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查案

作品:《男神把我当男神

    “条件呢?”


    连春山重新笑起来,手肘放在桌上支住下巴道:“跟聪明爽快之人打交道真是一大快事。”


    “连兄聪明,但实在不算爽快。”沈山海语气里有些许嗔怪之意,直盯着连春山的双眼。


    他的瞳仁被烛光入侵,米粒大的光芒摇曳在黑宝石上,像是在给沈山海展示舞姿。


    “我想要你帮我一件事。”


    “哦?什么事?”


    “铲除霍贼。”


    双唇一碰,道出轻飘飘四个字。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四个字,意味着家破人亡,血流成河,意味着世间一切不详之事。


    “连兄还真是一如既往的没诚意。用这么一件简单事,就想换我为你拼命?”


    “不止为我。原兄一身武艺,难道甘愿蹉跎?况且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任由霍贼这样下去,百姓民不聊生,起义只是时间问题,到时候山河破碎,再无宁日。”


    连春山的语气平缓,像是在聊一件极其平常的事情。


    沈山海握住茶杯的手不断摩挲,良久,终于开口:“与我有什么好处?”


    “原兄想要什么?金钱?权利?”


    沈山海站起身,走到窗前,看着窗外披着银霜的街道楼宇,道:“不止。我知道连兄非普通人,金银权利都不在话下。”


    连春山没出声,算是默认了。


    “事成之后,我还要一件东西。”


    “是什么?”


    “清白。”


    “谁的?”


    “还不能说。”


    “用这人的清白,换你为我拼命?值得吗?”


    “值得。”


    “好。”


    连春山也起身走到窗前,眼前的京城笼罩着万年月华,看似寂静祥和,却不知在日月照不到的地方,多少无辜尸骨正在悄悄腐烂。


    两人的观望在连春山的一声喷嚏中结束。


    “阿嚏!”


    沈山海侧脸看他,调侃道:“连兄重伤未愈便来游说我,真是让人感动。只是今晚连兄难道要跟我睡一张床吗?”


    连春山摸摸鼻子,摇摇头道:“我明日来接你。”


    沈山海以为他会从窗子出去,没想到他出了门,走到隔壁状元房门前停住脚步,冲他挑眉一笑:“原兄,晚安喽。”说罢推门而入。


    店伙计说的客人,竟然是他?


    连春山,知道状元顶替案的内情,还一心要铲除霍存善,他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沈山海没细想,回屋躺在那张软硬适中的床上,不知是深夜的大雾遮了眼,还是他困意袭来,他的视线逐渐朦胧。


    等到眼前清明,已是第二日巳时。洗漱刚毕,敲门声响起。


    不用说,一定是连春山。


    “原兄昨晚睡得可好?”一张清朗神俊的笑脸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拎着一个油纸包,“瞧我给你带了什么。”


    油纸包上写“黄记酱肉包”,京城最受欢迎的包子铺,每天早上队伍都排得老长。


    “连兄费心,还真是有些饿了。”沈山海也没客气,接过来就坐在桌旁吃起来。


    连春山无奈摇摇头,坐下来盯了一会沈山海,笑道:“原兄吃得可真斯文,配上这么清秀的长相,简直像个大姑娘。”


    沈山海心里咯噔一下,停止咀嚼看向对面的人,心里狐疑:难道被看出来了?但下一刻这个想法就被否定了。


    易容之术是师父教的。五岁那年家生变故,师父不顾危险将她救下,此后二人便以男子的身份活着,到现在已有二十余年,行为举止和声音等,装着装着也就成了真,有时候连她自己都快忘记自己是个女儿身。


    所以连春山不可能看得出来。


    那就是在调侃了。


    解除戒备后的沈山海心下一松,将嘴里的食物咽下,轻笑道:“说不定,我真是个女子呢?”


    “哦?”连春山笑得眼睛都弯了,“那以后就不能叫原兄了,应该叫原姑娘。”


    不知为什么,沈山海听完这句话脸上有些烫。她其实很想做回真正的女孩子,穿漂亮的衣服,带上好看的饰品,同好友们叽叽喳喳地谈天论地。


    这一声“原姑娘”,让她乱了阵脚。


    连春山注意到沈山海红了脸,还以为是她生气了,夸张道:“不是吧,这就生气啦。好啦,我错啦,”他故意停顿了一下,柔声道:“原,姑,娘!”


