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我最难忘的夜晚。


    站在房间外面，我从未如此期待过“未来”。我只关注现在，我从不回头看，甚至不想被人看见，我的过去太不堪，回首没有任何意义。至于未来……我不认为，我拥有时间。我身后有什么在不停的追赶我，我只能不停往前奔跑。


    一直到，我得到那份奇怪的“工作”。那之后，我有了片刻的喘息。我甚至还有了自己的事业。我第一次感受到时间。


    那个混乱的夜晚。当然我的精神并没有受到影响，我很清楚我在做什么。而她，她一直是一个理智的人。这很好。


    我从未想过，被人看见我的过去是一件让人心神不安的事情。


    之前，我很羞于让她看见我的不堪。后来……我从未想过有这样一个人，愿意进入我的世界，把我从泥潭拉起来，清洗掉身上的污泥，带我进入一个全新的世界。


    我从未想过会有一个人在我的时间里，走过这么长的一段日子。Ted除外，他非要走在我旁边。


    我站在门外，楼下是吵闹的音乐，鼓点敲击，我的心也开始不受控制。我感到前所未有的兴奋。我从未如此期待过未来。


    我赶走那些不请自来的人。我进入房间，看见这辈子最美丽的场景。


    看着墙上的倒影，我想，我会一直待在她身边。


    可我忘记了，我本来就不拥有这些美好。所以，我也无法把她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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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大学之前，他们拥有一段自由的假期。那可能是他们人生中最后一段无忧无虑的欢乐时光。属于她们的人生即将在他们面前徐徐展开，她们还拥有属于自己的事业。没有比这更幸福的时候了。


    游令仪靠坐在床头，抱住抱枕，揉搓着其中一角。


    “嗯……我和妈妈说是我们四个人一起出去。她答应了。只要每天给她打个电话报备。至于我爸，他挺支持的。”


    “那……你妹妹呢？”游令仪问道。


    电话那头静默一瞬，兰登回答道：“我妈照顾。这是她的责任……”然后他开始转移话题，“好了，现在我们要聊聊我们这一路的行程了。你有什么想法吗？”


    游令仪丢下抱枕，跑到书桌前，拿起自己的电脑，她趴在床上打开电脑，通话转为视频，她兴奋地展示她做的行程安排。Julia不想做计划，而Ted无所谓去哪，只要能带着他的电脑哪里都可以。


    兰登在视频那头安静地聆听，偶尔提出自己的意见，他看到游令仪的眼睛里，闪烁着比星星更明亮的光。那是一种他从未拥有过的，对世界理所当然的向往和征服欲。


    她们决定来一次公路旅行，在游令仪去大学报到前，她们有整整15天的时间。


    出发前一天晚上，游令仪在清点自己的行李，确保自己没有遗漏。


    敲门声响起，游令仪嘴里还在咀嚼零食，含糊不清地说：“进。”


    她以为是妹妹，结果进来的却是……


    “令仪。”


    游令仪吓一大跳，猛一回头，咽下嘴里的东西，但它堵在了喉咙那，游令仪捶打自己的胸口。


    瞿英见状，端过桌上的水杯，喂她喝水。


    缓过来后，游令仪看向她。两人一时无言。


    瞿英却坐在地毯上，为她整理行李。游令仪也坐在一旁，眼神不停掠过瞿英。


    瞿英头也不抬，“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也知道你过去对我有很多不满的地方。”


    她把最后一件东西放在行李箱里。抬头看着她。眼神是前所未有的平静，她不在尖锐、紧绷。


    “在你推荐我去做那份工作之后，我……我开始反省，我过去对你，对你们的教育方式。可是我想，就算回到过去，我依然会选择这样做。”


    她捏捏游令仪的脸颊，游令仪不好意思地蹭了蹭肩膀。


    “我很高兴。你的努力有了回报。你会拥有很好的体验。”


    她说完就准备起身离开。


    在关门之前，瞿英的话似叹息飘进游令仪耳朵。


    “你真的很像我。而我希望你能拥有更大的世界。”


    游令仪不理解。但她的确感受她身上的变化，瞿英的世界不再只是家里这一方小小的世界，现在还多了东帕洛阿尔托的一个小社区。


    出发那天清晨，兰登开着他的车来到游令仪家门口。副驾驶坐着Ted，这一次他身上穿的是度假风格的衬衫，眼镜也取下了，露出他好看的蓝色眼睛。


    兰登看着那栋在晨光中显得格外宁静的豪宅，巨大的落地窗反射着天空的颜色，修剪整齐的花园里，自动喷淋系统正无声地工作着。这里的一切，都散发着一种秩序井然、毫不费力的优雅。


    这是她的世界。


    Ted看上去不是很适应新的皮肤，匆匆和游令仪打了个招呼，便试图让自己消失在副驾驶。


    游令仪坐上后排。和Julia来了一个热情的拥抱。


    Julia指指Ted，“看！我为他做的新造型。是不是很适合他？”


    游令仪点头。


    Julia探身拍拍Ted坚实的臂膀，“看吧。大家的眼光是一致的。不要浪费你的好身材。”


    兰登放好行李，坐到车上。转头看向后排，“你们坐好了吗？”


