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第一章
作品:《清醒梦》 房间被一盏昏暗的小夜灯点亮。
男人将丝巾绑在女孩脑后,低声呢喃,“这样好像啊。”
“到镜子前。”
听到男人这样说,女孩摸索着想要站起来。
“嗯?”
这声质疑让她僵在原地,只能保持着别扭的样子向前。
镜前,灯光如瀑,刚好笼罩住她纤瘦的身体。
“我很爱你。”他站在女孩面前把她搂住,手指一遍遍梳理着她的长发。
女孩闻着他衣角的香味,蹭了蹭。
男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女孩的背影,仿佛在凝视一段遥远的回忆。但是女孩不知道,沉溺在这场温柔里。
过了很久,他扶起女孩,一只手托在她脑后,侵入嘴唇。
残存的理智在唇齿交缠中节节败退。
空调的运转声,女孩的呜咽,沉重的喘息。
越来越烫,从粉色到红色。
紧抓着床单的手指有些泛白,她想看清他,刚触碰到丝巾。
“别摘。”
“摘了就不像她了。”
手臂无力的垂下,只剩偶尔的一声闷哼。
终于,一切回归静谧。
男人轻吻了一下她的肩头后走进浴室。
她瘫在那里任由眼泪流下,划过耳朵,又浸入床单。
宁远心理咨询室中心。
“云老师,今天下午还有一位来访者。”
“嗯,什么情况?开会时怎么没说?”云锦禾收回看向远处的目光问道。
“对方是刚刚预约的,付了三倍的咨询费,要求今天先安排一次咨询。”
助手苗苗解释完之后继续介绍,“是荣氏集团一位董事的孩子。标准的纨绔子弟,不务正业又行事荒唐,之前一直在国外,但是去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决定留在家里,总画一些别人看不懂的东西还神神叨叨。荣总夫妇不知道他是心里有事解不开还是玩心太重,已经找了很多咨询师了”
荣氏集团是一家根植西城的家族企业,业务覆盖多个领域,是西城商界中实力和信誉的代名词。这样的环境下成长大的孩子,野心勃勃想要掌握实权的正常,玩的连自己姓什么都忘了的更正常。
云锦禾点点头,“他对于咨询是什么态度,配合吗?”
“他本人非常抗拒看医生或者做咨询,每次都是荣总夫妇威逼利诱下才去的。而且之前在别的地方有掀翻桌子情绪失控的情况。”
“嗯,我知道了。”云锦禾的手指在桌面上有节奏的轻点,计划着下午的来访。
苗苗试了试她桌面上水杯的温度,“有些凉了,我刚刚泡了玫瑰水,给你添一些吧。”
云锦禾眼神望着窗外,敷衍的嗯了一声。
苗苗将粉色的玫瑰蜂蜜水注满杯子,走到门口又重新用调羹搅了搅,没有打扰云锦禾的发呆,放在她身边后便从外面关上了门。
云锦禾深吸了一口气,把右手无意识的搭在脉上数心跳,昨夜那个梦带来的委屈和心疼让她到现在都有些难受。姐姐已经去世三年了,可是自己还是总能梦到她。
云绵绵是陪云锦禾一起长大的姐姐,她婚姻不幸又无力自拔,三年前从高楼跃下,永远离开了自己。从那以后云锦禾就因为太过思念她,常常梦到自己作为旁观者和姐姐一起经历着她的日子。
这么长时间,这种无力感从未消退,哪怕自己已经是服务时长超过一千多小时的金牌咨询师,能疏导万千心结,也医不好自己的“心癌”。
休息的时间不长,她很快投入到下午的工作中。
送走一位来咨询想改善夫妻关系的女士后她站在门口放空了一会儿。
快到深秋的阳光已经几乎没有温度,风里也带着十足的寒意。
云锦禾扭头看向门口的招牌。
她辞职经营这家咨询中心已经快三年了,很喜欢这里的安宁和平静。
她还想再想一想昨天的梦,但是看到苗苗向自己走过来了。
“怎么了?”
苗苗在她手里放了一个香蕉,“来访者半个小时后就到。”
“嗯,我知道了。”
云锦禾看了看手表,“我一会儿晚点进去,让他在咨询室等我。”
“好。”
对待这样性格的被动来访者,不能用太常规的办法。
荣灿几乎是被父母一人一把推进来的,脸上写满了“不耐烦”和“莫挨老子”。
苗苗让他们坐下,分别倒了不同的代茶饮放在桌上。
“荣先生,云医生在交代工作,马上过来,麻烦您到咨询室稍等。”苗苗看他喝完茶后,微笑着说道。
荣灿撇了撇嘴,跟在苗苗身后。
到了门口苗苗向荣灿俯身点头然后才离开。
云锦禾在看到咨询室的灯亮起来后才不紧不慢的站起身进去,经过荣至昌和冯清时她微微点头,示意他们放心。
她按动手把推开门,看到桌上有一团粉色。
荣灿听到开门声抬起头看了看她,又枕到另一边的胳膊上,没有想和她说话的意思。
云锦禾也打算以不变应万变,没有说话而是背对着他坐在电脑前看今天的就诊记录。
荣灿冷哼一声,嘴角噙着点玩世不恭的笑意,“你这招,之前很多咨询师都用过,先冷着我,勾起我的好奇心然后让我主动和你说话是吧?拜托,你这么年轻,能不能有点创意?”
