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挡我休假者,死!

作品:《想在强制文躺平,但怎就要亡国了?

    阮沐泽被请进书房,按她的要求,将军顾恒源已经退下,屋内只剩她与裴迢两人对坐。


    裴迢亲自为她奉茶:“阮姑娘深夜到访,可是有事相托?”


    “不,我要知道你是否值得我相助。”


    裴丞相身怀着见光死的身世,是一颗混在龙珠里的干瘪鱼目。外表越是清冷孤傲,内心越是偏执疯狂。何况文人士子何其多,他年纪轻轻便为一朝丞相,个中多少坎坷心酸这可想而知。


    伴随着是阶级跨越而来的,必然是社会达尔文主义,也就是慕强心理。


    想要打动他,示弱无效。开口就是结盟,只会遭到轻视。必须在势头上压过他,强过他,让他认为“此弱女子”是个可敬可怕的人,才会真正重视。


    果然,裴迢很感兴趣:“哦?”


    阮沐泽面色冷淡,语气也无波:“太子辱我之仇,我势必要报。一碗毒药下去,未免太便宜他了。杀人诛心,我要他失去皇位,失去江山。”


    大逆不道的话一出口,书房里的空气仿佛瞬间冷了几分。


    裴迢没说话,只是与她对视,眼神稍略深沉。


    阮沐泽忽然勾起唇角,眼里带着赞许,挑了挑眉:“很好,你没说那些让人倒胃口的话。”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裴丞相,大概是生平头一次被十**岁的小姑娘“嘉奖”。一时间竟有些茫然,不知不觉间就放低了姿态:“姑娘此话怎讲?”


    “姑娘,此话怎讲?”


    “一没有装模作样呵斥我,莫讲株连九族之言,二未高高在上要我向你伸冤,你可带一两句话给我父母。”


    “……”


    裴迢清俊的面容微微一滞,显然起初确实是这么打算的。


    阮沐泽端坐在梨花木椅上,语气从容平淡:“东宫正在找我,废话不多说。裴丞相,我问你三个问题,你再替我办一件事——答对了,办成了,我自会助你夺得天下。”


    裴迢想都没想,下意识否认:“姑娘此言差矣,裴某从未觊觎……”


    “别急着否认,裴大人,答错了,我就走了,”阮沐泽不留情面地打断他,“第一个问题,你见朱门外饿殍满地,见皇帝日日服用含毒红丸,你执掌朝政,玉玺近在手边时,可曾想起过在江船上的那个孩子?”


    “!!!”


    裴迢脸色顿时煞白。


    隐瞒多年的身世被冷不防道破,他此刻心里想的绝不是“此女是何方神圣”,而是如何将她灭口。


    阮沐泽迎着他警惕、探究,甚至带着三分歹毒的目光,平静地问:


    “你在江岸上曾见一只绿顶野鹤向你躬身,南下途中栖身一棵柳树下时,又有一只绿顶野鹤对你伏地,你记得野鹤的嘴缘是什么颜色吗?”


    这两个问题,是心理学上的格式塔原理。


    野鹤是祥瑞,这意味着他天命所归。就像算命的捡好听的说,她是为他铺完“鱼腹藏书、野狐夜嚎”的台阶。


    大脑最善于欺骗,给一点含糊的意向,神经原便会编造出晰的影像画面——即使他从来没见过野鹤。


    裴迢呼吸微微急促:“……你究竟是何人?”


    “御史台左大夫之女阮沐泽。”


    她没说自己是那绿毛鹤仙,也没找个墨家、鬼谷子之类的名头,说得越清楚漏洞越多。只要裴迢相信自己是个皇帝命,就会吃她神神叨叨的这一套。


    阮沐泽淡淡道:“裴丞相若想知道更多,取东宫内湖的一碗水,供奉城外的那一座庙、那一尊像前。”


    “城外有潭陀寺、无相寺、华音庵和散青观,阮姑娘指哪一座?”


    “阮姑娘”穿来这么多天,这是第一次出东宫她哪里知道城外有什么庙。


    她连佛像神像都不确定,才故意说的这么含糊。至于让他取水供奉,本就是多此一举,不过为了让裴丞相更加晕头转向。


    她故作高深地一笑:“裴大人心里,难道不清楚吗?”


