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3. 叔叔再见

作品:《浮灯[先婚后爱]

    夜色已浓,沈承昱脚步低缓地从隔断内出来。陶凝上前刚要说话,他立刻将食指放在唇边“嘘”声。


    陶凝愣住,随即别扭地向门口挪去几步,朝帘子后面张望一眼才道:“沈先生,这里条件粗陋,昭熠少爷住下怕是太委屈了。”


    她暗示他早日把这孩子送走,沈承昱也是这样想的。


    这个孩子太小,还在需要专人照顾的年纪,他又有公务在身,不能事事周全。要是强留昭熠在身边,只会让孩子陷入不必要的危险。早些安排个去处,对孩子来说也是好事。


    可褚家出事了吗?为什么报纸上没有消息?沈承昱在办公桌前坐下,翻阅起近日的商业新闻。


    以他对褚家人的了解,哪怕只剩一个,不管是谁,都不会让南殊的孩子流落至此。


    除非,是灭门之祸。


    又或者,是被敌人威胁陷害?


    沈承昱翻了许久,也没能找出头绪。


    “我不方便出面。”他抬手吩咐,“你,派人去褚公馆探风。”


    “是。”陶凝点头,还想再问些什么,却听门外传来一串急促凌乱的脚步声。


    陶凝的脸瞬间白了,惊慌地看向沈承昱,又不敢回头太久,急急去盯窗外的影。


    鞋底踩在木楼梯上发出的声响如战鼓擂擂,逼得陶凝不断后退,向墙边靠去。


    在战火中久了,夜里只要有一丁点异常的动静,她就如临大敌般紧张。


    沈承昱单手撑在桌上,起身时目光也紧紧锁着门窗。四指并拢招呼两下,示意陶凝到自己身侧。


    空气中弥漫着炭火半熄时的焦味儿,每每呼吸,都被烟尘灼伤一次。


    门锁传来剧烈的拧动。他肩线绷得笔直,随“咔哒”一声,骤然抬起双眼。


    疾风拂过,炭炉中的火星噼啪作响。


    警觉、错愕、再到心悸失语,只用了一秒——惊神泣鬼的一秒。


    门扇张开的瞬间,沈承昱瘦削的轮廓立在眼前。


    心跳停了,手指攀住门边。


    她忘了自己是为什么来到这里。只知此刻,偏差让她不敢妄认这个男人。


    从前的他衣着光鲜、珠圆玉润,站在外务署门前向众人挥手,这才是他该有的模样。


    南殊从未见过沈承昱这般,潦倒憔悴。


    胸腔剧烈的起伏带动心脏狂跳不止,血肉缺失的一块还渗着血。


    她骤然从幻象中抽离,被本能驱使着四下奔去。


    “夫人?”陶凝连忙给她让路,又在南殊步履艰难时上前扶了一把。


    沈承昱一言不发,眼神还落在门前,刚刚她站过的地方。


    “昭熠少爷在里面。”陶凝指向挂在隔断上的布帘。


    南殊两步闯进去,双腿在看见床上那一小团身体时骤然失力。


    还没等沈承昱反应过来,他的手臂就已经揽住了她的腰肢。


    南殊抬手别开他的胳膊,鞋跟的边缘率先落地,没发出半分声响。


    俯身将食指探在孩子的鼻下,气流断断续续冲在手上,有些急迫,但大体还是温的。


    双眼一合,整个人便倒了下去。


    “南殊!”沈承昱蹲身将她抱在怀里,却还是没能挡住那道身影斜坐在地。


    发梢垂下,扫过他的鼻尖,带起阵阵冷玫瑰馥郁的香气。


    南殊按住他的臂弯直起腰身,沈承昱怕她吃不住力,连忙去扶南殊的手。


    却在刹那间,碰到她指根处戒圈的冰冷。


    “熠熠?”南殊隔着被单,轻轻晃动幼儿的身子。眼睛睁着,泪珠却接连不断地从眼眶滴落。


    “他刚吃下东西,睡着了。”沈承昱挪动手指,避开那点突兀的凉。


    她却没理,依旧固执地呼唤:“熠熠,醒醒,跟妈妈回家了。”


    不问他为什么把孩子带来,也不问他的近况与将来。


    南殊只把这当成一次巧合,就像出门恰好忘带帽子一样,稀松平常,无伤大雅。


    “你......自己回去?”他仍担心她。


    这里不比城中安全,出门伸手不见五指。她是独自一人跟修女过来,也没个小厮陪着。


    “我得带我儿子回去。”她终于回复了沈承昱的话。


    指背抚过孩子浮着红晕的小脸,南殊眸光闪烁,深望昭熠的模样,直到晶亮彻底散去,还是依依不舍。


    双眼紧闭的刹那两行清泪落下,似做出了什么撕扯灵魂的决定。


    “沈先生。”她攥紧潮湿的被单,“能否请求您,帮我做一件事。”说着,便将自己的钻石耳钉取下,放入沈承昱的手中。


    南殊不白求他。稍等片刻,见沈承昱没将东西退回,于是垂眸开口:“烦请您,给褚公馆传个口信,让我弟弟来接我。就说......”


