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畅再次见到费知晋，内心并没有很大的波动。他没搭理来人，而是转头和小学弟说：“咱们走吧，别理他。”


    小学弟一脸惶恐地点了点头。


    费知晋仍然穿戴着一身彰显他高贵身份的华丽行头，但言行却像是二年级的外甥在卖棉花糖的摊位前耍赖泼皮：


    “黎大谱，你真是没良心！丢下我不管，去跟别人看什么电影——”


    这是什么屁话。


    到底是谁没良心。


    “这么多天没联系，你都不问问我怎么样了，你就一点都不担心我吗？”


    黎畅被质问得莫名其妙。他停下脚步，上下打量了费知晋一眼：


    “你这不是好好的么。”


    原来他也知道这么多天没联系。黎畅没好气地又说：“不是你让我不要主动联系你的。”


    “我——”费八岁像是知道自己理亏，但不想承认。他腆着脸大言不惭地说：


    “我不让你联系你就不联系，我还不让你和别人吃饭你怎么就不听呢。你不联系怎么知道我不让联系。上个月我有个重要的项目怕分心，现在项目结束了，我有时间了，不行吗？！”


    真是一段一气呵成的狡辩。


    黎畅已经好几年没正经发过脾气了，但眼前这个人明显混淆是非、颠倒黑白的行为还是让黎畅久违地有些火大。但他嘴笨，吵架基本吵不赢，于是他侧开身想快步离开这里。没想到厚脸皮的费总上来想拦他。小学弟在一边瑟瑟发抖地问：


    “畅畅哥，他好可怕。要不要叫警察？”


    这傻孩子，成功把即将爆发的火力重新引回了自己身上。费知晋气冲冲地对着小学弟说：


    “对，是该叫警察。你大半夜的和他单独一起走，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应该让警察来把你抓走！”


    也不知道他是说真的还是在发泄怒意。小学弟像是被这刁钻的醋味整的有点懵圈。没等他开口，费知晋又说：“还有，‘畅畅哥’也是你叫的。你会不会说话，有没有边界感？你才刚认识他几天——”


    “你差不多得了。”黎畅实在听不下去了，“他们新来的小孩都这么叫，你管那么多干嘛。再说了，他怎么叫我，跟你有什么关系？”


    费总在黎畅这儿吃了瘪，愤愤不平地想要计划下一轮攻击。黎畅有些抱歉地对小学弟说：“不好意思啊，他是我朋友，今天心情不好。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谁是你朋友？！”


    费总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方式。


    “对，不是朋友，我和你不熟，咱们毫无关系。”


    黎畅彻底无语，冷着脸撇开费知晋快步走出去老远，连来拉他胳膊的手都被他甩开了。


    “黎大谱，你都跟我‘那个’了，现在甩了我就是始乱终弃。”


    这过于智障的发言把黎畅都气笑了。


    他走得更快了，费知晋巴巴地跟在后面，声音听着越来越无助。


    “黎谱，黎畅……畅畅，你等等我……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说着说着，费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没错，就是小外甥没吃到糖的那种哭法。


    黎畅还是停了下来。


    他有点想从这个世界上消失。因为不远处的路灯下，小学弟那副震惊的表情，有点让他无地自容。


    但面前的人哭得实在是太凶了，他从没见过有人哭得这样夸张。眼泪像瀑布一样哗哗地涌出，让黎畅彻底没了脾气。


    今天这个人的言行表现，实在让黎畅怀疑，与他继续下去是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黎畅的表姐是个吸渣体质，每任男友都暴雷。所以黎畅很小就从表姐那里听说了渣男的全部特质：不成熟，变脸快，自我为中心。情浓时甜言蜜语，翻脸时冷酷无情，犯错时厚颜无耻，挽回时痛哭流涕。


    好像每一条都能对得上。


    就算如此，尽管如此，此刻黎畅最想做的事，就是让他停止哭泣。


    于是他照做了。黎畅抬起手，擦了擦费知晋的脸颊。


    哭得正伤心的费总还在不停地道歉：


    “真的对不起。我不是故意不联系你。我是……我——我真的……”


    “知道了。”黎畅放软了语气，“有什么话我们以后慢慢说。先别哭了，嗯？”


    安慰的话在这里好像起到了反作用，费总哭得更厉害了。他干脆把头靠在了黎畅的肩上，黎畅顺势抱住他。人高马大的男人就埋在他怀里“呜呜呜”地低声哭了起来。


    唉……黎畅顺了顺他的后背，叹了口气。


    远处不知所措的小学弟把这段狗血的戏码看了个全程，也不知道以后会在学校里被传成什么样。算了，随便吧。


    黎畅现在的首要任务，是把怀里的大哭包哄好。


    ***


    不久之后，费总特意配了一位新助理，专门在不方便的时候替他接黎畅的电话。黎畅问：“那咱俩的对话不都被你助理看光啦？”费一脸严肃：“所以，有什么话别在电话里说，当面说。”


