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第16章

作品:《摘下他的止咬绷带

    由于被迫推出魔方,mirror调取数据的进度被打断,即便得知奥尔坎已经将备份数据清除,郑镜怀依然要去确认。


    打开总信号箱的封板,没等将魔方重新接入插口,游移在箱体的目光倏然一顿。


    他微微蹙眉,视线定格在封板底部,一个略显突兀的亮块上。比周围平滑干净,由于室内光线是从头顶打下,一开始看的并不真切,但当他隔着手套摸向那里时,脊背突地窜上一阵恶寒。


    那是一枚隔着手套按压出的指印,由于仓促间拂走了底板的灰尘,导致产生了一个椭圆形的印记。


    毫无疑问,是他之前紧急关闭封板留下的。


    郑镜怀瞳孔剧烈一缩,凶猛的紧张感冲至颅顶,本能地看向机房大门,那密不透风的门缝深邃幽暗,无形中吞噬了他戒备的目光。


    「奥尔坎侦查官真的走了吗?」


    当这个疑问涌上心头时,郑镜怀已经收起魔方,握紧了枪。


    他无声接近门边,厚重门扉隔绝了一切窥探的视线,令他无法得知门后的情况,心思急转如电,一瞬间勾勒出几十种突围的可能,但无一例外都被他否决。


    最后,他摸向自己腰后别住的烟雾弹——要想不造成杀伤,这是唯一的倚仗。


    “能规划出最短的脱离路线吗?”郑镜怀沉声道。


    魔方传来短促的闪动,投射出一道印刻在四维地图上的红线。


    不到万不得已,郑镜怀不想冒着暴露的风险正面突围,那会引发人类边缘犯罪系统与兽人管理局的龃龉,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能出去。


    他要是出不去,自然不必理会什么规矩、什么风度,再说,他以前可没少收过单方殴打兽化者侦查官的罚单。


    一切准备妥当,郑镜怀深吸一口气,戴上红外夜视仪,左手背在身后,打开了机房的大门。


    自动门缓缓开合,视线随着门缝的张裂而清晰,几秒后,他握着枪的手倏然一紧。


    一道身形如同墨影,烙刻在他视网膜上。


    那是一个体形如他所料的健硕兽化者,着一身红黑色制式披风,肩头金黄缨穗成排,头顶带着银徽的军帽斜斜扣着,遮住了面容。唯一能被看清的,就是环在胸前、被白色布料勒紧的手臂,以及包裹到手腕、不露出一丝毛发和皮肤的黑牛皮手套。


    郑镜怀有一瞬恍惚,依稀间,他似乎从对方的身影中窥到了什么,但很快,一缕寒针的般的敌意刺入了他的脑海,将他扯回现实。


    因为倚靠在墙上的奥尔坎动了。


    郑镜怀当机立断,左手一甩,将烟雾弹扔出,猝然火花一闪,不知道是谁开的枪,弹壳碎裂,熏黑的烟雾顿时充斥了整条走廊。


    郑镜怀凭着左眼的夜视仪捕捉奥尔坎的动向,对方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侦查官,不退反进,如一枚炮弹飞出,右手直直朝郑镜怀抓了过来。


