来越强,一统天下了!叔,天大地大,吃饱最大!”


    五狗叔望着寒狱的方向,淡淡道:“邙亡楚,邙不日亦必为他朝所覆,傻丫头,这才哪到哪?”


    “那咱能活到那天吗?”我故意问道。


    五狗叔忽然拿起一支涂了毒的箭矢对着我,吓得我连滚带爬地跑开了。


    “叔,您别吓我,那箭可不能对着人啊!”


    我跑远后偷偷回过头瞧几眼,只见箭矢早已被五狗叔丢得老远,他此刻正慌里慌张地找水洗手呢!哈哈哈哈,原来五狗叔比我还怕箭毒!


    为了答谢安桀授与族人用毒之术,五狗叔特意把围猎捕来的几只活山鸡活山羊送给了安桀,在寒狱外扎了圈竹篱笆养这些活物,如此一来,他每日放风的时候也可解解闷。


    怕鸡冻着,我也用竹篾编了些鸡笼,里外都铺着干草。大家谁有空就来喂喂。


    许是被关三十多年,忽地一下热闹了,安桀很是高兴,冥思苦想了好几日给山羊和每只山鸡都取了好听名字。


    山羊的毛很长,叫慕容蝶衣。


    好斗的那只公山鸡,叫轩辕浮屠。


    毛色最漂亮的那只山鸡,叫兰婉筠。


    最老的那只山鸡,叫陆珍年。


    最小的那只山鸡,叫季五陵。


    最胆小的那只山鸡,叫寒适之。


    平平无奇的那只,则叫公孙相如。


    老兵们这辈子都想不到,都是爹生娘养的,到头来鬼门峰里名字最响亮的居然是一群野羊野鸡。


    五狗叔倒是不以为意,他整日瞧着这些狗模人名的鸡羊,开始盘算着“化兵为农”的法子,可大家都拿不下主意,能主持大局的曹将军又迟迟不醒,叔每日愁得直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