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分手后，游令仪报名马耳他的一个夏令营项目。每天上午她跟着一个7人小队出门“探险”，有时候是去考古，学习当地历史；有时候是出海抓海鲜；有时候是去古城游玩。下午的自由时间，游令仪就会打车到随便一个地方漫步，饿了就随便找一间餐厅吃饭。精力好的时候就去潜水，有时候一下午要去好几趟一直到精疲力尽。


    这样也好，不用去想……他。


    傍晚，她坐在沙滩边，披着毛巾，望着眼前这蓝汪汪一片，一叠叠海浪，她的心就像那随波逐流的小船，始终无法平静。


    那天，她跟着不同的小分队，潜了一下午，囫囵吃了午饭就躺倒在房间的窗台上。她忍不住拿起手机翻看他们之间的聊天记录。


    自从他们聊开后，有一段时间回到了之前的日子，她也尽力找时间回去。可是后来，他回信息的时间越来越慢，尽管她心里知道他要忙着照顾妹妹还要工作，但她仍然会失望，也明白了他所说的“你不会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她的确不喜欢。但是她愿意不断尝试，直到找到一个平衡。那时的她不知道，平衡的前提是要有充分的物质基础。两个空有一直生活目标的人也会在现实里走散，更何况他们的目标本就不同。


    后期，兰登的中心都放在妹妹和改装车上面。而那时的妹妹以为是自己的原因让妈妈进去，让哥哥拼命工作，正处于极度自责的心理状态。兰登还要向相关人员证明他能给妹妹一个好的生活环境，同时他还要照顾好她，每周带她去看心理医生，每天为她准备一日三餐、陪她玩、教她做作业……生活琐事和压力让兰登晕头转向，等他拿起手机已是半夜。


    他看着手机上游令仪发信息的时间。放下手机，他捏了捏眉头，轻叹一口气。他再次拿起手机。输入一长串感到抱歉的话，又全部删除，又打一长串表达我们分手吧的信息，又再次删除。最后他决定简短回复。


    回复完，他不敢再看手机，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响亮的声音回荡在小小的客厅，他又去洗手间洗了一把脸让自己冷静下来。抬头看向镜子，眼睛微红，更红的是脸上的巴掌印。


    他强迫自己坐在餐桌面前，拿出上改装车论坛学习掌握最新信息。学到半夜，Noemi的房间传出抽泣声，他第一时间进去安慰。


    这就是他在火灾后的时间表，每天几乎只能睡4、5个小时。


    他也不是没想过去找游令仪谈一谈。在火灾之后大概8个月的样子，他们的生意慢慢有了起色，可他以后没办法给游令仪任何保证和承诺，他需要照顾Noemi。他也没办法看着游令仪背对着阳光走向他，她理应拥有更美好的生活。


    他挑了一个她课最少的一天，去到学校等她下课。


    他看见她走出教学楼，和旁边的同学聊天，突然她停下来，同学帮她拍照，她的背后是盛开的蓝花楹。


    他看见蓝色的花朵旋转飘落，他看见她笑脸盈盈在阳光下盛开。


    拍完，她们又靠近那棵树拍了一会照，分开后，游令仪在手机上捣鼓着什么。


    他知道，她在给她分享。他突然退缩了，他不想面对他们之间的分离。他慌乱退后，想要离开。


    他转身点开手机，却撞到一个路过的同学身上。手机掉落，一只脚不受控制地踩上去。


    “你没事吧？对不起。”那人十分抱歉而且再三要求一定要给兰登赔偿。


    兰登拿着新手机仍然花了大价钱换掉碎裂的屏幕，保存了那张新鲜出炉的照片。


    3个月后，他们分手。


    她不知道，他们曾经共享过一个春天。


    2.


    他们在一起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春节，像之前一样，游令仪提前一天带着红包去找兰登。


    不同的是，那一次，她跳到兰登身上，而他稳稳地接住。她就挂在他身上唱了半首“新年好”。


    虽然他听不懂她在唱什么，但他能感受她的快乐。


    他把她送的红包放在抽屉里，里面有她前几年送的红包还有给他的兰花红包——他的报酬。


    春节那天，他坐在桌子前，摸着那些红包，听着耳边游令仪那边传来的倒数。他用不熟练的中文和她一起说着“新年快乐”。


    3.


