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天下午，天空飘起了细密的冷雨，许鹤依旧不敢松懈，雨刮器在车窗前有节奏地摆动，他的目光死死锁住公寓出口。


    终于，在傍晚时分，陆知瑶的车出来了。


    她没有像往常那样驶向繁华市区，反而七拐八绕，朝着城市边缘的方向开去。


    许鹤精神一振，小心翼翼地保持着距离，不敢跟丢。


    最终，陆知瑶的车停在了一处几乎靠近工厂的破旧居民区。


    这里楼房低矮，墙面斑驳，几乎看不到什么人影。


    许鹤将车停在更远的隐蔽处，徒步跟了上去。


    他看见陆知瑶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然后快步走进了一栋最靠里的、连楼道灯都坏了的旧楼。


    许鹤屏住呼吸，借着雨声和暮色的掩护，悄悄靠近。


    他听到楼上传来轻微的关门声。


    他犹豫了一下，冒险沿着黑暗的楼梯向上，在三楼一扇紧闭的铁门外停住。


    门内隐约传来一个老妇人含糊不清的呓语，还有陆知瑶不耐烦的呵斥声。


    许鹤强压下内心的激动，没有打草惊蛇。


    他退了出去，给林疏颜打了一个电话，“林总，我找到奶奶了，我给您发定位。”


    说完，他挂掉电话。


    另一边的林疏颜猛地一怔，随即有些慌乱地点开许鹤的消息。


    她不管不顾，一个人开车前往。


    林疏颜几乎是凭着本能踩下油门，车子在湿滑的雨夜道路上疯狂疾驰，她的心脏快要跳出胸腔，脑海里只剩下许鹤发来的那个定位地址和那句“找到奶奶了”。


    当她终于赶到那片破败的居民区时，眼前的景象让她浑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那栋许鹤描述中的旧楼被闪烁的红蓝警灯和消防车包围，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和焦糊气。


    火舌正从三楼的一个窗口凶猛地窜出，浓烟滚滚。


    楼外围着一群穿着工装的人，显然是旁边工厂被惊动的工人。


    他们指着起火的方向议论纷纷：“这破房子多少年没人住了，怎么突然就烧起来了？”


    “好像还困了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个动弹不了的老太太，造孽啊。”


    “老太太”三个字刺激了林疏颜。


    奶奶在里面，奶奶还在火场里！


    “奶奶！”林疏颜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所有的理智在顷刻间崩塌。


    她不顾一切地推开围观的人群，疯了似的朝着那栋正在燃烧的楼房冲去。


    “林总，不能进去！”一直守在楼下焦急等待消防结果的许鹤，一眼就看到了疯了一样的林疏颜。


    他脸色大变，一个箭步冲上前，用尽全身力气从后面抱住了她。


    “放开我，你放开我，我奶奶在里面，我要去救她！”林疏颜拼命挣扎，指甲在许鹤的手臂上划出血痕，眼泪和雨水混杂在一起，布满她绝望的脸。


    “消防员已经进去了，他们正在救人，你现在冲进去就是送死，你冷静一点。”


    许鹤死死箍住她，任凭她如何踢打都不松手。


    但此刻的林疏颜什么都听不进去。


    她看着那吞噬生命的火焰，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被放在上面炙烤。


    她依旧不管不顾地想要挣脱许鹤的禁锢，哪怕前方是地狱火海，她也要冲进去。


    就在场面几乎失控之际，一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


    周照野的车停下，还没等车停稳就推门跃下。


    他一眼就看到了被许鹤死死抱住的林疏颜，也听到了周围人关于“老太太被困”的议论。


    周照野脸色阴沉，他大步上前，半强制地将林疏颜从许鹤怀里揽了过来。


    “疏颜，冷静。”


    周照野皱着眉头，按住林疏颜肩膀。


    但林疏颜此刻完全被恐惧淹没，依旧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泪眼模糊地望着那熊熊燃烧的窗口。


    许鹤站在一旁，看着林疏颜这副模样，忍不住又上前一步，“林总，您别这样，奶奶一定会没事的，消防员都是专业的，您要相信他们。”


    周照野冷冷地瞥了许鹤一眼，眼神警告。


    他手臂收紧，将林疏颜更牢固地禁锢在自己怀中，用身体隔绝了许鹤过于“热心”的视线。


    就在这时，火势终于被控制住，几名消防员抬着担架从楼道里冲了出来，后面跟着的医护人员立刻接手。


    担架上，赫然是戴着氧气面罩，脸色苍白昏迷不醒的林奶奶。


    “奶奶。”林疏颜嘶哑地喊了一声，想要扑过去，却被周照野牢牢按住。


    “先让医生处理。”他声音沉冷，带着不容反驳的力度。


    救护车门迅速关上，鸣笛声再次尖锐响起，朝着医院方向疾驰而去。


    周照野不再耽搁，半抱着几乎虚脱的林疏颜，快步走向自己的车。


    他动作利落地将她塞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自己则迅速绕到驾驶座，车子如离弦之箭般追着救护车而去。


    许鹤站在原地，看着绝尘而去的车尾灯，雨水打湿了他的全身，手臂上被林疏颜抓出的血痕隐隐作痛，脸上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车内，气氛压抑。


    林疏颜瘫在座椅上，身体还在不受控制地轻颤，泪水无声地流淌。


    她的视线死死盯着前方那辆闪烁着蓝灯的救护车，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抽噎。


    周照野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紧紧的，专注地驾驶着车辆，在雨夜的车流中灵巧穿梭，紧紧咬住前方的救护车。


    他偶尔用余光扫过身边脆弱的林疏颜，神色凝重。


    车子一个急刹停在医院急诊部门口，周照野率先下车，绕到副驾驶，将几乎无法自己行走的林疏颜半扶半抱了出来。


    林疏颜的目光死死追随着被医护人员快速推向抢救室的担架，看着奶奶毫无生气的脸在眼前一晃而过，最终消失在紧闭的门后。


    她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全凭周照野有力的手臂支撑着。


    她像一尊被抽走了所有灵魂的木偶，脸色惨白如纸，连眼泪似乎都流干了。


    周照野一边稳稳地扶住她，让她在走廊的长椅上坐下，一边拿出她的手机，用简洁冷静的语气通知了林父林母。


    就在他刚挂断电话，准备安抚林疏颜时，走廊尽头传来一阵急促而突兀的脚步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