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越千山万水，路途才行至一半，雪天行军艰辛，一行人只好在山脚下停下脚步等风雪过去。


    大部分人早早回营帐中休息了，莉莉卡也如此。


    阿希尔很自然地点燃屋里的壁炉，随意找了个地方坐下处理祈愿。


    “谢谢啦。”莉莉卡也不客气，两年时间足以改变很多东西了，比如阿希尔对人类的态度，以及他们两个的相处方式。


    他似乎真的在尝试了解自己，并通过观察人类来理解为什么她对世间一切都怀有怜惜之情，既然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人类，并履行通过祈愿赐福人类的职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说出有关权柄的事情了。


    她还在犹疑，伊尔曾严肃警告过她不要完全信任阿希尔，使她开始摇摆不定了起来，还是找个机会和伊尔商量一下吧。


    虽说出征前伊尔嘱咐过有困难的时候可以来神域，可从裂隙出来后莉莉卡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更何况也没遇到什么棘手的问题。


    “你怎么总爱来我这处理祈愿啊。”莉莉卡脱下外袍挂在一旁的衣架上。


    “你这里的茶点好吃。”他这么说着，注意力还在水镜中的信徒上。


    莉莉卡轻轻一笑，或许他真的改变了，至少换做以前的阿希尔是不会这样的。


    她倒了两杯洋甘菊茶，坐在了阿希尔对面处理文书，回程后要受封伯爵，还有很多加封事项需要看。


    外头寒风凛冽，而屋内因为火炉暖融融的，莉莉卡不免有些困意，只一点睡意马上就被轰然一声巨响给惊醒回神。


    “什么声音。”她吓了一跳，急匆匆地出屋查看。


    屋外是漫天飞雪，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能见度极低，但她还是注意到山上的雪堆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倾泻下来。


    “是雪崩……”她喃喃。


    许多人闻声赶来，莉莉卡嘱咐神术师和她一起展开结界。


    声势浩大的雪崩像是要把他们吞没，在抵达山脚后因为法阵自觉绕开，待雪崩结束后，周围已是遍地狼藉，前路已然被挡住了。


    阿希尔慢悠悠走到她身边说：“有神术的气息。”


    “不是权柄崩坏导致的天灾？”在权柄失效前，这个世界是不存在天灾这种东西的。


    “嗯。”他点点头。


    “看来有人不是很想我们回去呢，”莉莉卡的脸色一黯，“我去找凡尔纳商量。”


    随后二人又是好一阵头疼。


    “这么明目张胆地想杀我们不好吧。”凡尔纳说。


    “能解决我们自然是好的，但恐怕不是最终的目的。”莉莉卡冻得不行，回到屋里就捧起茶杯暖手。


    “你是说祝圣典仪。”


    她看了对方一眼，他确实聪明很多，于是点点头：“祝圣典仪的最终举办者大概率也是要主办圣主大教堂翻新后的第一次祈愿的，显然皇后是想把我们拖在路上等人选公布。”


    圣主大教堂是皇室为南境神建造的教堂，要是代表皇室向神明献上祝福和祈愿，就能体现了地位的正统性，如今皇城内局势复杂，皇帝似乎在考虑立储了。


    “怪不得皇后这么急……”凡尔纳沉思。


    “殿下那边估计不太好，要不我先回去，你继续带着大家。”莉莉卡说。


    其实凡尔纳也是想回去的，不过他是团长，显然是他留下才更合适，只能无奈点头。


    “辛苦你啦。”莉莉卡拍了拍他的肩膀，立刻画了回提灵西亚的法阵。


    白色，漫无目的的白色，伴随的还有风雪咆哮的声音，莉莉卡知道自己的传送阵又被截了。


    她冷冷看着远处雪地里的三个神术师，这些截法阵的都想把人带到一个荒无人烟的地方毁尸灭迹，却没想到也同样给她创造了一个唱毁灭的曲调的好地方。


    既能拖住行军步伐，又能趁机将她铲除，一石二鸟，真是好计策，莉莉卡冷笑一声。


    “还真是看得起我啊，这招我几年前就见过了，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们打听清楚目标底细再来杀人啊。”她高声。


    对方并不理她，抬手间就是几道迅猛的攻击朝她袭来。


    瞬息之间，凌厉的神术统统被挡下，只听咚的一声扬起满地细雪，雪雾散去后，三个神术师已经被束缚在雪地里动弹不得了。


    “让她出手，你们也配。”身后传来阿希尔愤怒的声音。


    他撇了一眼地上的敌人挑眉：“怎么处理。”


    “封了神力，扔给凡尔纳吧。”莉莉卡轻轻走到其中一人身边蹲下，从他的衣领里拽出一个带着合照的项链。


    “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人应该是没有家人的……”女孩的眼中尽是怜悯，落入对方的眼中只觉得凉飕飕的。


    地上三人发不出任何声音，被牢牢禁锢在雪堆中，就连自我了结的机会都没有，只能狠狠地瞪着她。


    “你还是这么心慈手软……”阿希尔叹了口气。


    “手软？”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要是你不来，他们就死了。”


