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哦,好吧,是高三

作品:《许你一场梦

    我来他家这边有一年半了,早就养成了午睡的习惯,但是还没有睡得太得心应手。


    比如说,如果没有三个以上的闹钟,我总是一睁开眼就看到天都暗了。


    即使有闹钟,强行起来也会很困。


    比如现在。


    我像个被困死以后830年没有睡过觉的特困女鬼,被十七岁的苏清风牵着手往学校走。


    在他身后无穷尽地散发着怨气。


    我这是倒了什么霉,毕业十年还在做梦上高三就算了,偏偏这个梦还醒不过来。


    哦,对,高三是吃饭的时候阿姨说的。


    在考上大学以前,高三真的很重要。


    所以我主动洗碗遭拒,被赶去午睡。


    所以我想睡懒觉遭拒,被拉来学校。


    门口的保安和往来的老师同学,对我们牵着的手视若无睹,好像全世界都知道我们在谈恋爱并且习以为常。


    果然,梦境是一个唯心且不够合理的地方。


    我动了动依旧发困的脑袋,想,校长过60大寿,普天同庆,放假一个月。


    两个月也行。


    1,2,3……


    三秒了,怎么还不放假?


    死喇叭,快通知!


    不对,这不科学!


    我猛然惊醒,但是怨气愈发浓重。


    我一向是可以控制自己的梦的。


    这还要从我上初中时开始说起。


    那年我12岁,因为不满两岁的妹妹爱撕我的课本和作业,不得不选择去寄宿学校上中学。


    那是当时我们市最好的私立学校,不遵行九年义务教育制度,学费昂贵。


    其实离我家也就只有几站公交车那么远。


    对当时的我来说,却是遥不可及的距离。


    一开始我和室友的关系挺好的,但是时间长了大家都熟了,她们莫名其妙地开始孤立我。


    也可以说是霸凌。


    包括但不限于值日不打扫我床附近的卫生,把我负责发的卷子藏起来骗我说不够一遍遍让我去办公室取,在我负责讲课的活动上毫不配合还要拉上其他同学一起,还有就是……说我要去的地方有鬼。


    比如看到我去厕所,就说曾经有人在厕所掐死了一个婴儿;看我要去水房,就说有人在水房的水池底下看到过鬼火;我的床位置靠窗,她们说窗外有一个穿白裙子的长头发女鬼站在树下;就连去上体育课的路上,也能给我讲一个操场挖出来人腿骨的佚名传说。


    我在人际问题上有点迟钝,一直以为我害怕是因为我胆子小,从来没想过是她们在针对我。


    因为离开家的身不由己,我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的大人。


    我没有表现出害怕,只是会做很多噩梦,每天晚上被不同的鬼追,死于不同的被害方式。


    梦得多了,有经验了,慢慢就开始可以控制自己的梦。


    不过后来去看的心理医生告诉我,这可能是精神分裂的前兆。


    (谢邀,至今没裂。)


    我给自己下了坚定的心理暗示:我是最厉害的,我无所不能,无所不会,谁也无法伤害我。


    等我能稳定地在梦里大杀四方,我就很少做噩梦了。


    但是今天,我控梦的能力失效了。


    我苦大仇深地被苏清风拉到了教室,我同桌还没来,他熟练地坐下,问我,“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不要。”


    老娘的超能力都失灵了,还睡个屁!


    我看着他,突然后知后觉地发现事情有点不对劲。


    这个梦不仅太长了,也太细致了。


    我在梦里经历过很多不同的时间线,上课的时候也有老师会点名提问,但不会那么细致地讲解一个知识点;


    考试的时候题目倒是清晰明确,但是一张卷通常只有两三道题。


    NPC不会很多,而且不重要的人会共用一张脸。


    因为我脸盲,也从来不看别人的脸。


    我突然转头看向其他人,教室里的同学太多了,他们也长得太不一样了。


    不一样到我一眼就能区分出来。


    我有些慌乱地从桌洞抽出一本书,打开,一目十行地翻了几页,一边看一边手不由自主地握紧。


    “怎么了?”苏清风一脸的不明所以,“下午没有化学啊。”


    “没事。”我摇头,用肉眼几乎看不到的幅度。


    “真没事啊?你今天有点怪怪的。”他脸上的担心不带一丝敷衍。


    我脑子里乱得像被十只猫抓了十个小时的毛线团一般理不清,只能看向字迹清晰的化学书,告诉他,“今天没有化学课,我有点难过。”


    “你不是最喜欢生物吗?”


    对,十八岁的我是。


    但是我不应该和苏清风是同学,他比我小一岁,也比我小一届。


    这里都不是梦了,不应该这么不合理,凭什么是他跳了一级,而不是我小了一岁?


    “我现在又喜欢化学了,不行吗?”我理直气壮地见异思迁。


    喜欢好几门课,总比喜欢好几个人强。


    苏清风好脾气地点头,“行行行。”


    为了表达我诚挚的爱意,我合起化学书抱在怀里,心里默默祈祷,这只是一场与众不同的梦。


    苏清风不合时宜地把头探过来,“这么喜欢啊?”


    “是啊。”


    我看着他熟悉的眉眼,说不出一句讨厌。


    如果我们从十八岁开始,结局会不一样吗?


    不会的,十七岁的苏清风并不是我喜欢的样子,如果不是因为我先在十年后和他谈了恋爱,即使我们真的是同班同学,也未必会有交集。


    如果可以引导很多假设,但是不同时时间线里的人是不一样的。


    所以我从来不会在爱情里幻想,如果我早一点遇到他就好了。


    我想过这个问题,但始终觉得无法成立。


    十七岁的苏清风不是我爱的那个苏清风,如果这不是一场梦,我觉得我现在的处境骑虎难下。


    拜托拜托,穿越大神,不要带上我。


    我挪开眼,在心里默默祈祷。


    怎么办,比高三更可怕的事出现了。


    被十七岁的苏清风拉过的手指头烫烫的,我开始神游,猜测自己是不是在睡梦中死了,然后穿越到了宇宙中的另一个平行世界。


    那二十八岁的苏清风睡醒了会不会害怕,他每次劝我爱惜身体的时候都会说,我要是死掉了他赔不起钱给我爸妈。


    完了,也许一语成谶,他要背上巨额赔偿了。


    像我这么美丽又多才多艺,怎么也值个千八百万吧?


    不是我小瞧他,他可能得赔十辈子。


    还是抢救我一下吧,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