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


    人的恶意还是战胜了法诀。


    污渍扭动着，缓缓从墙上滑落，伸出细长的触手抓住床头，滑进枕头。


    孙持英停止了呕吐，再次躺在床上，她身上都是汗，但是没有力气去换衣服。


    宋英伟带着女儿走进来，女儿停止了哭泣，眼睛还是红红的。宋英伟让女儿站在旁边那个母亲的病床旁边。


    “阿英，我们先走了。”宋英伟说。


    “……”孙持英张了张嘴，没有说话，只是闭上眼睛。


    “妈妈。”宋喜佟小声说“我和爸爸先回家。”


    “……回去吧。”孙持英疲惫的说。


    宋喜佟低头看着还在地板上的玻璃珠，轻轻将它踢走。


    “晚上再来看你？”宋英伟征求孙持英的意见。


    孙持英闭嘴不言，倒是其中一个病友开口。


    “你说话啊！”她的声音充斥在病房里，带着谴责。


    那个母亲拉住宋喜佟的手，捏了捏“小孩子差不多到睡午觉的时间了。”她想要缓和现在的气氛。


    宋英伟点头，但是还是看着孙持英，等待她的回答。


    “知道了。”孙持英说。


    “晚上还是吃的清淡一点。”宋英伟说“我可以带点你喜欢的辣椒酱过来，那样你也比较有胃口。”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孙持英连续的说。


    宋英伟带着女儿离开。


    玻璃珠停在床脚，几乎和背景融为一体，一条细细的触手伸出，裹住玻璃珠，将它收起来。


    “不知好歹。”刚刚发声的病人坐回床上。


    孙持英听到她的话，没有回应，她又开始头晕。枕头下面的触手勾住那个病人对孙持英的怨念，吸入体内。


    其他触手穿过枕头，慢慢地纠缠上孙持英散在枕头上的头发，它将自己的触手劈丝，融入孙持英的身体。


    有时候，人倒霉起来，是没有极限的。无知无觉的人还在和头昏脑涨做着抗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侵蚀。


    而班羚此时正在和同事准备探望孙持英的东西。


    “果篮、牛奶……”后勤在点数，然后看向班羚“红包呢？”


    “不是你准备呀？”班羚反客为主。


    “当然不是，对你们领导要上心呀。”后勤从抽屉里散装的新红包中取出一个，递给班羚“用空的就行，工会会给钱的，到时候和你们孙姐姐说一下。”


    红包上面还写着“恭喜发财”，是最常见的那种普通红包。


    班羚看了一眼，就将红包放进果篮。


    下午的时候，班羚和工会的代表一起坐车去医院探望孙持英。


    而工会的分管领导，刚好就是和孙持英一个办公室。不过班羚和他没有过多的交集，所以也不清楚他的性格。


    “等下看完孙姐姐之后，有打算去玩吗？”他笑着说“好不容易到县里来，要去买奶茶不？”


    “我还好。”班羚微笑着说。


    “我请你喝呀，不要客气。”他还在说着。


    “好呀，好呀。”后勤殷切的回应“谢谢领导哦。”


    其他跟着来的人也开始附和起来，领导显然是很开心。班羚却忽然觉得自己无法融入这个氛围。


    明明大家都在假笑，也并不想喝奶茶，但是为什么还要附和？而领导也许初衷是好的，但是他不会看不出来大家其实并不是很想喝奶茶。


    那他为什么还要“请”大家喝呢？


    “班羚。”后勤叫了她的名字“你要喝哪种？”