    裴迢久久愣住,眼神复杂。


    “这便是我的第三个问题。”阮沐泽拂袖起身,“这三问,不必告知我答案。裴大人最该向谁交代,取完水后,往碗中看一看便知。”


    说完,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书房。


    裴迢颓然坐在椅中,仿佛刚经历一场生死劫,目光沉沉地望着少女远去的背影,满是震惊。


    然而此时此刻——


    被注视着的阮沐泽,心里却在疯狂咆哮:独孤清烬到底什么时候来抓她!她是气势长虹得出了门,头也不回地不看身后爆炸。


    然后呢?往哪去啊!总不能就蹲丞相府的墙角吧!


    好在这本书没有为难她,她还没走出几步,只听一阵呵斥、杂乱、铁甲铿锵的声响由远及近,紧接着一道挺拔熟悉的身影穿过回廊而来。


    阮沐泽面色冷淡,喜怒不显,心中感动得泪流满面。


    独孤清烬啊,独孤清烬,你应该改名叫独孤逼王,登场时机掐的太准了。


    满院禁军肃立,杀气腾腾。


    “裴相从东宫带走了客人,竟也不邀请孤一道造访吗?”


    独孤清烬一开口,低沉冷冽,话虽是对书房内的裴迢所说,目光却牢牢锁定在阮沐泽身上。


    裴迢整理好情绪,从书房内跨出,又恢复成了温文尔雅的裴丞相,不慌不忙地说:“太子殿下恕罪。即使臣不邀,殿下不也是来了吗?”


    不等独孤清烬回答,阮沐泽向旁边一站。


    从独孤清烬的角度来看,她这一小步,正好挡住了身后的裴迢,如同保护他一样。


    她冷若冰霜:“不要为难旁人,我同你回去。”


    独孤清烬站定没动,夜风吹起墨色袍裾扫过廊柱,带起一阵熟悉的白檀香。他望着她,眼底浮现出些许笑意:“旁人,谁是旁人?”


    “丞相府的人。”


    “哦?裴相是旁人,那又你是何人?”


    话中的羞辱意味异常明晰,而月光下的阮沐泽纹丝不动,似乎所有羞辱都不能唤起她一丝一毫的触动。


    她冷淡道:“太子殿下的人。”


    “孤的何人?”


    “枕侧之人。”


    “哈哈哈哈哈里哈哈哈。”


    独孤清烬满意了,一把将阮沐泽揽到怀中,低头亲了一口。


    他得意地扬起眉,目光移到裴迢发白的脸上,眼底泛出沉沉的杀意:“裴丞相可听清楚了?”


    “清楚了。”


    “东宫的人,不是丞相府能邀请的。”


    裴迢垂眸,望着两人相握的手,良久才缓缓躬身道:“臣,牢记。”


    独孤清烬不再理会他,拽着阮沐泽离开。禁军紧随其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离去,只留下裴迢站在回廊中,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嘲弄。


    ·


    东宫,玉楼。


    独孤清烬周身裹着化不开的阴冷,单手拽着阮沐泽,攀着一级级白玉石阶,进入寝殿。


    “——都退下。”


    宫人们本就敛声屏气缩在廊柱后,闻言如蒙大赦,瞬间溜得无影无踪。


    四下寂静,落针可闻。


    两人静静对视,独孤清烬神色阴沉可怕。然而,预期中的暴怒并未降临,攥着她手腕的力道骤然一松。


    他走到她背后,抚上她的肩头,动作轻柔得近乎诡异,语气也极致缱绻:


    “沐儿逃跑真是辛苦了呢~”


    阮沐泽:“………………”


    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啊,兄dei。逃还不算爽,逃到了清俊权臣的车上,真是把你给爽到了呢~


    殿内立着一面落地铜镜,镜面金黄蒙蒙,映照出两人诡异的姿势——阮沐泽站着不动,浑身写满抗拒,独孤清烬却在她身后,体贴地为她捏着肩。


    “沐儿明知你越反抗,孤越是欢喜,仍然三番四次给孤惊喜……”他俯身靠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嘴唇几乎贴在她的耳上,“沐儿是在讨孤的欢心吗?”


    “殿下小时候养过猫吗?”


    “嗯?”