    与肢体力量更胜好几筹的兽化者比拼近战是不明智的选择,郑镜怀灵巧躲开,手枪连发,封住对方的退路,谁知奥尔坎匍匐在地,以退为进。


    军靴在地面蹬踏,发出令人牙酸的滋滋声,他用更为迅速而强悍的力量,抓住了郑镜怀的脚。


    咔。


    郑镜怀向后错步,忽然,只觉右脚踝一阵剧痛,仿佛被什么烙铁般的东西钳住,危及之下,枪口下压,扣下扳机。


    砰。


    奥尔坎一击未能得逞,毫不恋战,缩回烟雾中。


    如被凶残饥饿的猛兽环窥,郑镜怀的手臂和后颈立起细细的鸡皮疙瘩,但持枪的手依旧稳健,琥珀色的眸子掠过淬如刀锋的光。


    某一刻,他猛地向后转身,指尖缠绕大量苍白繁复的咒文,被撕扯的耀眼光芒仿同锁链,比先前任何一刻都要凝视、强劲,在烟雾中钻出,目标明确,顷刻间捆束住对方的手脚。


    是「无效化」。


    砰。


    被骤然剥夺力量,奥尔坎的身躯重重砸倒在地,他或许不清楚自己发生了什么,沉闷的呼吸变得急促而粗重,一副不甘地、尝试着用力挣脱的样子。


    郑镜怀后退半步,在「斗胆上前从一头随时可能暴起的野兽身上找到对方带走的检修记录」和「及时撤退,来日方长」中选择了后者,平复自身因力量消耗过大产生的气喘,奔跑着离去。


    越来越远的走廊里,依稀传来兽类尾巴砰砰砸地的泄愤之声。


    在mirror规划的路径指引下,郑镜怀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离开了信号塔的地下区。


    当他从排水通道钻出来时,肾上腺素飙升带来的耳膜轰鸣渐渐退去,连空气都不那么沉闷、污浊。


    他回到车上,踩下油门,沿着计划好的逃离之路开入小道,舒缓的车载香氛流进肺腔,令他的头脑逐渐清醒。


    mirror唏嘘:“真是有惊无险,我刚才都想好七十三种检讨报告的模板了。”


    “可惜,用不上了。”郑镜怀胸膛微微起伏,脸色如旧,“「锁」找到了吗?”


    “虽然你给的时间远远没到承诺的三分钟,但有中央城绩效第一的集成‘观察者’mirror大爷出马……”


    “坐标发我。”郑镜怀冷酷无情地打断它。


    mirror:“……”


    “可恶啊你就像那个拔X无情的渣男,利用完人家就……”


    哔。


    一道鸟鸣般的提示音强制盖过了mirror的话音。


    郑镜怀诧异地挑眉,他有将近一年没听过这特殊的铃声了。


    一道声线平直的电子音取代了mirror的个性化腔调。


    “中央城观察者‘center’提醒,首席执行官NO.2,您有一项紧急任务待接取,请在一小时内查看内网。”


    “重复一遍,首席执行官NO.2……”


    来自中央城的通知直白、强硬,center的权限足以压倒mirror,在它切断信道占用的一分钟后,mirror气急败坏的声音才从车载音箱里流出:


    “该死的center,告诉它多少遍不要总不经我的允许占用我的身体!”


    “那是你的信道。”郑镜怀懒懒纠正。


    “你不懂,信道就是我的清白,我的自我,我的命……”mirror长吁短叹,楚楚可怜。


    不想听这家伙贫嘴,郑镜怀一边打方向盘,一边道:“你准备的检讨报告模板能派上用场了,帮我把紧急任务拒了。”


    mirror哼哼几声,消失了十几秒,再出现时,语调有些古怪:“……可能,拒绝不了。”


    “中央城的执行官都死光了吗,需要我一个休假中的病患上前线?”郑镜怀蹙眉。


    “不是作战任务。”mirror欲言又止,“是……素不相识的男男双方经可靠的权威关系介绍,以订立契约为目的,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为互相深入了解而进行的社会性活动。”


    郑镜怀不耐烦地敲了下方向盘。


    mirror:“简称,约会任务。”


    ——刺啦。


    郑镜怀一脚踩中刹车,又猝然松开,越野在高架上飞驰,一头险些撞上隔离带,沉重的车头扭扭,又往前开去。


    “呵,没直接把我和那个倒霉蛋拉到酒店去,已经算那群老东西通人性了。”郑镜怀语调骤然冷了几度。


    “给我拒了。”


    mirror为难:“但这个任务,标明不可拒绝呢。”


    郑镜怀:“……”


    他眯起眼,漂亮的桃花眼勾勒出几分冷峭又危险的弧度:“你不是看不惯‘center’强硬的作风吗,给你个机会,入侵它的信源,把任务删了。”


    mirror:“虽然我的确一直想压‘center’一头,但我查看了中央城为你挑选的这个侦查官的背景履历,堪称无懈可击。短短八年的侦查官生涯就破获了四起危重级的要案,擒获十几名S级恶性案件的兽化者,家世显赫,财力雄厚,人品端正,没有差评。”


