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68章 偏要做这颠覆天地的乱臣贼子

作品:《王府里来了个好孕小王妃

    也许是他的怀抱过于温暖,清浓很快就睡着了。


    穆承策将她放平在床上后深深地望了好久,想要将她每一个表情都记在心中。


    哪怕是睡着了。


    许久后,他站起身走到屏风边,细细摩挲屏风上的字迹。


    他生于锦绣,长于荣华。


    幼年时母后重病,父皇无暇顾及他。年少时又逢国祸家丧。


    前世他变得偏执,阴暗。


    但这一切从来都不是浓浓的错。


    不该由她来承受他的不幸。


    “从前我不懂如何爱一个人,想做的只是拼尽一切将你留在身边。”


    “我只是……只是不想你如父皇母后、几位兄长、四姐姐、姑母、皇嫂、景儿麟儿、太傅那样,一个接一个地弃我而去。”


    眼泪滚落在血红的字迹上,晕开一片,他指尖颤抖着,不能自控。


    前世清浓送回边疆三十六封平安信。


    他从盼着,等着,到心如止水地打开。


    穆承策竟从未发觉,即便是有些歪斜的字,也像极了他的笔迹。


    “这个殺字!怕是如今握刀枪多年的我自己,都写不出这么像的。”


    穆承策心中悔恨难以压制,跪在屏风边,任由断木的残端碎刺扎破了他的掌心。


    星星点点的鲜血滴在字迹上,泛着不正常的深红色。


    他年少时曾名满京城。


    世人皆赞承安王惊才绝艳,诗书冠绝天下。


    他缓缓闭上眼,眼眸止不住地颤抖,痛彻心扉,“我枉负盛名,浓浓……我枉为人夫!”


    心如刀绞。


    大颗的泪珠滑落,晕开了屏风上的血迹。


    一朵朵。


    如盛放的海棠。


    他嗬嗬地大口喘着气,痛苦又压抑的悲鸣喘息传出房门。


    屋外暴雨如泻。


    穆揽月不肯离开,她想起承玺说过十二年前,承策送过和亲队伍后就失踪了。


    两年间只有一封平安信。


    若非王府的人还在帮着肃清朝政,众人都以为承安王已战死。


    直到两年后,漠北单方面撕毁和平条约,承策又回来回来。


    他那时的模样,比两年前更差。


    穆揽月没能亲眼见到,否则她决计是不会让他上战场的。


    承玺镇不住承策,也就只能由他去了。


    连带着她临走前归还的将军府虎符,一并给了承策。


    失踪的两年,他去做了什么?


    穆揽月想起五年前她第一次听到承策说起浓浓时的眸子,他眼中的爱意半点藏不住。


    或许他们曾经有过刻骨铭心的经历。


    否则,谁的爱意会如他这样。


    只是……他上战场的那一年,浓浓也才五岁。


    这都是什么混账事儿啊!


    穆揽月轻叹了口气,摇摇头,“本宫要去一趟南山寺,守好这里。”


    说完便冒雨离开了桃夭居。


    墨黪望见天边的白光,冷声道,“玄甲军听令,死守郡主府!”


    这两日王爷都未上朝,驿馆早有异动,暗卫拦下来的探子不计其数。


    断不能让人钻了空子。


    陈嬷嬷,青黛守在门口,面色冷然。


    屋内声响很快消失,半点动静都没有。


    桃夭居内无人入眠,陈嬷嬷叹息道,“青黛,王爷身上有伤,恐怕……哎……”


    她轻推开房门,只见王爷仰坐在床边脚踏上,面色潮红。


    穆承策没有动,余光看到了她们,死气沉沉地吩咐道,“青黛,让人将屏风搬走,密送王府。”


    “轻一点!”


    青黛应下,偷偷打量床上,此时床幔已经放下,看不到郡主的模样,想来应该是睡着了。


    青黛点头出门喊人。


    穆承策没有抬眸,就这么躺着,喃喃地说,“嬷嬷,本王想要酒。”


    陈嬷嬷心中动容,也不劝说,点头出去。


    为贺郡主大喜,府上备了女儿红。


    没一会儿洵墨,鹊羽就搬来了十几坛女儿红。


    默默地放在门口。


    想劝说的嘴怎么都张不开,王爷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冰冷无力的声音带着暗哑从屋内传出,“你们都走吧,本王想一个人待着。”


    几人只得用油布包好屏风,轻手轻脚地往外抬。


    墨黪走到房门边,手上的渊虹被人从身后拔出剑鞘。


    “王爷……”


    穆承策挥挥手,“出去吧……都出去!”


