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花盆里长不出苍松，鸟笼里飞不出雄鹰！”


    “吐尔逊·托乎提，我不允许你这么说我的女儿！”


    古兰朵睡眼惺忪地睁开眼睛，双脚在空中无声地抗议。


    刚才她梦见在绿荫球场上，她一脚踢出了名球，倒挂金钩，惊艳四座。


    23岁的古兰朵，瞬间成为了女版C罗。


    从喀什大学体育学院毕业在家这些日子，古兰朵每天都是被父母吵醒，好几次她都想搬出去住。


    或者，去塔县找姥姥。


    奈何，囊中羞涩。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姥姥家住在靠近帕米尔高原的地方，那附近有白沙湖和班迪尔蓝湖。


    除了新疆辽阔的美景，凡是跟“欲望”沾边的一切，塔县一样都没有。


    帕米尔高原有的，喀什古城没有。


    喀什古城有的，帕米尔高原没有。


    她的父亲吐尔逊·托乎提，人生的理想版图早已经不在塔县。


    父亲从一穷二白的穷小子，到如今在喀什古城拥有三家店面，不会甘心再回塔县过归隐的生活。


    古兰朵的深闺，窗帘拉得严严实实。


    四周一片昏暗，她刚要睡个回笼觉，房门被母亲推门而入。


    “朵朵，快醒醒，谁家姑娘睡到日上三竿？阿妈给你做了烤包子，羊肉馅儿的。”


    古兰朵刚要发怒，母亲总是忘记敲门，没有一点点边界感。


    却没出息的，被“烤包子”勾住了馋虫。


    她从小就在“食欲”上，没有太大的出息。


    七情六欲，食欲最为凶猛。


    天塌下来，吃饭总要排在第一位。


    她那平坦的肚子，好像永远填不满，无论多少食物都无法满足。


    阿爸阿妈带她去求医，一套详细检查下来，各项数据显示，身体强壮如牛。


    医生分析，也许古兰朵体育生的机体，就跟平常人不太一样。


    说得好听，古兰朵，天选的足球女健将。


    不留情面，古兰朵，天选的“饭桶”。


    读大学那阵子，古兰朵的生活费大部分都是用来吃的。


    有阵子，她总是吃不饱，幸亏短视频兴起。


    一夜之间，吃播涌现，市场对奇葩吃播，需求量达到了前所未有的顶峰。


    学校附近的商家，经常会举办一些“大胃王比赛”。


    古兰朵，身材苗条、脖颈纤长，小腹平坦，却总能上演极致的反差。


    古兰朵，硬是靠着一张嘴、一个铁胃，闯出一片天。


    那阵子，几家短视频公司的猎头，每天都蹲在体校门口苦苦等她。


    “古兰朵，千里马遇到伯乐，我们公司可以把你打造成大胃王吃播。”


    “古兰朵，别再犹豫了，钱和美食怎么选？成年人，当然是两样都要啊！”


    古兰朵却为了她的足球梦，眼神坚定地拒绝了“发家致富”的机会。


    从那以后，古兰朵总是徘徊在要不肚子饿，要不吃饱了，钱包空空的苦恼中。


    “朵朵，今天中午想吃什么呀，阿妈给你做好吃的。”


    古兰朵伸了个懒腰，从被窝里钻了出来，声音带着一丝起床气。


    “阿妈，今天就简单点！来点缸子肉、羊杂汤、抓饭、玫瑰花鸽子汤。”


    阿依慕拿着笔，记录着女儿的菜名。


    她生了两个儿子，古兰朵是她最疼爱的小女儿。


    “朵朵，最近无花果上市了，你最爱吃无花果，回头让你阿爸给你买。”


    古兰朵还没来得及开口，吐尔逊板着一家之主的脸色出现在门口。


    “吃吃吃！一天到晚就知道吃！”


    古兰朵嘟嘟囔囔道：“阿爸，民以食为天，做人嘛，不就是一日三餐嘛！”


    “古兰朵，你到底考虑好了吗？”


    “考虑，什么？”古兰朵睡眼朦胧。


    “考虑什么时候到阿爸店里学雕刻！”吐尔逊皱眉。


    “一天天，就想着吃。你这大胃王，阿爸看谁家敢娶你。”


    “阿爸，我才不稀罕嫁人。”


    “那你稀罕什么？足球？”


    “我的理想是，猫狗双全，一辈子当你们的全职女儿。”


    “每天啥也不用做，非要做，那就踢球吧！”


    吐尔逊气得胡子乱吹，指着一旁的妻子阿依慕。


    “看看！你看看！都是你教育出来的好女儿！”


    “猫狗双全！全职女儿！古兰朵，你是想一辈子躺平啃老？”


