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麦加拉的风暴前夜-短暂相见
作品:《禁忌之爱:石阶上的月光》 (公元前432年春末,雅典卫城,阿瑟雅10岁,莱山德12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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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末的暖风带着爱琴海的咸味拂过雅典卫城,却吹不散笼罩在神殿上空那股无形的凝重。
远处的集市依旧人声鼎沸,商人们叫卖着来自小亚细亚的香料、埃及的纸莎草和黑海的谷物,但细心的人会发现,金属匠铺里的刀剑订单明显增多了,港口的战舰也比商船更引人注目。空气中除了橄榄油的香气,还隐约飘散着打磨兵器的金属味。
这是个微妙的时代,雅典凭藉着强大的海军和提洛同盟,已然成为爱琴海的霸主。她的战船穿梭于各个岛屿之间,她的商业网络遍及地中海,她的戏剧与哲学令整个希腊为之倾倒。
然而,在这繁荣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伯罗奔尼撒半岛的斯巴达及其领导的同盟,对雅典日益膨胀的势力充满戒备与嫉妒。两个巨人的对峙,让整个希腊世界都屏住了呼吸。
远处的港口,雅典的战舰正在集结,白色的船帆在阳光下闪耀,如同即将展翅的巨鸟。
空气中弥漫着躁动不安的气息,连平日里在庭院中悠闲踱步的圣鸽,此刻也显得有些焦躁,时不时成群飞起,在神殿上空盘旋,彷佛预感到了什么。
阿瑟雅端着沉重的青铜水罐,穿过回廊,走向那座用于接待重要访客的偏殿。她今年十岁了,身形抽高了一些,原本略带婴儿肥的脸庞显出清秀的轮廓,那双绿眼睛里的懵懂逐渐被一种沉静的观察所取代。
自从一年多前那次神谕的洗礼和发现禁忌预言碎片后,她看待这个世界——尤其是神殿内部——的方式,已经悄然改变。她学会了在沉默中聆听,在低眉顺眼中思考。
玛尔珀祭司对她的态度依旧严厉,但偶尔,阿瑟雅会在她冰冷的目光深处,捕捉到一丝极其复杂的审视,彷佛在评估一件易碎的珍品。
偏殿门口守卫森严,不仅有神殿的守卫,还有几名全副武装的雅典公民兵。他们的表情紧绷,手始终按在剑柄附近。
殿门紧闭,但里面激烈的争论声依然隐约可闻,像被困住的蜂群,嗡嗡作响。
「...奉女神之名,送来清水。」阿瑟雅对门口的守卫低声说道,这是玛尔珀祭司吩咐她来的借口。
守卫打量了她一眼,认出是神殿的见习生,这才微微侧身,让她进去。
殿内的气氛几乎令人窒息。烟雾从祭祀的小鼎中袅袅升起,却无法缓和那份剑拔弩张。七八位雅典的执政官和将军围坐在一张长桌旁,个个面色潮红,情绪激动。
令阿瑟雅意外的是,在长桌的末端,她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莱山德的父亲,百夫长卡里克斯。作为在边境冲突中屡立战功的资深军官,他显然有资格参与这场事关军事策略的讨论。他坐姿笔挺,面容刚毅,眉头紧锁地听着众人的争论,那道下巴上的疤痕在跳动的烛光下显得格外深刻。
(备注:「百夫长」原本是古罗马军队中的一个军阶名称,拉丁文为 Centurio,意思是「指挥一百名士兵的人」。)
更让阿瑟雅心跳漏了一拍的是,在卡里克斯身后的阴影里,安静地坐着一个少年。他穿着简单的亚麻短衣,身姿却挺得笔直,正是莱山德!他显然是被父亲带来见习这场重要会议的。
他低垂着眼,看似专注地盯着地面,但紧抿的嘴唇和微微绷紧的下颌线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平静。他左手腕上,那条她亲手编织的、已经有些褪色的彩色手链,在昏暗的光线下依然隐约可见。
就在阿瑟雅目光扫过去的瞬间,莱山德彷佛心有灵犀般突然抬起了头。
四目相对。