    所有人无奈,只得退到桃夭居外守着。


    穆承策提剑走到酒坛边,随意拎了一坛女儿红扔入雨中,接着便提剑飞身跳入院中。


    高悬空中的酒坛稳稳落入他手中。


    穆承策仰头任由雨水打在脸上,他肆意举起酒坛自头顶浇下。


    “难将心事和人说,说与青天明月知!”


    腥辣的酒水灌进喉中,有不少自颈间滑入,落在心口,腌得伤处灼痛难耐。


    他心中畅快,随手扔了酒坛,提剑而起。


    剑锋高指苍穹,冷光霍霍。


    雨水打在寒剑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霎时间剑锋破开长空,带起阵阵嗡鸣。


    他肆意舞者,不拘招式,但凭心意。


    舞到畅快时便是一声长叹,“欲买桂花同载酒,终不似,少年游!”


    随后便用渊虹挑起一坛女儿红扔向空中。


    寒剑划过,酒坛在头顶上应声裂开。


    兜头浇了一身酒香。


    “畅快!”


    他放肆地挥舞着,似要耗尽全身的力气。


    直至地上十几坛女儿红碎了一地残渣。


    他喘着气,歪歪斜斜地撑着渊虹,脚下有些许不稳。


    手心的血珠自剑柄滚下,顺着剑锋,滚入一地酒香。


    “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像是散尽全身的力气,穆承策跪倒在一地残片上。


    “可叹我这幅惨败的身子,竟想死也不能。”


    前世亦是如此。


    这世间除了浓浓,无人能胜他、伤他。


    可他这条残命是她痛极一生所换。


    他甚至……舍不得自残。


    穆承策就着这个姿势久久未动,他细细地回忆着前世后来发生的事。


    若他不曾执意屠颜氏满门,浓浓与他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可颜氏那些人绝非普通老弱妇孺。


    都是刺客假扮的。


    叛国者,当诛!


    浓浓当时气疯了,且又与他离心,自是不肯听他解释。


    他眸光微动,许久之后坚定地望着漆黑的天,冷声说道,“现在不同了,本王机关算尽只为求她一颗心,皇天在上,亦该垂怜!”


    “这是本王该得的!这一生除非是浓浓,否则绝不会有任何人能让我们分开!”


    “本王欠浓浓的,自会用命来偿!”


    他攥紧拳头,目光如雪山之巅死守领土的狼王。


    坚定,决绝。


    “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如来不负卿。”


    穆承策坚定道,“那本王便是法!”


    他捏着剑柄猛地用力扔出,渊虹划破晨曦的第一缕天光,直插进廊檐上天官赐福横匾正中。


    晨光熹微。


    雨过天青。


    他抬眸望过去,高声喝道,“天要亡她,本王便逆天改命!”


    “口诛笔伐也好,万劫不复也罢。”


    “本王偏要做这颠覆天地的乱臣贼子!”


    穆承策狠狠地望着天空,寒毒凶残,上一世折磨得她痛不欲生。


    等他知晓一切时浓浓已经无药可解,他迫于无奈只得种下情蛊,但浓浓也只撑到22岁。


    可也是因此,情蛊反噬心脉,浓浓亦未曾完全对他动情。


    远处传来禅杖杵的的沉闷声响,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穆施主,十载未见,别来无恙否?”


    院门大开,门外的人纷纷退到两侧。


    穆承策闻声转头,一眼望见了银花双轮十二环锡杖。


    一身袈裟慈眉善目的老者伫立在桃夭居门口。


    此人正是南山寺主持,玄机方丈。


    穆承策没有站起身,虔诚颔首,“大师可否再救浓浓一回,本王可付出任何代价。”


    清浓仿佛又经历了一遍前世之事,但却是逆行寿数。


    从前世离世前,到上回是他屠了颜氏满门,再后面是大婚前,方才是十二三岁的年纪。


    如果再往前便是幼时,如果走完了一生,她会发生什么?


    他不敢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