    “所以我来了。”他这么说道。


    莉莉卡背对着他，阿希尔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是能感觉到她顿了一瞬。


    阿希尔摇摇头，还记得北地那一晚莉莉卡落寞的神色，所以他不想再让她露出那样的神情了。


    “谢谢你。”她站起身，对着他感激地微笑。


    “回去吧，他们我会带给凡尔纳那小子的。”他耸肩。


    莉莉卡嗯了声，消失在了一片雪色中。


    时隔几年，回到提灵西亚时竟多出了些亲切感，这里的天气可要比别处好很多，前一秒漫过脚踝的雪堆在这里都消失不见，空气也不冻人了。


    不过没时间多愁善感了，她立刻向宫中递了文书拜见皇帝。


    她没有说遇袭的事情，只说路上出现了雪崩，骑士团怕耽搁才让她先来汇报工作，皇帝并没有起疑。


    “也好，也好，你来得正巧，在栀花街给你修建的府邸前不久刚落成，赶紧去看看吧。”皇帝哈哈大笑。


    莉莉卡谢过后离开了书房，立刻往翡翠宫走去。


    皇宫内的变化并不大，她越走越快，轻车熟路地来到了翡翠宫，面上是遮掩不住的欣喜。


    接待她的侍女是新面孔，看来海露莎身边安插的眼线早就被拔除了。


    “大人请进。”侍女从里面出来，邀请她进去。


    一别经年，屋内的布置一如往昔，柔和的夕阳透过玻璃垂坠下来，给周围的事物蒙上了一层薄薄的色彩，站在落地窗旁的女子正温柔地对着她笑。


    “殿下！”莉莉卡喊了一声，一头扎进海露莎怀里，给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像什么样……”皇女无奈，手上的力道却没松，“辛苦你了。”


    莉莉卡松开了她：“你才是。”


    “怎么提前回来了？”她问。


    “皇后派人制造雪崩延缓行军的脚程，我们担心你这边出什么意外，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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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先行回来了。”莉莉卡说。


    她的目光转向一边，这才注意到沙发那竟还坐着一个人，蓦地一愣。


    “好久不见，莉莉。”卡修斯的脸上没有任何久别重逢的欣喜，只是如往常一般和她打招呼。


    她笑了笑，心中想：两年时间对你来说也算久吗？


    注意到对方的耳畔已然没有了那条耳坠，心中更是气堵。


    “卡特先生这两年一直在坎森伦特发展分会，算是凑巧，他刚回提灵西亚不久，也是下午刚进宫。”海露莎打量起二人的氛围，她知道掉入裂隙后他们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才会这么剑拔弩张，看样子是卡特把莉莉卡惹毛了。


    莉莉卡佯装无事的嗯了一声，她和卡修斯的交易还没完成，再度相见是必然，不如欣然接受。


    “不打扰你们了，”卡修斯从沙发上站起，“我先走了。”


    海露莎点了点头，心中却是明白他在这坐了这么久就是为了见莉莉卡一面，见对方已经离开，思索半天还是问出了口：


    “两年前你们在裂隙里发生了什么，怎么现在还……”


    莉莉卡别开眼睛，只是怔怔盯着书案上的文件：“没什么，就是觉得卡特先生太理性了，很多事情很想当然。”


    海露莎叹了口气：“因为他想的都能做到，做不到的根本不会去想，所以对你来说可能是想当然了些。”


    “放心吧，我不会带着私人情感处理公事的。”


    “你也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两个人都是犟种，让她这个夹在中间的真不好做。


    “殿下今天不如收留我一晚，我先前的小楼早就退租了，新宅邸还没找人打扫呢。”莉莉卡岔开了话题。


    “贝琳，给坎特梅温小姐安排一间房间吧。”她吩咐屋外的侍女。


    “是，”侍女又对莉莉卡说，“请随我来。”


    她和海露莎告辞，跟着侍女离开了。


    刚到转角，就见卡修斯正站在窗前，见她来了转过身来，俨然等了很久的模样。


    莉莉卡让贝琳先离开，自己则慢慢走近卡修斯，她在心中叹了口气，露出了一个礼貌的笑容：“卡特先生有什么事吗。”


    “小事。”他拿出了什么东西，定睛一看，不就是她刚才找的耳坠吗。


    莉莉卡的面色没这么僵硬了，但还是搞不懂他要干什么。


    “从前的约定还作数吗，我的耳坠有些旧了……”


    似乎也是一样的场景，她突然回想起刚送出耳坠的时候。


    “这还是我第一次做编织呢，要是旧了坏了什么的可以找我换新的，我们平常不是也有信件往来嘛。”当时她说了句客套话，没想到对方还记着。


    手心的耳坠有使用过的痕迹，却因为神术的保护并没有出现什么勾丝破损，真是拙劣的理由，莉莉卡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当然，不如我编一条新的给你吧，只是没想到你还挺宝贝它的。”莉莉卡没接，让物品焕然一新的神术他又不是不会。


    “我说过，我很喜欢。”他松了口气，周身的气场都柔和了许多。


    她有些感慨，大概能明白对方为什么会喜欢这个耳坠，无非是从前无法从伊西斯那得到的误打误撞被她填补了这份空虚。好在编耳坠时并没有想这么多，也不算是利用了这份感情。


    两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裂隙的事情，既然卡修斯低头了，自己顺着台阶下就好了，双方就这样心照不宣地默认和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