    游令仪点头。


    Julia翻个白眼，吐槽道，“直接问Lingyi~就可以。还得带上我们。啧。”


    游令仪不害意思地晃晃Julia的手。举起她们的手，兴奋地说道：“出发！”


    当车驶上一号公路，咸湿的海风瞬间灌满整个车厢。游令仪和Julia各自看向车窗外，任由狂风吹乱她们的头发。


    兰登从后视镜看到游令仪随风飞舞的头发。他打开音响，电台在播放“so soldier”。


    悠远的女声飘进风里，为他们带来海那边的消息。


    游令仪和Julia随着律动在后座轻晃身体。后视镜上，兰登的嘴角噙着一丝极浅的笑意。


    快到她们今天要居住的酒店时，兰登让游令仪开了一段路，她刚刚得到驾照，他坐在副驾驶指导。


    她专注地注视着前方的路况，兰登看着她专注的侧脸。


    他从包里掏出一台宝丽来，对着她“咔嚓”拍了一张。


    他拉出照片，看着它慢慢显现。


    Julia不满地抗议，“eww。你以前有这么爱笑吗？”


    她一把抓过旁边安静呆着的Ted，看着兰登，“不要这么小气。来，给我们也拍两张。”


    游令仪失笑，兰登无奈，举起相机。


    她们一路走走停停，没有固定的目的地。在圣芭芭拉，她们在码头上喂海鸥，吃海鲜，看夕阳洒满海面；在海滩胜景，她们开过17英里路，看孤柏树，看鸟岩；在蒙特利，她们参观全美最顶级的水族馆；在大苏尔，她们徒步看了悬崖瀑布入海；在拉荷亚，她们学习浮潜，看海豹晒太阳……


    游令仪和兰登手牵手，在大大小小的街道穿梭，分享同一只洒满巧克力豆的甜筒；她们也会在某个拐角处突然消失。


    再出现时，Ted的手上会多上几个袋子，而Julia则会一点点靠近游令仪，眼神锐利地从她脸上一一划过。


    游令仪把头不停地往后撤，抿嘴，试图遮掩住红肿的嘴。


    就在游令仪快要承受不住时，Julia突然撤退，挑眉戴上眼镜。留下一句“Enjoy！”就带着Ted大步往前走。


    世界在他们眼前，是一场流动的、活色生香的盛宴。


    兰登的话依旧不多，但他会默默地为她拧开瓶盖，在她们拍照时安静地站在一旁等待，在她抱怨阳光太晒时，不动声色地拿出准备好的防晒霜和遮阳伞。


    而游令仪，则像一个不知疲倦的探险家，拉着他去尝试一切新鲜事物。她让他陪她去冲浪，结果两个人都被浪头拍得七荤八素，呛了好几口海水，最后狼狈地躺在沙滩上哈哈大笑。她带他去一家藏在小巷里的黑胶唱片店，淘到了他一听到就很喜欢的一张专辑。


    他开始欣赏这个世界。


    他的世界开始丰盈。


    那天傍晚，她们决定去海滩散步。游令仪要回去换衣服。因为晚餐时不小心洒到桌上的香槟弄脏了她的裙子。


    Julia对她说，“那你帮我带件外套吧。放在衣柜最外面那件白色的。”


    兰登在房间门外等。


    抬头看见走廊对面挂着的装饰镜，他这才看见他嘴角的微笑。他像把它拉下来，但过了一会就会自动往上翘。


    他放下手，低头静静感受静谧的幸福时光。


    门猛地打开，游令仪慌慌张张的声音传来，“我没有让你等太久吧。”


    兰登回头，扶住她的手臂，稳住她的身体。


    “不要急。我们还有时间。”


    “但我不想让你……们等。”


    就在关门前一秒，游令仪想起自己还没有拿Julia的外套。她急忙打开门，转头对兰登说：“你再等一会，我去给Julia拿外套。”


    兰登笑着说：“不急。”


    游令仪拿着外套出门时，踢过来一个东西。兰登把它捡起来，挑挑眉，看着她。他的耳朵尖变得通红。


    游令仪走到他面前，不解地看着他。


    “怎么了？这是什么？”


    游令仪接过来看，兰登嘶哑的声音响起，“我……我没想到你……”


    游令仪拿起那盒东西，匆匆回到房间。再出来时，她也有些不自在。她强装镇定走到他面前，清清喉咙，“咳。走吧。”


    一路上，两人中间隔着一段距离。电梯里，游令仪开始解释，“那不是我拿的。我……呃……”


    兰登小心靠近她，没有像往常一样，牵她的手，揽她的腰。


    “没关系。你想什么时候都可以。”


    游令仪瞥他一眼，又不好意思地转过头。


    兰登的声音缓慢坚定，“当然我不是说我是个绅士。我只是不想吓到你。任何时候，都要以你的感受为主。你拥有对这段关系的绝对控制。”


    游令仪脸红红的，看向兰登认真的神情。


    “说得我好像个控制狂。”她牵起他的手，想着赶快出去，逃离这个话题。


    “好了，我们走吧。”


    兰登回握住她的手，“我是认真的。在我这里，你拥有绝对优先权。”


    “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太过年轻的人，以为紧握住双手，就能度过一切难关。而现实会告诉兰登，生活残酷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