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笼寨村口的大槐树下。


    晨雾还未完全散去。


    马保国领着几位大队干部站在最前面。


    翘首望着路口方向。


    身后跟着几位好奇的村民。


    毕竟要见领导，今天不上工，大家都比较空闲。


    最重要的是，领导对九笼寨这种鸟不拉屎的村寨来说，那可是稀罕物。


    唯独周青，独自坐在槐树的老根上，双手抱胸，脸色阴沉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好好的清晨温存时光，全被这该死的“迎接任务”搅黄了。


    早知道当知青队长还要干这接待的活儿，当初说什么也不会答应。


    越想越气的周青，在心里把能骂的人都骂了个遍。


    这一等，就是将近一个小时。


    周青嘴角抽了抽，心里的火气更盛：


    早知道来这么晚，老子那点事儿都能来回三回合了，可恶！


    “来了！”


    突然，马保国一嗓子喊出来。


    众人齐刷刷看过去，只见三个身影正沿着蜿蜒的山路走来。


    为首的是个穿着中山装、挺着啤酒肚的中年男人。


    身后跟着个戴眼镜的年轻干部。


    最后面则是个低着头、身形瘦削的青年，手里拎着一个旧帆布包。


    马保国连忙带着人迎上去，脸上堆起热情的笑容：


    “刘主任，一路辛苦！可把你们盼来了！”


    “抱歉抱歉！”


    为首的刘大光擦了擦额头的汗，笑着解释：


    “我是知青办主任刘大光，这位是宣传教育处的蔡文新副主任。你们这山路实在难走，车子开不进来，耽误了点时间。”


    马保国连忙摆手：


    “不碍事不碍事，你们辛苦了！”


    刘大光点点头，侧身让出身后的青年，介绍道：


    “这是新来的知青，刘军。以后就在九笼寨插队，还请马队长和各位多照顾。”


    “刘军？”


    周青原本耷拉着的眼皮猛地一抬，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刀。


    他循着声音看过去，当看清那个青年的脸时。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随即又被一股冰冷的恨意彻底淹没。


    是他！周军！


    自己的好哥哥，上一世就是他亲手拔掉自己的氧气面罩、夺走他一切，还给他戴了绿帽的男人！


    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不久前周青才亲手写的举报信，揭发了周军装病的劣迹。


    以及周家用养子顶替下乡的罪恶。


    周青本以为那只是提前收一点利息。


    没想到，他竟然也被分到了九笼寨！


    这或许就是所谓的造化弄人吧！


    “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进来了。我的好哥哥，这一世，就让我好好‘招待’你吧！”


    周青死死地握着自己的双拳。


    本以为那封举报信只是能提前收点利息了。


    没想到还能连本带利讨一点回来。


    而此时的周军，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头垂得更低，眼神躲闪，根本没注意到槐树下坐着的周青。


    他满脑子都是被举报、被迫下乡的愤懑和不甘，对周围的一切都提不起兴趣。


    “来来来，领导们，思想教育课的场地已经安排好了，我们移步去大队部的晒谷场！”


    寒暄过后，马保国热情地引领着刘大光和蔡文新往村里走。


    今天知青办的领导除了送周军来插队。


    主要还是给大家做个思想教育宣传。


    毕竟九笼寨出了命案。


    而且还是刚下乡没多久的知青。


    这事儿上面是很重视的。


    周青慢悠悠地站起身，跟在人群后面。


    他的目光始终锁定在周军的背影上。


    但是渐渐地周青也冷静下来了。


    人既然到了九笼寨，那就跑不了，不急于一时。


    晒谷场上早已挤满了人，家家户户都派了代表，所有知青也都到齐了。


    场地上临时搬来几张桌椅，搭成了一个简易的讲台。


    思想教育课的内容枯燥又冗长。


    无非是强调知青下乡接受再教育的重要性。


    鼓励村民们积极生产、团结互助。


    周青听得昏昏欲睡，眼神却时不时飘向站在知青队伍里的周军。


    周军依旧低着头，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直到课程结束，知青办的领导们起身告辞，他才稍微抬起头，眼神里满是不甘。


    马保国送走领导，折返回来，把周青叫到讲台上，然后对着周军招手：


    “周军知青，过来一下！”


    周军犹豫了一下，磨磨蹭蹭地走了过去。


    “这位是周青同志，咱们九笼寨的知青队长，说起来你们都姓周，倒是一种缘分。”


    马保国拍了拍周军的肩膀，笑着说道：


    “以后你的工作、生活，都统一听从周青队长的安排，有什么困难也可以找他。”


    马保国对所有的知青都是一视同仁的。


    虽然周军的身份是劳改，但到了他的队，那就是他的队员。


    然而，周军原本涣散的目光在听到周青的名字的时候。


    他猛地抬起头。


    目光锁定在周青脸上的那一刻，他整个人像是被雷劈中了一样。


    瞳孔骤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至于马保国说了什么，他根本就没听见。


    “是你？！”


    周军脑子跳出一个念头——怎么会是周青。


    紧接着又跳出一个念头——王八蛋，老子和你拼了。


    周青看着周军这副见了鬼的模样，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语气平淡却带着刺骨的寒意：


    “怎么？不认识我了？”


    之前在大槐树下见到周军的那一刻，周青恨不得立刻冲上去撕碎他。


    可此刻面对面，周青的心里反而异常平静。


    “王八蛋！”


    周军反应过来，瞬间变得歇斯底里，双眼赤红地瞪着周青：


    “就是你举报的我！害我被下放！我杀了你！”


    他怒吼着，撸起袖子就要扑上来和周青拼命。


    “啪！”


    然而，还不等周军动手。


    周青反手一巴掌，狠狠地甩在了周军的脸上。


    清脆的巴掌声在晒谷场上炸开，瞬间盖过了周军的嘶吼。


    这一巴掌周青是一点不留情。


    周军被打得一个趔趄，捂着脸倒在地上，嘴角溢出了血丝。


    周军也被打蒙了。


    晒谷场上瞬间鸦雀无声。


    所有村民和知青都愣住了，齐刷刷地看向台上，脸上写满了震惊。


    周青这么残暴的吗？


    之前打张卫东那么狠，还情有可原。


    毕竟张卫东在针对周青。


    可打周军是怎么回事？


    刚见面就挨一巴掌？


    马保国也懵了，连忙上前拉住周青：


    “周青，你这是干什么？有话好好说！”


    周青甩了甩有些被震麻的巴掌，淡笑道：


    “他又不是人，听不懂人话，有什么好说的？”


    回过神来的周军肺都气炸了：


    “王八蛋，周青，今天有我没你，老子和你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