    “跟你一样就好啦。”班羚笑着，将自己融入其中。


    “哈哈哈，看你没有说话，还以为你不想喝呢。”领导在副驾驶笑着说。


    “哪里哪里，领导的面子肯定是要给的。”班羚学着其他人的样子说。


    一行人快快乐乐的买了奶茶，连同司机的份也放在车里。


    奶茶的口味很统一，半糖少冰。


    假的。至少班羚知道自己根本不喜欢这个口味，她喜欢无糖。


    二十六


    一行人来到了医院。


    孙持英刚刚躺着舒服了一点，就迎来了探望的同事。


    “孙姐姐！”带头的领导看着孙持英笑道“我们带了奶茶来看你。”他举起自己手上的奶茶扬了扬。


    另外两张病床上的病人看着这些来探望孙持英的人，表情带上怪异，又扭头不去看他们，默默离开了病房。


    “孙姐姐看起来脸色不错呀，看来这里的医生医术高明。”领导将奶茶放下来，坐在后勤刚刚拉过来的凳子上面。


    班羚将床尾的桌子拉起，将手上的果篮放上去，其他人也将鲜花放在上面，桌面瞬间花团锦簌起来，证件病房都带上了明亮的颜色。


    “谢谢，谢谢。”孙持英扬起笑脸应付这些同事。


    “班羚，把红包拿过来？”后勤提醒。


    “班羚来给就好了。”工会领导笑着说“毕竟总是我给的话也有点没有创意。”说着就侧身让班羚过来。


    班羚看着果篮里面的红包，将它拿起，迈开脚步走过去。她的心里没有顾忌，反而是看向工会领导，推辞道“要不要领导你也拍一张？”她说的关心。


    工会领导也觉得有道理，所以两人各拍了一张递给孙持英红包的照片，工会领导在前，班羚在后。


    后续就是慰问金和签领表的照片也全部弄好。


    工会领导完成任务之后才放松下来，一行人和和谐谐的和孙持英聊着天，欢快的笑声传出走廊。


    旁边病床的母亲绞着衣角，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边的病友。那个病友听到他们的笑声之后戴上了口罩，说“我去买点喝的，你要不要喝？”他们虽然住院观察，但是需要忌口的地方不多。


    “不用了，我去楼下走走。”母亲摇摇头。


    两个人分道扬镳，各自去了自己想去的地方，一直等到他们离开才重新回到病房里面。


    鲜花和果篮都还在，孙持英的床头放着红包和贴着慰问金的信封。她看见这两个人进来，脸上带上笑容，开口说“你们回来了，要吃水果吗？”


    还带着口罩的病友皱眉，摇了摇头，回到自己的病床上。


    而那个母亲点点头。


    “那你顺便帮我削个苹果吧。”孙持英指了指果篮“就麻烦你帮我削个苹果了，我现在只能吃那个。”


    那个母亲没有说什么，拿起两个苹果出去削好，递给孙持英一个，孙持英道谢之后接过来，就开始吃。


    她吃了两口将苹果放下，似乎是想吐，皱起眉头，靠在枕头上。


    喝完饮料的病友戴上口罩，准备去丢掉手上的垃圾。


    孙持英看见她的动作，开口说“我这里还有一杯奶茶，给你喝吧？”


    奶茶杯子是透明的，里面的冰块已经化的差不多，习惯放在杯盖上，水汽将吸管的包装纸浸湿一块，杯底聚集着一圈水渍。


    “我刚刚才喝过，不想喝。”带着口罩的病友说。


    “不要害羞嘛，给你喝。”孙持英也不伸手去拿奶茶，只是开口说“好喝的，你过来拿就是了。”


    “我不想喝。”病友继续拒绝。


    “没事的，又不花钱。”孙持英继续说。


    “我不喝。”病友接着拒绝。


    “哎呀，好喝的，为什么不喝呢？”孙持英还在劝着。


    病友这次没有回答，她口罩上面露出来的眼睛定定的看了一眼孙持英，拿着自己手上的空奶茶杯走了出去。


    “哎，哎？”孙持英在里面叫着“怎么不应人呢？”


    声音传到走廊上，一些站在走廊上面的护士和病人看着走出来的病友，她沉默的沐浴着他们的目光走过，将手上的垃圾扔到垃圾桶，又迎着他们的目光回到病房。


    “奶茶给你嘛，没事的。”孙持英的声音再次传出来。


    “好呀。”病友走过去，接过奶茶，将吸管撕开，插进奶茶杯子里。


    “啵。”吸管穿透薄膜的声音传出。


    混入孙持英头发的邪祟伸出触手，抓住发红的恶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