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了？”


    周照野的手欣喜地下意识收紧，仿佛要通过这真实的触感来确认林疏颜还存在。


    林疏颜点点头，有些艰难地扯出一个笑容。


    她想要坐起来，却被周照野制止，“躺好，你小腿骨折了，需要静养。”


    周照野没说之前还没感觉到，说了之后，林疏颜立刻感到小腿传来一阵难以忍受的刺痛。


    “嘶。”她倒抽一口气，皱着眉头，“完了，我还要做陶艺呢，坐着制作容易受力不均衡。”


    “对了，师傅他们怎么样了？”


    周照野帮她掖了掖被子，“都没事，你伤得最重。”


    “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你的陶艺。”


    林疏颜努努嘴，没有反驳。


    “疏颜，你没事吧？”


    林疏颜刚想开口说些什么打破尴尬的气氛，就听到一道她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从外面传来。


    陆宴修站在病房门口，额头冒了些汗。


    看样子是安顿了陆知瑶后，立马就赶了过来。


    “没事。“


    林疏颜语气冷淡，藏住眼底丝丝缕缕的厌恶。


    陆宴修走近两步，语气带着几分试探，“你……不生气？”


    林疏颜故作茫然，“我为什么要生气？”


    她看起来的确没产生什么芥蒂，这让陆宴修松了口气，以为方才看到的那个充满恨意的眼神只是错觉。


    林疏颜不生气明明是他想要的答案，却还是会让人感到有些烦躁。


    陆宴修难得开口解释：“疏颜，我当时不是故意不先救你，我是看到知瑶已经昏迷了，而你还清醒，情况紧急，我想着先把她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再回来救你……”


    林疏颜出声打断他，眼神茫然，声音困惑，“陆总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些？”


    她微微偏过头看向周照野，语气理所当然，“你选择先救自己的女朋友，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就像照野，他如果来了，也一定会救我，是一样的道理。”


    “对吗？”


    陆宴修的脸色一点点沉下去，失去了最初想要解释的欲望。


    林疏颜不再看他，面向周照野，“照野，我有点累，想睡一会儿。”


    “好，睡吧，我守着你。”


    周照野的声音温柔，再度帮林疏颜整理了一下被子。


    等到林疏颜睡沉过去后，他脸上的温柔才尽数褪去。


    他小心翼翼地松开林疏颜的手，起身喊陆宴修，“陆宴修，跟我出来。”


    陆宴修心头莫名一沉，但还是跟了出去。


    医务室简陋的走廊里，空气带着消毒水和尘土的混合气味，光线昏暗。


    陆宴修刚站定，还没来得及问一句“怎么了兄弟？”，眼前劲风扫过。


    砰——


    周照野毫无预兆地挥拳，狠狠砸在了陆宴修的脸上。


    陆宴修整个人踉跄一步，差点没站稳。


    他拈了一把嘴角渗出的血丝，眼神阴霾，“你疯了吗？”


    周照野甩了甩有些发麻的手腕，眼神中是藏不住的暴戾，“疯？我看疯的是你。”


    “就算你再喜欢陆知瑶，林疏颜也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


    “你就眼睁睁看着她被困在那种随时会二次塌方的鬼地方？你的理智呢？你的脑子呢？你的人性呢？”


    陆宴修试图辩解，“我当时不是不去救她，我是判断她意识还算清醒，情况没有知瑶那么危急……”


    “我想着先把昏迷的知瑶送出来，立刻就……”


    “判断？”


    周照野嗤笑一声，打断他，眼里的怒火几乎要化为实质，“你拿什么判断？陆宴修，你知不知道那个地方有多危险？每一秒都在往下掉石头，每一秒都可能彻底塌下去！”


    “你知不知道我冲进去的时候，泥石都快埋到她胸口了？！可能再晚几分钟，她就……”


    周照野的声音罕见地出现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如果抢救再晚一点，疏颜就永远埋在那些泥石下面了。”


    “到时候，你怎么跟林家交代？你的良心，真的能过得去吗？”


    陆宴修站稳后，定定地看着周照野，眸中掠过几分不可置信。


    他和周照野认识几年了，知道这人骨子里有其实是座万年不化的冰山，情绪稳定得近乎冷酷。


    之前周照野被最信任的副手联手外人坑掉一个十位数的海外大项目，他也不过是把自己关在办公室抽了半支雪茄。


    出来时表情依旧平静如常，只冷冷下了几道追责令。


    但现在呢？


    他眼底赤红一片，连手都在颤抖。


    这一切竟然只是为了……林疏颜。


    一个假的未婚妻？


    一个可怕的念头涌上心头。


    陆宴修眼神锐利地钉在周照野脸上，“周照野，你反应这么大？”


    “你不会演着演着，真喜欢上林疏颜了吧？”


    周照野表情一滞，暴戾的气息降了几分。


    他没有直接回答陆宴修的质问，单手扯松了领口，喉结微微滚动了。


    再开口时，声音已经恢复往日沉冷，“陆宴修，你脑子里除了陆知瑶，还装得下别的吗？”


    “你知不知道，林奶奶得了癌症，医生已经下了最后通牒，她老人家时日无多了。”


    “要是疏颜再出什么事，你让她家里人怎么活？”


    陆宴修脸上的表情瞬间僵住，满脸错愕，“奶奶病重？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没人告诉我？”


    他声音发紧，明显已经开始慌乱。


    林奶奶之前一直对他挺好的，他对她有感情。


    如果他对林奶奶不闻不问，那么就算林疏颜之后恢复记忆，也一定会对他产生怨怼。


    突如其来的冲击让陆宴修一时失语，呆立在原地。


    就在这时，走廊尽头传来略显急促的脚步声。


    许鹤得知林疏颜被埋的消息后，匆匆赶来。


    他一眼就看到正在僵持的周照野二人，脚步顿了顿，点头招呼后打探道：“周总，林老师怎么样了？醒了没？”


    周照野不动声色地挡在病房门前，隔绝了许鹤往里探望的视线。


    他声音疏离，“刚醒一会儿，又睡下了。”


    “她伤得不轻，需要静养，暂时谢绝任何探视。”


    许鹤知道周照野的意思，眼神有些失落，“那就好，人没事就好，那我就不打扰了，等林老师再好一些再来看她。”


    说完，他不舍地看了病房门一眼，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