云锦禾慢悠悠的转回身,脸上没有丝毫不悦,托着下巴好奇的问他,“你这个头发掉色快吗?我也想染一个浅色,但是不知道哪家店比较好。”
“什么?”荣灿以为自己听错了。
云锦禾勾起自己的一缕头发说,“我快三十岁了,想在比较年轻的时候小小的疯狂一下。”
荣灿不说话,直勾勾的看着她,想琢磨明白这是什么新招数。他预想过无数种开场白,严肃的,怜悯的,温柔的,唯独没想过是关于头发的。
云锦禾也在这时看清了少年的模样。
粉色的头发好像只是在出门前随意抓了抓,乱的很自然。睫毛很长,明亮的眼睛里虽然闪着些怀疑和不信任但是丝毫不影响他的好看。下颌线利落分明,勾勒出清晰的轮廓。
“你几岁了,我今年二十八。”云锦禾再一次开口。
荣灿还是不接招。
“看起来你比我小一些。”
“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好,平时作息是不是挺规律的?”
荣灿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我经常睡不着。”他已经被不按常理出牌的对话带偏了节奏。
云锦禾嗯了一声,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随机眼神真诚的建议道,“要不去卸菜试试?离我家不远有个市场招卸菜的工人,工作时间是凌晨两点到五点。”
“什么?”荣灿忍不住提高声调。“你睡不着会去卸菜吗?”他在问这句话的时候甚至有点咬牙切齿。
云锦禾摇摇头,“我去早餐店熬粥。”
荣灿看着她平静的表情和真诚的眼神,“你是认真的吗?”
“嗯,洗米洗豆子,八宝粥小米粥皮蛋瘦肉粥,也是很早就要开始忙的。”云锦禾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你是不是这儿的病人偷穿医生衣服了?”
“大厅有我们所有工作人员的照片,你一会儿可以去看看。”
“······”
荣灿双手抱在胸前,试图重新掌握主动权,但是语气已经没了最初的尖锐,“你到底想干什么。”
“想让你帮我个小忙。”云锦禾软绵绵的开口,带着些请求,“我下周要参加一个公益活动,需要一些尺寸比较小的纸,你能不能和我一起把这些a4纸撕成两半?”
荣灿嗤笑一声,眼神里的嘲弄几乎要溢出来,“撕纸,房树人测试,沙盘还有其他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在其他地方早就见过了,你就没有点新招?”
云锦禾眨了眨眼,脸上露出一丝被看穿后的“窘迫”,迟疑了一下,老实的点头,“嗯,没了。”但她又立刻眼睛亮晶晶的看着他,“那···周日你能带我去做头发吗?”
时间在一种诡异的气氛中流逝过半,云锦禾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反应都打乱了荣灿的节奏,他感觉自己一拳打在棉花上。
他烦躁得抓了抓头上的粉毛,“你是不是该给你自己咨询一下了?”
“嗯,好。”
“卡皮巴拉成精了吧你。嗯,行,也行,都行。”荣灿猛的站起身,整理了一下根本不需要整理的衣服,一边向外走一边没好气的说,“至尊国际造型,你自己去吧。真是浪费我一小时。”
他摔门而出。
云锦禾看着他的背影,脸上没有任何任何波澜,只是指尖在记录本上轻轻敲了敲。
“几点,哪儿见。”几秒钟后,咨询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露出一撮粉色的头发,语气是满满的不耐烦,却又带着一丝别扭。
“几点,哪儿见。”
“一点吧,店门口。”
云锦禾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扮猪吃老虎这招总是屡试不爽。
她跟在他身后到了大厅。
荣至昌看到两人,站起来和云锦禾握手,“云医生。”他张着嘴还想问一句却又停下。
云锦禾带着职业微笑对他们说,“挺好的,不用担心。”
看到三人离开后,云锦禾坐在接待区斟满了两杯茶。她靠在沙发上环顾四周,眼神深不见底,仿佛藏着很多心事。
不一会儿,荣至昌快步走进来,叫了一声云医生。
云锦禾眼波流转瞬间温和起来,她示意他坐下,她知道荣至昌想问什么,但是具体情况不能当着荣灿的面说,所以在刚刚握手时轻轻用力了一下,他果然明白。她开门见山,“情况比我预想的要好一些。”
荣至昌虽然依旧皱着眉,但是也认同的点了点头。
云锦禾继续说,“在面对被动又比较叛逆的来访者,我们第一步要建立信任关系,这样才方便后续的一些治疗。今天总体来说比较顺利,我们也约了下一次见面。您不用太担心。对于荣灿的情况,我还是很有把握的。”
“荣灿已经二十五六了还是贪玩没正形,别说事业了,他连自己的日常起居都安排不好。不是在家发脾气就是画一些乱七八糟。之前也找过一些心理医生,他都是去一次就用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脱不去了,这次他愿意继续我和他妈妈也能放松些。”
“嗯,您能大概讲讲他画了什么吗?”
荣至昌哼了一声,“我看不懂。”
“好,那我之后慢慢了解吧。”
“那以后就有劳云医生,今天就不打扰了。”
云锦禾站起身目送他离开,当荣至昌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尽头时,她脸上那种程式化的温和消散殆尽,只留下疲惫的平静。
夜景从车窗两侧流过。
荣灿回到家后直接冲到二楼拐角的房间,又大吼着摔了很多画和颜料,眼里噙着满满的泪,像一头被困住的野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