    她用拇指抚过孩子的额角,顿了许久,才道:“就说我想好了。”


    刚才南殊跟着贺绍卿的人来到孤儿院,见到院长还没等她开口询问,贺绍卿的手下就如强盗般冲了进去。


    慌乱之际,人群中猝然伸出双手,把南殊拽去一旁。


    是院长安排修女,偷偷告知了她昭熠的下落,并且安排南殊从后门逃脱,一路跑到了沈承昱的门前。


    他没说话,那对石头仍明晃晃地托在掌心。


    南殊以为他有不满,连忙补道:“我出门太过匆忙,没有带现金。若是您觉得首饰不好出手,可以让我弟弟来带现金给您。”声音逐渐低了下去。


    沈承昱却依旧盯着手心,不言不语。指尖微微颤动,石头随之闪出冷冽的光泽。


    “或者......”南殊挣扎着从地上站起,“我可以给您写支票。”


    从手包中掏出支票夹的动作没有半分犹豫,她四下张望,看见床头的桌上放着一支钢笔,拿道:“借用一下您的钢笔。”


    煤油灯昏暗,她将发丝别在耳后,压低身子却愣是瞧不清笔尖的位置。


    没签下名字,他的手便先一步覆了上来。


    沉稳的热意穿透皮肤,顺着血流向全身散去。


    钢笔的银尖逐渐清晰,南殊这才发现,刚看不清,竟是手抖的缘故。


    “抱歉......”只吐出两个字,她便抿紧双唇,不想眼泪落得太痛快。


    “不必了。”叹息间,他将指腹抵在棱角分明的钻面上。暗黄的光线勾勒出南殊侧脸的轮廓,沈承昱望去时喉咙微动,终将那两块石头握在手里:“这个够贵重了。”


    南殊的眼眶猝然红了,她急忙垂头,折断喉间的哽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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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沈承昱点头,吩咐陶凝去办。


    不多时,褚南峤便急三火四地过来。


    “姐!你还好吧?”他直接略过沈承昱奔向南殊。


    她抱着孩子从布帘内出来,昭熠被他的声音惊醒,靠在南殊肩上,懵懵懂懂地回过头。


    “没事了南殊,我来了,把他给我吧。”南峤轻声安抚,顺势要接过昭熠,却被姐姐阻拦。


    她张嘴想说些什么,可还是只吸了冷口气,把温热都留给落在昭熠头上的那个吻。


    南峤仔细查看,确认他们母子平安无事,这才向后退了一步,与沈承昱面对面说话:“沈先生,多谢您出手相助。”他甚少低头,可此刻却鞠躬道谢。


    沈承昱的回应,是同南殊一样的沉默。


    他做出请的手势,示意南峤带南殊走。


    从前他对不起她,悔恨多年无以弥补。今日救她一命,就能两不相欠了。


    五年,南殊的背影依旧纤长绰约。他的灵魂闯在前面,极力阻拦她迈出门去。


    她是委屈的。纵使一言不发,他也瞧得出来。


    眼睁睁盯着那双沾满泥泞的羊皮鞋抬过门槛,又缓缓回落。


    南殊转头,身后是被门框圈住的、飞絮濛濛的夜色。


    “昭熠。”她轻唤孩子的名字,引他去看沈承昱的面孔,“和叔叔......”


    她的胸口起伏,好似有一口气憋着,上不去,也下不来。


    垂眸间,眼睫挂起一滴将落未落的泪:“和他,说再见。”声音飘渺着,昭熠却听得清楚。


    小小的身子紧紧依着妈妈,困似地揉了揉眼,小声道:“叔叔再见。”


    话音刚落,南殊的鞋跟便敲在了门外。


    她还是那般果决,走的时候,连一个温情的眼神都不多留下。


    他是多想追出门去,却又恨她的狠绝。


    那个孩子能吃能睡,能跑能说,已然不是婴儿。她就这样把他抱在怀里,珍宝似的。


    临走了,还不忘把他举到沈承昱面前,再度提醒他从前犯过的错误。


    春寒与秋凉,都是柔风刺骨。


    沈公馆的秋夜又冷又长,直至今日,都未曾黎明。


    她扑在铁艺门上哭喊的场景再显。四年来如凌迟一般,搅烂他的内里。


    隐瞒真相的人不配纠缠,她早该拥有新的生活。


    只是,像她那样桀骜的人,竟让别的男人离她那么近,近到足够留下一个孩子......


    不,是她这样生性多疑的人,竟信到允许某人,留下一个活生生的孩子。


    她的心给了别人。


    除此之外,沈承昱再也想不到其他的可能。


    一呼一吸牵起肺叶剧痛,憋闷引起的红意攀去脸上,在脖颈继续蔓延。


    “沈先生!您怎么了?”刚送人回来的陶凝急跑进门,扶住沈承昱的胳膊,奋力拍打他的背脊。


    他本想说没事,奈何周遭没有生存以外的空气供他闲言,只得扶着桌边坐回椅上。


    榫卯摩擦,木头椅子“吱呀”作响。


    沈承昱接过陶凝递来的药片与水,一口一口慢慢咽下,待到呼吸平稳,才缓声道:“谢谢。”


    疏离间,脑中又是一阵嗡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