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惊魂之夜

作品:《克莱因蓝

    ......


    姜渝的生日宴就在这样诡异的氛围中持续直至收场。


    9:00p.m,姜渝恍恍惚惚地回到了姜宅。姜自山还在应酬,而她,一位素来拥有阳间作息的正值桃李年华的自律青年自然是选择润了。


    这靠北的地方她真是一秒都不想多待下去了。


    梅开二度,姜宅大门口放着个精致的包裹,保安们像没看到似的仍是手持电击棒、腰别对讲机不停地巡逻着。


    姜渝合理怀疑他们是瞎眼了,就像莫纳克酒庄的一干人。


    姜渝下了车,保安们驻足,气势宏亮地向她问好:“大小姐晚上好!”。


    姜渝颔首,然后朝着保安头子问:“吕叔,门口这东西是?......”。


    吕叔挠着头回答:“大小姐,是一架无人机带着它降落在这地方的。”。


    “那你们看清那架无人机的样子了吗?”。


    “没有,那架无人机在半空就炸成烟花了。”。


    姜渝:行叭。


    姜渝纳罕,姜渝仔细想了想。


    不会又是佚名献上的birthday surprise吧,姜渝在心中下了论断,然后熟悉的恶寒袭来。


    十八岁的礼盒中七零八碎的积木,十九岁的布满血渍的毛皮。


    好家伙,前年和去年尚且还是混在她生日礼物堆里的,今年这样,是生怕她认不出来吗?


    姜渝清清嗓子,道:“很好,吕叔你们做的很对。着是我的一位......朋友,特意为我准备的生日......礼......物。”。保安们大愚若智地点点头,姜渝抱起这包裹开门回卧室了。


    姜渝是在洗漱完毕后才拆包的,她觉得要是她不在洗完后开盒她怕是连洗漱的心都无了。


    她倒也不是害怕birthday surprise,只是这玩意的伤害性不强,精神污染极大。


    在拆完包后一睹全貌的瞬间,饶是姜渝建设过一番心理准备还是连连后退。


    这砷金的纯度是一年比一年高吗?!!


    今年的birthday surprise是一具蓝喉歌鸲的遗体、一束被沾染上血气的弗洛伊德玫瑰还有一张暗红色的印上了鎏金色印刷体爱语的贺卡。


    “ Querido pajarito, al final voy a diseccionar tu corazón.”[1]姜渝念出了贺卡上的这句话。


    很好,她今晚要睡不着了。


    姜渝下完论断就抱着包裹离开卧房。她要找个地方让这只小可怜安息。


    姜渝在前往后花园的路上顺路去书房里顺了个打火机。


    在走出书房之前,姜渝看了好一会儿姜自山和妈妈的婚纱照。


    很幸福,姜渝失神地凝视着照片中俞欢的笑。


    妈妈,我长大了,却背弃了您生前的期望。您会失望吗?


    姜渝失落地抵达了目的地。


    她找了片未覆植被的空地,然后蹲下身,把包裹和打火机放到空地上。


    空地旁的花圃种满了蓝色与白色的无尽夏。


    姜渝起身,走到一旁拿起了铁锹。


    姜渝回到空地,一点一点地撬起泥土。姜渝的动作逐渐与十来年前种下无尽夏的她重合。


    撬起的土堆起了一座小丘。姜渝扔下手中的铁锹,再次蹲下,拿出贺卡攥在掌心后把包裹放到坑底的正中心,然后捡起铁锹、起身、弯腰,平坑。


    坑填好了,姜渝咬着唇把铁锹平放到坑上方,留作标记。姜渝捡起打火机复伸腰,贺卡已被濡湿,它由被攥在右手掌心换为被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夹住一角。


    姜渝左手紧紧握住打火机,揭盖后用大拇指狠狠按下那按手。“咔哒”,火焰冒出。贺卡被她凑到火苗外焰之上,它一寸一寸被火焰吞噬蚕食,直到焚尽。烟灰随风游荡在半空,要么消散要么坠落。


    贺卡被焚尽。姜渝还在盯着打火机燃起的火苗。火焰有着灼人的温暖与明亮,就像.......就像她曾经近乎无知残忍的天真。


    一年四季中,姜渝曾经最喜欢的季节是夏。因为她的生日在八月,只有在八月,爸爸才有时间抽出一天来陪小姜渝过生日。一年之中,唯有小姜渝生日这一天,就连大年三十都不行。小姜渝从小都没见过妈妈,她们给小姜渝看妈妈的画像和照片,给小姜渝讲爸爸妈妈的爱情故事。小姜渝什么都不缺但她好孤单好孤单,她好希望妈妈什么时候可以来见她、陪陪她。小姜渝把她的想法告诉了照顾她的大姐姐们和给她上课的老师们。老师们告诉小姜渝,妈妈去了很远很远的地方,要等小姜渝长大后才能来见她;姐姐们跟小姜渝说爸爸答应过妈妈在小姜渝长大之前会带着妈妈的那份一起陪她长大。