    在他们的恋爱，游令仪学会了等待。


    在她得知兰登家里出事后的第二周，她来到兰登的新家——一件两居室的公寓。


    她拿着兰登给他的钥匙打开门，客厅有一个专门给小孩放玩具的地方，桌子上还散落着着一些故事书和作业本。沙发上堆着一些没有叠的衣服。总体来说，是很干净的，对于有孩子的家来说。


    她去附近买了一些食材，把食材备好，还订了一个生日蛋糕放在冰箱。她去了客厅，开始叠衣服。然后她拿出电脑开始做作业。


    这一等就等到下午6点45，她摸了摸肚子，拿出巧克力饼干充饥。吃到第二块，就响起了敲门声。


    她放下吃了一半的饼干，起身去开门。


    兰登抱着Noemi进来，没看见游令仪向他靠近的脸。


    游令仪紧张地问：“怎么了？Noemi生病了吗？”


    “不清楚。我要带她去医院。你……”兰登去房间拿好证件，出来看见游令仪已经为Noemi换好衣服，还把脱下来的衣服放在袋子里。


    “上面有呕吐物。去了医院万一需要化验也可以用上。”


    兰登接过袋子放进母婴包里，“好，那我先走了。你自己……”


    “放心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兰登走后，游令仪看着厨房里备好的菜，干脆把他们都做了放在保鲜盒里。还在外面贴上日期。走之前，她把留言放在冰箱上。


    【菜最好在三天之内吃完哦。好好照顾自己。我明天还有小组讨论会，上午就要回学校了。——爱你。】


    兰登回来已是半夜，Noemi是肠胃炎，输液之后好多了。他把Noemi安顿好，才想起来自己一下午都没吃东西。反正离天亮也就4个小时了，他不打算吃东西。他去厨房打开冰箱打算倒一杯冰水，他看见5、6个保鲜盒后面的蛋糕。


    他闭上眼睛暗骂自己。


    他取出保鲜盒一一加热，再把蜡烛插在蛋糕上。他看着之前游令仪坐着的位置，轻轻唱了一首生日快乐歌。


    埋头猛吃，一直到菜都吃得差不多了，蛋糕也消灭了大半。他才抬起头，红着一双眼，看着眼前的空座位。


    “生日快乐。”


    他打开手机想要买礼物，选了一个小时看好了一个大品牌的项链，医院的账单信息发来，他点开账户查看余额想起还没有交的各种税。他低头，双手插进头发，在黑暗里发出叹息。那声音在寂静的夜里蔓延。


    最后，他选了一天做了好几个菜去找她。还有一大束花和无尽的歉意。


    他仍然记得她打开门看见他时惊喜的眼神。


    “没关系啊。你这样我就可以过两个生日欸。两倍快乐！”她许完愿之后凑近对他说：“不过……下次就不能忘记咯。”


    结果，也没有下次了。


    4.


    其实分手后，除了账户上的信息，游令仪也联系过兰登。


    那时，她已经毕业了。可是房东发信息给她让她别再交房租了。


    她去问她爸，他爸说，“我没有啊。况且我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忘记交房租了。”


    “就去年啊。我在纽约实习，忙得晕头转向的。结果我回去交房租的时候才想起来前两个月没交。但是房东说有人帮我交了，我还以为是你。”


    游浩琛，放下ipad，想了想。


    “可能是你妈交的。”


    可是瞿英也否认了。最后才从房东那得知是兰登。她让房东把房租原路返回。接着，他点开和兰登干干净净的对话框。


    【我已经毕业了。我让房东把房租原路返回了。你记得查看。】


    兰登秒回。


    【好。毕业快乐。】


    【房租多少钱？我转给你。】


    接着那边就不再回复了。游令仪算好价钱之后打到他账户里。


    这就是他们重逢前最后的交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