    阮沐泽难得主动开口,独孤清烬眉梢一挑,眼里盛着笑意,耐心等着她往下说。


    “我养过一只猫。野猫、老猫。它和年轻的猫打架,断了一条腿,瞎了一只眼。我给它治伤,喂它鱼肉,用绫罗软垫做窝,可是它隔三差五就想往外跑。”


    “有一次我逗它玩,它抓伤了我。我一时气极,让人把它关进笼子里。几个时辰后再去看,它已经死了——头卡在笼子缝隙里,活活卡死的,两只前爪扒笼子扒得血肉模糊。当年我不懂,哭得伤心,现在才算感同身受。”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额头贴着他的下颌,声音轻而狠:“我跑,是因恶心。”


    “……”


    她眼神厌恶至极:“恶心到宁愿把脖子卡死在笼子缝隙中,都不愿意多看你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独孤清烬爽朗地大笑起来。


    那声音在寂静空荡的宫殿里,写尽偏执与疯狂。


    他从背后将她抱在怀中,下颌抵着她的肩头,指尖托起她的下颌,迫使她在铜镜中与自己对望。


    “看到了吗?”他语调低沉。


    镜中对望的两双眼睛,一双偏执阴森,一双淡漠清冷。


    “就是这个眼神……”


    “……”


    “每次你用这种眼神看我,都会让我战栗不已,沐儿,恨我吧,怪我吧,你我之间,至死方休。”


    独孤清烬偏过脸,像吸猫似的,深情地嗅着她发间的香气,俊美的侧脸在她颈侧轻轻摩挲。


    直到心满意足,他才松开她,临走前淡淡道:“回答你刚才那个问题,孤小时候没养过猫,但沐儿你比猫还有趣。”


    殿门“吱呀”一声关上,四下恢复寂静,只剩烛火簌簌摇曳。


    阮沐泽一秒结束营业状态,单手叉腰,冲空气里喊了一声:“系统,他小时候没养过猫,任务完成,给我结算。”


    殿内寂静许久。


    阮沐泽又问了一遍:“系统,系统在吗?”


    脑海中这才传来系统委委屈屈的控诉:“您又卡bug!!!”


    “你就说我完没完成吧?”


    “嘤嘤嘤……恭喜宿主完成第二关!男主已向您讲述童年相关小事,奖励积分一百。”系统抽抽搭搭地报任务,“下一关:让男主带您去见他的一位故人,包括但不限于亲属、好友、乳母、心腹、敌人……”


    “系统,打个商量。”


    一听这不着调的语气,系统就发毛:“干、干嘛?”


    “这个任务,我能超额完成,五位、十位、二十位……上不封顶。我会把太子身边的所有人都摸个清楚,我要求积分可以兑换每一个人的背景设定,就像对裴迢那样。”


    “哦,说到这个,”系统来了精神,“系统检测到宿主开启了隐藏支线,请问宿主要攻略反派吗?反派裴迢也有情感障碍,也是待治愈的人哦~”


    阮沐泽轻轻一笑。


    这在意料之中。


    裴丞相能力与野心兼有之,自视甚高,且身怀巨大秘密。一无朋友二无爱人,饶绕是近侍也只能揣度他的心思。她凭着那一番唬人的话,已经成了他心上最特殊的存在。


    但是治愈他?攻略他?


    呵呵。


    阮沐泽一步步走到墙边,推开窗户,俯视着玉楼之下的皇城,亭台楼阁的火光迷离飘摇。


    “我们这个职业,高薪人员不在机构,不在医院,是金融行业。工作内容也不是给股票交易员减压,而是让压力化为动力,激励他们疯狂赚钱。这个职业也不叫心理医生,有个好听的名字,叫作激励师。”


    她抬手摸了摸宽大的绸缎袖子,眼神格外珍视:“大周江山,内忧外患,岌岌可危,我是太子的内贵人,国要是亡了,就穿不了这么漂亮的绸缎了。”


    她的目光越过皇城,望向更远处稀落的万家灯火,绝美的侧脸在窗外灯笼光下忽明忽暗,有些阴鸷恐怖。


    “我要知道,文臣武将的原生家庭、心理阴影、激发他们的斗志、催生他们的信心,像裴迢这种狼子野心的狗,能感化的感化,感化不了就毁掉。”


    她握紧拳头,咬牙切齿,近乎疯魔:“没有人可以撼动独孤清烬的皇位,没有人可以阻止我在古代躺平。”


    ……


    “挡我休假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