    沈山海的面颊像是被架在火上烤来烤去,小声回道:“随便你。”


    外面阳光很好,半个屋子都显于光影之下,尘埃飘飘荡荡的,丝毫不怕人。


    等沈山海吃完,连春山便带着她回了城郊一处小院子里。


    院子不大,倒是很别致。西南角有一棵很粗的大树,已经抽了新芽,但看不出是什么品种。东南角有一方小池塘,池塘里有一个坑坑洼洼的太湖石充当假山。


    平时班铺就的路一尘不染,直通向大厅。


    二人进了屋,一个瘦高,气色不是很好的年轻人端了两碗茶上来。


    “公子,西边那间正房已经按您吩咐收拾好。”


    连春山点点头,道:“好,你先下去吧。”


    那人道:“是。”


    沈山海坐下,尝了一口茶,暗道:“好新奇的茶!”


    连春山看出她对茶的满意,得意道:“这茶是我自己配的,原兄喝着可满意?”


    “不知是金骏眉与什么相配?”沈山海的师父秋然爱极了茶,有时候家里只有十文钱,秋然也会拿出二文来买茶,品质无论,但必须要有。


    连春山道:“没想到原兄对茶也颇有研究。除金骏眉外,还有妙高峰脚下的秋海棠,须弥山半腰处的芍药,秃鹫山顶的金桂,冰焰山莲花洞的莲花。这四样分别制成茶饼后,再与金骏眉一同捣碎,吊在树上,在盛夏阳光最足的时候晒足七天,即可冲泡。”


    沈山海听后,哼笑一声道:“不想说就算了,连兄何必为难自己,编一通瞎话出来。”


    连春山大笑:“哈哈哈哈,原兄还真是行家呀。”


    沈山海又喝了一口茶,道:“看来连兄身上的秘密,着实很沉重。”


    “你难道不是?”


    “是。所以我现在坐在这里,喝这杯你不肯透露配方的好茶。”


    连春山顿了一下,一双眼睛在沈山海脸上搜寻着什么,良久终于开口:“我真是没看走眼。”


    沈山海双手抱在胸前望向门外,道:“这话说的,还为时尚早。”


    连春山也随着沈山海的目光望去,只见刚刚那个倒茶的瘦高男子从大门外面走近,面无异色,趴在连春山耳边嘀咕几句,连春山的视线重新回到沈山海身上。


    沈山海像是没看见,犹自品着这杯她没喝过的佳茶。等那瘦高男子离开,她才望着他的背影说道:“你这个下手,还挺好用的。”


    连春山来了兴趣:“哦?原兄怎么看出来的?”


    沈山海放下茶杯,嘴角轻扬:“出了事不急不躁,三两句话就能阐明事情经过,说明心思缜密头脑清晰;而且从走路过程来看,此人武功也绝非凡人。”


    连春山听了不住点头:“原兄的心思才是真的缜密。不知连兄能不能推测出,他与我说了什么事?”


    沈山海摇头:“我又不是算命的,这怎么猜得出?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


    “哦?是什么?”


    “连兄要找我帮忙了。”


    寅时,工部尚书府。


    门口的两个大石狮子已经戴上了白花,门楣上黑底烫金的“傅府”两个大字,也已经被白绫遮去了大半身子。


    一口朱漆楠木的棺材放在大堂里,穿着孝服的家眷跪在棺椁前止不住痛哭。下人们腰上头上系着白布,前前后后忙碌着。


    府里没有吊唁的同僚,他们深知傅尚书自缢之事有蹊跷,谁也不敢拿着自己的前程,来维护同僚之谊。


    沈山海和连春山二人已经走到院子中央,好像依然没人发现他们,都在忙着自己手上的事情。


    “请问,这里是傅尚书的家吗?”


    说话的是连春山,但谁也看不出来这是谁,因为沈连二人此刻已经成了两个五十多岁的老乞丐,端着刚打碎一角的破碗,身上脏兮兮的,两双眼睛却出奇的亮。


    一个管家模样的中年男人听见动静,走到二人面前,眼睛肿的像个核桃,沙哑着声音道:“今日府内大丧,只有些冷馒头,二位莫见怪。”说着四下张望,就要找人去拿。


    连春山连忙拉住他,哑着嗓子,假装声音苍老:“我们不是来讨饭的,是受人所托。”


    管家面露惊诧:“不知二位受何人所托?”


    沈山海上前道:“不知傅大人可是昨晚仙逝的?”