    这架势，怎么像在演谍战剧。


    想起费知晋责怪失联期间黎畅不担心他的安危，黎畅忍不住问：“你到底是做什么工作的呀？”


    费总被这么一问，脸上顿时浮现出犹豫之色。他故作镇定地小声答：“开——开公司的呗。”


    有点可疑。


    “真的，正经职业……合法的。”


    嗯，欲盖弥彰。


    黎畅又问他失联的三周干嘛去了。费知晋面不改色地答：“飞机失事，迫降在孤岛上了。”


    得了，什么也别说了。他搁这儿满嘴跑火车呢。


    估计这个费总嘴里也没几句真话。反正黎畅跟他在一起也就是图个乐，其他的就甭深究了。


    没必要。


    两人又恢复了不知算是逢场作戏还是真情实感的如胶似漆。和费知晋在一起，快乐倒是挺快乐的，但黎畅在心里偷偷画了条线，他不想让自己陷得太深。


    年底的时候，黎畅意外拿到了校级一等奖学金。他平时成绩就不错，校内课外活动两开花。今年可能运气好，算上之前得的一些什么奖，综合算算就被评上了前几名。黎畅很开心，拿到奖金之后，约舍友一起去学校里的高档小餐馆搓一顿。小餐馆没有包间，几人在大堂找座位坐下，还没点完菜，就听见三桌之外传来不知什么人阴阳怪气的一声：


    “黎畅他凭什么呀？！”


    “……”


    几人面面相觑。


    学校如同小社会，站得越高肯定越容易遭人碎嘴。黎畅一乐，只当在听笑话。那人愤愤不平地说，什么奖学金评选有猫腻，黎畅内部有人，世道很黑，没背景就只能当背景板。这些就算了，毕竟明眼人都能听出来这是败者在给自己挽尊。结果那人说着说着就变味了，说黎畅私生活混乱，老海王。这次据说是傍上了什么大佬，还是男的。男大佬专门给他一路开绿灯，要不然这种好事哪儿轮得到他。说完，他还添油加醋地表示了下对黎畅委身男大佬的佩服，以及对于黎畅舍友人身安全的担忧。这话是越说越离谱，连黎畅的舍友们都听不下去了，小张一拍桌子想去对面理论。黎畅拦住他，说算了算了。这么鬼扯的谣言，多回他一句都算高看他一眼。


    “找个有钱的对象怎么了，有本事你也找啊？”


    有人说。


    “你没有，是不想要吗？”


    这声音怎么听着有些熟悉。


    碎嘴男本想反驳，结果见到来人珠光宝气的一身装备，刚扬起的嗓门立刻泄了气。


    黎畅抬头一看，完蛋。本来算是无中生有的事，现在怕是要被做实啦。


    费知晋一身装模作样的三件式高定西装，在这个小餐馆里显得格格不入。


    “我们家畅畅受欢迎，追的人多，当初连我都追了好久才肯搭理我。他私生活什么样，你还能比我懂？哦——你不会被他甩过吧？”


    “你胡说！”碎嘴男脸上红一阵白一阵，气急败坏地一口否认。


    “还有，我连你们学校的楼都捐了，还在乎那几个奖学金的小钱？没错，我不仅要让他拿奖学金，我还要让他进我的公司当高管，我要把我家账本给他，让他给我发零花钱。怎么着，气死你！”


    费总妙语连珠，口若悬河，满嘴跑火车就算了，怎么说到最后透着一股子小家子气。


    “我……我要去教育局告你们！”碎嘴男气得眼睛都红了。


    “你去告啊，这样全市的老师学生就都知道你学习不行能力差人品还堪忧，见到优秀同学不知道学习对方的优点，背后嚼舌根泼脏水还执迷不悟，心眼小得像针尖，自诩清高其实就是个吃不到葡萄的酸鸡！！！”


    费总越说越起劲，往碎嘴男的方向一步一步逼近。那人退无可退，精神接近崩溃：


    “死基佬，有几个钱了不起啊。离我远点，真恶心！”


    “哟，终于有机会展示你的优越感了？”费总轻蔑一笑，“你放心吧，不会有男的喜欢你的。反正也没有女的喜欢你。狗屎在哪儿都是狗屎。”


    那人终于绷不住，“哇——”地一声就哭了。费总弹弹衣襟，转过头来得意洋洋地看黎畅，像是在邀功。


    黎畅被舍友们推搡着走到费知晋身边。他没搭理那个哭得正伤心的碎嘴男，牵起费知晋的手：“咱们去外面说吧。”


    费总高攻低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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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章 你生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