莉莉卡跌入了一个很深很深的梦境，梦里全是蔓延的血迹，她想走出去，却被堆叠起来的尸体挡住了去路，血液一滴一滴从他们身上滴落，她颤巍巍走近，喃喃自语：


    “为什么……他们做错了什么，为什么……”


    血水一点点向她涌来，把她染成了血色，但莉莉卡已经无力挣扎。


    从触目惊心的噩梦中惊醒，她大口呼吸着，心脏如擂鼓般跳动着，身上也传来了剧烈的疼痛感。


    “莉莉卡！你还好吗。”耳边传来了阿希尔的声音，环视四周，这似乎是伊尔的神域。


    “怎么直接睡过去了，不知道内伤很严重吗，伊尔怎么叫你都不醒，只能先帮你把外伤处理了。”他的声音很急切。


    刚想说些什么，脑海中又浮现了黑河的景象，她的眸色暗淡下去。


    “当我的心还向着太阳，以为阳光听得见它的跃动，


    它把星星当作宝石，把春天当作神的旋律


    当小树林里气息浮动，


    你的生命，在寂静的心之波里摇荡。”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眼泪却嘀嘀嗒嗒落在了被子上。


    阿希尔知道她在想什么，鼓起勇气抱住了莉莉卡。


    她好累……明明经历了很多，自己依旧没有一点长进，为什么明明足够强大了，还是不能保护所有人呢。


    莉莉卡没有推开他，阿希尔却不敢下一步动作了，明明这是他一直渴望的。


    两年前看着对方肆无忌惮地在伊尔面前哭泣，如今她也把自己的那份脆弱展示给了自己，他很庆幸，也很心疼。


    莉莉卡的声音闷闷的，问：“黑河怎么样了……”


    “那帮骑士以为触怒了伊尔，不敢妄动，直到大皇子来了才撤军的。”犹豫片刻，阿希尔最终还是伸出手轻拍她的后背。


    要是想搜，即便施加了障眼法，那条密道也一定会被发现。她拖这么久，不只是为了让所有人进入密道避难，也是在等海露莎过来遮掩密道的存在。


    “皇女殿下呢……”她从阿希尔怀里退出来，自觉地拉开了距离。


    “你离开后她立刻去黄金宫面见皇帝，出来时领着叫回圣剑骑士团的文书，凡尔纳带兵到黑河的时候，那个叫克维希礼的已经带着圣剑骑士团回去了。”


    “你是说大皇子没有皇帝的指令就过来了？”莉莉卡讶异。


    “看样子是这样。”他耸肩。


    “怎么会……”莉莉卡低吟。


    立场不同，却总是有意无意在替她遮掩，明明知道这是一场为她而设的局，又为什么要阻拦自己。


    但这不是她要担心的了：“伊尔在哪？”明明是他把自己带到神域的，如今却不见人影。


    阿希尔的表情变得为难：“他……千年来头一次参与政事，破坏了维持了很久的平衡，信仰变动太大了。”


    莉莉卡不想借助他的力量就是因为如此，后世的皇族已经无法在魔物肆虐的世界庇护他们的子民了，是他强行插手，使南境再度变为了神治的时代，暂时缓解了生存问题，信仰却在制度转变的那段时间锐减。


    她立刻下床：“带我去找他。”


    阿希尔拦在她面前，摇头道：“他不想见你。”


    莉莉卡换了个位置走：“他什么样我没见过。”神兽的样子，亦或是因疼痛而变得扭曲惨白的脸庞，这对她来说并不稀奇。


    “不是你想的那样……”阿希尔再次挡住了去路，脸色很不好看。


    莉莉卡顿住，她皱起眉：“到底怎么了。”


    对方最终还是泄气说：“我带你去找他，但不要进屋，给他唱一支曲子吧。”


    莉莉卡点头，跟着阿希尔来到伊尔的房间门口。


    依稀能听见里面传来的痛苦挣扎，伴随而来的还有玻璃碎裂声，莉莉卡下意识想进去，握着门把的手最终还是缩回去了，她能感觉到，伊尔就在那扇门后。


    都怪她…..莉莉卡紧咬下唇，自己还是把他牵扯进来了。


    手心贴上门板，她的额头轻轻靠在上面，感受着里面传来的温度，又仿佛能听见他的心跳。


    神域里寂静无声，风也为她的歌声驻足。


    屋中的声音渐渐平静下来，莉莉卡松了口气，往后退了一步。


    他总是这样吗，到底有多狼狈才会躲着自己，她想不明白，或许这就是每次出现危险时伊尔无法及时出现的原因，他已经感知不到这个世界了，像一头发狂的困兽。


    “莉莉卡。”见她在发呆，阿希尔叫了一声。


    莉莉卡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房间，对他说：“走吧。”