    “没错,仵作说是昨晚子时。”


    连春山摸摸胡子,点头道:“那正是了,我们正是受傅大人所托。”


    管家听罢,红着眼眶道:“人已西去,二位莫要再开玩笑。”


    沈山海见他不信,开口道:“昨日半夜,傅大人托梦与我,说他有一封要紧的书信,让我替他转交给一个人。”


    管家听了表情一顿:“什么信?”


    正在这时,传来一个女人的质问声:“胡叔,发生什么事了吗?”


    三人循着声音望过去,是一个身披白孝,面色苍白的女人。年纪不大,眼里血丝缠绕,眼神极其疲惫。


    “小姐,这两个人不正常,我正打算将人打发走……”


    “你是傅大人的千金?那正好,傅大人昨晚托梦与我,叫我来拿一封信。”


    傅小姐神色冷冰,眼里像是有刀剑:“我父亲生前廉洁清明,的确没少得罪人。现在人已经死了,就活该这样被人践踏?连骗子都嗅着味道找来了!”


    连春山见傅家小姐不悦,拱手道:“傅小姐别生气,”随后凑到傅小姐耳边轻声道:“傅大人死因有隐情,我二人是专门来查的。”


    连春山一针见血,只见那女子惨白的脸上生出一朵红晕。上前一把抓住沈连二人的手腕,语气掷地有声:“可有证据?”


    沈连二人不语,瞟了一眼旁边的管家。


    傅小姐会意:“胡叔,你先去忙吧。”


    胡管家警惕的看着沈连二人,犹豫一阵,终于开口:“是。”


    管家走后,傅小姐像是终于支撑不住,眼眶中充满了泪水,握着沈连二人的手也止不住的颤抖。


    “我就知道……父亲一定不会自杀……为了我也不会自杀……”


    说着说着竟有些站不住,沈连二人连忙扶起。


    沈山海柔声道:“傅小姐节哀,傅大人一生清正廉洁,这会儿定是功德圆满,回天享清福去了,你不要太难过。”


    傅小姐哭了一会,重新振作起来,对沈连二人道:“二位伯伯,凶手要从何抓起?”


    连春山想了一下,道:“现场可有搬动?”


    “没有,官府只来了两个人,随便绕了两圈就说是自缢,他们管不着。还是我派人去找了一个民间仵作,简单看了一下父亲的尸体。”她擦擦眼泪继续道:“我知道父亲死的蹊跷,特意命人不得随意进出书房。”


    沈山海道:“快带我们去看看!”


    书房的布局很简单。进门右手边是一套办公用的桌椅,桌上摆着垫宣纸的毛毡,仔细看,可以看出上面印上了模糊的“军火”二字。


    正前方是一排书架,上面摆放着各种书籍,还有些名人的字画。


    左手边是一个红木罗汉床,中间放着一个小几,上面摆着紫檀壶。


    沈山海小心地绕着屋子观察,发现罗汉床上的垫子十分凌乱,像是有人躺过没来得及整理。尸体被发现的时候,悬挂在书房中央的房梁上,而从罗汉床到悬挂尸体处的地面上,有浅浅的水渍,像是拖着什么东西一路过来一样。


    沈山海用手触摸那片水渍,发现已经干涸,不是单纯的水,或许是茶,羹,药。


    “傅大人昨晚可有身体不舒服?”沈山海问道。


    “昨天最后一次见父亲是晚饭之时,那时父亲只是心情不太好,并未察觉他身体不适。”


    沈山海点点头,继续问道:“傅大人最近公务繁忙吗?”


    “很忙,有时候晚饭都顾不上吃,回到家就钻进书房,不让人打扰。”


    沈山海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忽然抬头对连春山道:“上面可有异常?”


    连春山虽伤未大好,但是简单施展轻功登高爬低还是没什么问题。他这会正在房梁上检查上吊的那根绳子。


    “有,上面有两道绳索痕迹。”


    沈山海若有所思:“看来这场**非常简单,甚至可以说几乎没有抹去作案痕迹。”


    连春山接道:“要么就是第一次杀人,慌乱中想不起来;要么就是极其猖狂,不屑于做这件事。”


    “连兄,上面还有没有其他发现?”


    “没有了。”


    沈山海还没开口,傅家小姐便焦急道:“那这位伯伯快下来吧,上面很危险的。”


    他们二人早忘了自己老乞丐的身份,虽说还粗着嗓子,但动作上却十分灵敏。


    连春山跳下来,后知后觉的“哎呦”了两声,给了这个身份一点尊重。


    沈山海道:“不知可否看一下傅大人的遗体?”


    傅家小姐泪意又涌了上来,强忍道:“好,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