    “没有差评?”郑镜怀一哂:“哪方面。”


    “可能是和他约会过的人都很满意吧。”mirror道。


    听到它的回答,郑镜怀翻了个白眼:“我建议你把你数据库里的冗杂数据清理干净,否则,我会立刻关闭你的声源,调整成文字弹框模式。”


    “哎呀,别,我好不容易调出个如此浑厚优雅的嗓音……”


    郑镜怀心中诧异。


    这平平无奇的电子音哪里浑厚优雅了?怎么着也得是雷斯那样……


    思及此,他手指倏然一动,想起前几天早上自己与NO.6的对话——一个NO.6也查不出的高危侦查官空降到了林城,中央城有意把他们凑成一对。


    “那个侦查官叫什么名字?”郑镜怀问道。


    mirror停止了自我欣赏的语言输出,一副‘你终于感兴趣了’的语调:“目前得到的情报,姓氏是奥尔坎。”


    “……”


    郑镜怀后牙突然有些痒痒。


    “就是WILL财团联盟的钢铁巨头,那个家境煊赫的奥尔坎。”mirror提醒。


    “我知道。”


    还是撞坏了他车前保险杠、在地下区狠狠攥青了他脚踝的浑小子。


    郑镜怀一哂:“照片有吗?”


    “没有,上头为了保持神秘感……也怕你太颜控,不肯去。”mirror小声嘀咕:“上次那个家里做珠宝生意的小鹿,你不就是看了照片,连人都没见就拒绝了吗?”


    闻言,郑镜怀只觉得可惜。


    没有照片的话,就不能打印下来挂在移动靶上,给他当射击训练的出气筒了。


    “任务详情里有一串地址,是教堂区一家很难约的空中酒廊,我查过点评软件,据说环境清幽,装潢高档,景色别致,是约会胜地。”


    mirror补充:“时间是今晚七点半,你要去赴宴吗?”


    “赴宴?”


    郑镜怀一脚油门,驶下匝道,语气凉薄骇人:“恐怕约会很快就会变成他的追悼会。”


    mirror:“……”


    透过热感传感器,它竟微微感到了一丝寒意。


    可它只是一台无辜、弱小又可怜的人工智能而已。


    “任务里有那小子……奥尔坎的联系方式吗?”郑镜怀脸色冷冷。


    “也没有呢。”


    郑镜怀闻言,更无负担了:“差个人去酒廊传话,告诉他,我对他不感兴趣,请他回绝兽人管理局的命令,不必再来找我了。”


    mirror的声线有细细颤动,如果有双手,它现在准崩溃地用力抱住了头:“真的要这样吗?搞不好对方会觉得你看不起他。”


    “少废话,他怎么想与我无关。”郑镜怀散漫地扯唇,浑不在意地刮了下雨刷器。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天而落,轻柔细润,暂时还没有变大的趋势,大概是头顶团积的一小片乌云又在作威作福。


    他瞥了眼车窗外倒退的街道,突然道:“帮我在回家的路线上找一个酒庄。”


    mirror:“哦。”


    它调出一个知名酒庄,刚好离郑镜怀所在的位置不远,十几分钟后,他进入酒庄,娴熟地挑选了一瓶白葡萄酒,出来时一手撑伞,一手提着高档的酒盒袋子,步履从容。


    伞尖垂晃,雨落青石。


    车重新开动,mirror后知后觉:“你买酒干什么,对着雨幕独酌很风雅吗?”


    “不是独酌。”郑镜怀淡淡道,眼尾却有几分隐秘的愉悦。


    虽然不想去空中酒廊,但奥尔坎提醒了他,适当的酒精,的确是和谐家庭中最有情/趣的调剂品。


    就是不知道家里那头正在充当贤惠男仆的狼,酒量是不是还像过去一样一杯就晕。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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