    ……


    在一片混沌里，他似乎听到了歌声，如溺水之人寻到了浮木，随着歌声的指引，伊尔的视线慢慢恢复清明。


    猩红的眼睛恢复正常，支离破碎的肌肤也在慢慢愈合。


    他脱力地坐在门后，自嘲地笑了。


    ……


    现在距离黑河围杀已经过去两天，也就是说她睡了整整两天，正打算进宫拜见皇女，发现阿希尔还跟着她。


    “你怎么不走啊。”她问。


    他一副你自己不知道吗的表情，双手抱胸没好气道：“我回北地，就是觉得你在提灵西亚有伊尔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事，结果成什么样了。”


    不置可否，莉莉卡没有反驳，只是说：“你总不能一直跟着我。”


    “怎么不能。”


    她叹了口气，拿阿希尔没办法：“看殿下会不会把你撵出去。”


    “我是你的人，她怎么敢。”他喊。


    这话听着古怪，莉莉卡懒得理他。


    阿希尔还是跟着进宫了，推开翡翠宫议事厅的大门，大家的表情都不太好，唯有卡修斯神色如常地坐在沙发上看账本。


    他回来了？莉莉卡一愣，余光撇见阿希尔正不怀好意地盯着卡修斯，于是往前一站，而后转头瞪了阿希尔一眼，对方这才不情不愿地收回目光。


    “两年不见，希尔先生依旧和初见时那样容光焕发。”海露莎礼貌地打招呼。


    莉莉卡拉了拉他的袖子，示意他回答海露莎，阿希尔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了。


    “先生怎么来了？”凡尔纳见到他很开心，自分开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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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还以为有段时间见不到了。


    “我从前就是她的保……”他扯了扯嘴角，咬牙切齿地说，“保镖，莉莉卡出了那样的事，还是跟着她比较好。”


    卡修斯被保镖两个字呛到，干咳了两声，阿希尔立刻甩了个眼刀刺向他，对方丝毫不介意，只是露出了一个让他不是很舒服的微笑。


    好尴尬……莉莉卡抬头看着天花板，早知道不把阿希尔带来了……


    海露莎不动声色地挑眉，心中很是诧异，上次见面时，对方似乎并没有把莉莉当时保护对象，看来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啊。


    莉莉卡想结束这段尴尬的叙话，问皇女：“殿下，你是用什么为交换让陛下撤军的。”


    她注意到凡尔纳的表情变得气愤。


    “如今骑士团势头正盛，皇帝开始忌惮我们，有意借皇后之手打压，他这次想做的无非是收回部分兵力，我主动交还，他自然就放过我们了。”


    “交了多少……”她知道代价肯定很大，毕竟皇帝竟然没有追究她一点责任，不仅是看在伊尔的面子上，还有海露莎的交换。


    凡尔纳蔫蔫地开口：“驻扎在皇城的一半兵力全都被充入西必厄的红色骑士团了。


    谁不知道他是皇帝亲信。


    莉莉卡骇然，这数目……怪不得从进来时他们表情就不太好，原来是被接踵而来的坏消息折磨的。


    “还有……”凡尔纳缓缓开口，海露莎知道他接下来要说什么，垂下了眼眸。


    “爱丽莎死了……”


    一句话如同晴天霹雳，她险些站不稳，还是阿希尔扶了她一把。


    “她为掩护其他人撤退，自己走在了最后，尸体是在密道前被发现的。”凡尔纳的眼眶已经出现了水光。


    莉莉卡的耳畔嗡鸣，呼吸慢慢变得急促，已经听不清对方说了什么，兀地吐出一口鲜血。


    “莉莉！”


    “莉莉卡！”


    几人异口同声，就连在一旁不发一言的卡修斯，手中的茶水也溅到了账本上。


    莉莉卡借着阿希尔站稳身子，她嘴唇红红的，粘着诡异的颜色，卡修斯正想拿出手帕，一旁的阿希尔已经拭去她唇角的血迹了。


    “那……艾瑞尔呢。”她怔怔问，明明前不久还在默默发誓，自己会为了她们的幸福献出所有的。


    海露莎见凡尔纳状态也不好，接着他的话道：“艾瑞尔没事，只是不愿意见人，”她又担心地看着莉莉卡，“莉莉，你先休息几天吧，事已至此，你……要保重。”


    莉莉卡此刻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心疯狂地跳动着，不时会传来窒息和心悸的感觉，或许她真的需要冷静几天，如今的自己已经无力处理黑河的琐碎了。


    “好。”她呆愣愣的，眼里失去了往日的神彩。


    阿希尔紧跟着她，离开前，他瞥了一眼沙发上的那个人影。


    不是他的错觉，那个人一直在看莉莉卡，先前就觉得这双眼睛让他有一种熟悉感……


    他的眸色微暗，睫羽遮盖了眼底那一片阴影，心中浮现了一个讨厌的名字。


    卡修斯奈夫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