    “阿爸，人生区区三万天，试试又能怎？这也是一种生存之道。”


    “可是阿爸阿妈不能养你一辈子！！！”


    古兰朵摊开手，嬉皮笑脸。


    “如何呢？又能怎？我还有两个哥哥！”


    古兰朵笑眼弯弯，下床的时候，脚踩在零食包装袋上，发出数声脆响。


    阿依慕微微一愣，歪头看向丈夫：“吐尔逊，刚才闺女夸我呢是吧？”


    “你说是就是吧！”


    吐尔逊的面孔，气得像气球。


    “啪”的一声，摔门离去。


    也许，喀什古城的三家木雕馆，才是他最清净的地方。


    古兰朵被迫起床，照常洗漱、护肤、练习八段锦。


    一套流程结束后，心满意足地坐在餐桌前，享受着妈宝女的待遇。


    “阿妈，我阿爸在喀什古城一共开了几家铺子呀？”


    “今年是第三家了！朵朵，你想要哪一家店面，阿妈跟你阿爸吹吹枕边风。”


    “阿妈，听说阿爸2000年开了第一家铺子，当时店面才15平方米。”


    “是啊，2023年的时候，店面扩大到120平方米。”


    “我阿爸还挺励志的！”


    “你阿爸是一匹黑马，当初他们家一穷二白。谁能想到现在你阿爸在喀什古城，现在都已经有三家店面了。”


    古兰朵大口大口炫着烤包子，“阿爸挺有经商头脑的，他跟一般的手艺人不太一样。”


    “怎么不一样？你是不是觉得你阿爸贪财？”


    阿依慕拿着抹布到处擦拭，饶有兴致地看着她的‘小棉袄’。


    虽然，这件‘小棉袄’有点漏风，偶尔，绵里藏针。


    但她，爱她如命！！！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阿爸凭真本事赚钱，我觉得很哇塞呀！”


    “对了，我阿爸好像有一句名言，叫啥来着？”


    “有收益，创作才有底气！”阿依慕笑道：“朵朵，你打听这些做什么？是不是缺钱用？跟阿妈说，阿妈拿给你。”


    古兰朵轻声咳了一声，这是她多年来，一个典型的战术性动作。


    “江苏？去那么远做什么？旅游吗？”


    “看看有没有好的工作机会，省得待在家里，我阿爸看了碍眼。”


    阿依慕停下手里的活，深邃的眼眸微微暗沉：“朵朵，你别被人骗了！”


    “阿妈，谁能骗我？我不骗人家就好了！”


    古兰朵往嘴里塞得满满的烤包子，含糊不清地说：“阿妈，我哪能真一辈子躺平啊！我堂堂喀什大学体育学院的优秀毕业学子，身上肩负着为母校争光的荣耀，哪能一辈子当咸鱼？”


    阿依慕反驳：“能躺平，也是你的本事，会投胎。”


    古兰朵有些哭笑不得：“阿妈，您这是没词儿夸我了吗？”


    “古兰朵，你听着！没有阿妈的地方，你一律都不许去！”


    阿依慕摘下围裙，扔在鞋柜上。


    “哪里都不许去，在家老实待着，阿妈去菜市场买菜。”


    一切都在古兰朵的意料之中！


    果然，阿妈这样的好脾气，都生她的气了。


    她没第一个告诉阿爸和两个哥哥，简直就是明智之举。


    一周前，她在网上投简历，被江苏泰州的一支足球俱乐部录取了。


    岗位：足球助教！


    虽然不是主帅，但她相信总有一天，她能以主教练的身份，带领一支足球队。


    泰州这支球队，虽然仅是地方上的职业足球俱乐部。无法与中超、中甲、中乙，这些中国最高水平职业足球联赛相比。


    古兰朵却觉得，这说不定是一次历练的机会。


    毕竟，这年头工作不容易找。


    她并不是真想待在家躺平，一辈子当阿爸阿妈的全职女儿。


    古兰朵一边思考着前途漫漫，一边不停地往嘴巴里塞进食物，直到桌上空空如也。


    23岁的胃，真强大。


    23岁的胆，应该也挺强大的。


    不就是背井离乡，去很远的地方打拼吗？


    别人可以，她古兰朵为什么不可以？


    “如何呢？又能怎？”手里铃声响起，循环播放单依纯的热曲。


    她的青梅竹马，巴图尔打来的。


    “巴图尔，找我啥事？”


    “朵朵！有空吗？出来踢球啊！还是老地方！”


    “好啊！等我！马上到！”


    只有足球，才能让古兰朵舍得放下筷子。


    换上球衣，古兰朵骑着小电驴，穿梭在喀什古城的大街小巷。


    目的地：喀什市城北体育运动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