    小姜渝似懂非懂,可是爸爸好忙好忙,忙得每年只能抽出一天来陪她。小姜渝是个懂事的孩子,她知道爸爸很忙,她不奢求爸爸每天都来看她。要是爸爸能每个月来陪她一天就好了,小姜渝在三岁生日当晚许下这样的心愿。


    小姜渝在看绘本的时候认识了一种名为“无尽夏”的植物。是不是种下了无尽夏,就会永远是夏天啦?爸爸是不是就可以经常陪我啦。


    小姜渝央求着吕妈帮她买来一兜无尽夏的种子,她在吕妈和花匠大叔和大姐姐们的指导下种下一丛又一丛无尽夏。


    她那时候还太小,不知道季节的更迭从不会为一个人的心愿与徒劳之行而停滞。


    小姜渝种下了无尽夏,可夏季还是匆匆地走了,匆匆地来的是秋季。


    小姜渝感到不可置信,明明无尽夏都已经种下了,为什么,为什么夏季还是走了啊?小姜渝伤心了好一段时间,郁郁寡欢,不出所料地,她病了,病得很严重。


    小姜渝病重的时候照顾她的是家庭医生和大姐姐们,每天为她忙碌的还是吕妈。


    然后......然后吕妈被爸爸换下来了,换成了一个二十出头的女人。


    ......


    姜渝不想再回忆下去了,她的下唇不知觉间已被咬出了血。


    姜渝关掉了打火机,她吸吮着自己的血,淡淡的甜腥味充斥着她的口腔。无尽夏还是一丛一丛地盛开着,可姜渝已经不会为了夏季的消逝而伤郁了。


    嗯,很漂亮,不愧是我亲自种下的。姜渝想着,望着绣球花海报之粲然的笑。


    姜渝离开后花园,蓝喉歌鸲安眠于此。它会喜欢这个地方的,作为埋骨之地,姜渝想。


    这里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花草草,姜渝吸吸鼻子,馥香拂面去。


    雕花打火机没有被姜渝放回书房,而是被她放到了卧房内镜奁里,以备不时之需。姜渝长叹口气,她又泡次澡换了身睡衣后才上床。


    阖眼辗转反侧了一个多钟头,姜渝累了,仰卧着不动了。


    她的意识逐渐模糊,然后慢慢清明。


    她来到了一个显然不是现世的地方,她看到了梁枋彩画。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梁枋彩画好像是在屋檐下的那片区域吧,可我不是远视眼啊?姜渝有些懵,她准备捏捏自己的脸来判断眼前之景是否为幻觉。


    许是动作过快的缘故,姜渝的左手穿透脸庞,无一丝实感。


    姜渝抽回左手,换了种方式判断,她低头一看——哦豁,她离地面分明有几米的距离。


    所以,她现在是个阿飘。


    阿飘姜渝欢快地一会儿向下飘,一会儿向上飘。玩累之后,姜渝稀罕地发现这宫殿的大门是敞着的。


    姜渝飘了进去,她刚飘进去大门就关了,它自己关的。


    姜渝的脸扭着,她这算中了守门待飘的计了吗?


    姜渝不再多想,她现在感觉好难受好难受,就像有人在往她身上烙铁一样。


    姜渝费力地让脸复原,目光搜寻着她的疼痛之源。


    阿飘的眼距可以随时放大和缩小。最终姜渝的眼锁定了两处。


    一处是一群不修边幅的人跪在一绯色蟒袍男子身前叽里咕噜;另一群是一群僧侣围绕着一具冰棺在念梵经。


    只消片刻,姜渝便判断出了自己的疼痛源自后者,可是她的目光一触及前者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嚷着“危险!危险!别被发现!”然后眼珠子不受控地移到另一端。


    跪着的和念经的刚好分隔在宫室的两侧。姜渝感到一阵幻痛,自己的眼像是要裂开了。


    姜渝慌张地飘到了那群念经的和尚中央,幻痛消失了,还是那般疼痛。


    不过这群僧侣仍是在闭眼念经,对姜渝飘过来的行径似是一无所觉。


    姜渝适应了这种疼痛,但她还是想让他们闭嘴。


    她飘了下去,顿时透彻心扉的寒凉感蔓延至四肢百骸。同时,站在冰棺正前方的僧人睁开了眼,面无表情与她四目相对。


    他看到她了。姜渝慌张且无助地直摆头。所幸那僧人只是一动不动地看着她,还是口吐梵经。


    姜渝想要离开,但她的魂体像是被冰棺棺盖黏住一样,任她百般挣扎却徒劳无益。


    姜渝情急之中,那僧人朝她微微点头。姜渝条件反射似地跟随他头向下,然后她无意地看到了冰棺中人的脸。


    意识陷入了无尽的黑暗......


    言城时间6:00a.m,姜渝醒了,被她定的闹钟闹醒了。


    姜渝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她昨晚是做了个清醒梦嘛?她起了大片大片的鸡皮疙瘩,冷汗涔涔湿透她的睡衣。


    [1]此处为西语,可译为“亲爱的小鸟,我终将剖开你的心。”。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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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章 惊魂之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