时间彷佛在这一刻静止。距离他们上次在橄榄树下分别,已经过去整整一年。阿瑟雅的心跳突然加速,她注意到莱山德原本略显圆润的脸庞线条变得硬朗,喉结也微微凸起,俨然是个正在快速成长的少年。
他坐在那里,虽然沉默,却像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剑,隐隐透出锋芒。他的肩膀变宽了,手臂的肌肉线条在亚麻布料下若隐若现,这是在训练场上日复一日磨练的痕迹。
而在莱山德眼中,阿瑟雅的变化更令他震惊。那个曾经会在橄榄树下与他分享野莓的女孩,如今穿着见习女祭司的白袍,气质沉静如水。她的绿眸依然清澈,却多了几分他看不懂的深邃,彷佛藏着什么秘密。
她走路的姿态轻盈而优雅,与训练场上那些粗鲁的少年截然不同。她的手指依然纤细,但持着水罐的动作却显得沉稳有力,这是在神殿中严格训练的结果。
没有言语,甚至没有明显的表情变化。他们的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莱山德的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复杂的、掺杂着欣喜、关切和无声问候的深邃光芒。
阿瑟雅则感到脸颊微微发热,她迅速垂下眼帘,掩饰住内心的波动,但握着水罐的手却不自觉地收紧了。这短暂的、沉默的交流,像一道微弱的电流,穿透了殿内紧张的气氛,在两颗年轻的心灵之间建立了无形的连结。
就在这时,一个激烈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
首席执政官,以激进和煽动性演说著称的伯里克利,正用力敲打着桌面,他的声音如同金属刮擦般刺耳,将阿瑟雅从瞬间的失神中拉回现实:
「...麦加拉人!他们竟敢践踏我们宣称的圣地,像小偷一样在边境偷窃我们的庄稼!更可恶的是,他们竟敢接纳我们逃逸的奴隶,给他们庇护!这是对雅典威严最赤裸的侮辱,是打在我们脸上一记响亮的耳光!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彻底的代价!要让所有希腊人都看清楚,挑战雅典是什么下场!」
「但是伯里克利,」一位坐在角落里的年老议员颤巍巍地站起来,「我们雅典向来以文明和智慧自诩,用饥荒作为武器,这与野蛮人有何区别?我们应该寻求外交途径...」
「外交?」伯里克利冷笑着打断他,「当斯巴达的使者还在我们的港口间谍般四处打探,当科林斯的舰队在我们的海域边缘游弋,你还谈什么外交?软弱只会招致更多的欺凌!」
一位头发花白、面容较为温和的将军,尼西阿斯,试图反驳,他的声音带着忧虑:「伯里克利,冷静!全面的贸易禁运?这意味着麦加拉将得不到一粒来自雅典同盟的谷物,一滴葡萄酒,甚至连咸鱼都会成为奢侈品!那会造成饥荒…老人和孩子会最先倒下!这真的是智慧女神所乐见的吗?」
「那正是我们要的效果!」伯里克利猛地打断他,眼中闪烁着狂热的光芒,他像一头被激怒的雄狮环视全场,「要让麦加拉,让所有希腊城邦,尤其是躲在后面煽风点火的斯巴达看清楚,挑战雅典的代价是什么!这不仅是惩罚麦加拉,更是敲山震虎!我们要用麦加拉的哀嚎,来巩固我们的霸权!这不是残忍,这是政治!是必要的手段!」
「我同意伯里克利的看法!」另一个声音响起,那是海军将领福尔米昂,「我们的舰队已经准备就绪,只要一声令下,就能封锁麦加拉的每一个港口。让他们尝尝得罪雅典的后果!」
阿瑟雅屏住呼吸,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像一抹幽灵般悄无声息地为每个空了的银杯添水。她能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权力、愤怒和一种不顾后果的决绝。冰冷的水注入杯中,溅起细小的水花,彷佛是她内心不安的写照。她能感觉到莱山德的目光时不时地落在她身上,带着无声的关注,这让她既感到一丝隐秘的温暖,又更加为眼前的局势感到揪心。
另一位支持伯里克利的年轻将军站起身,他是新晋的将领,渴望通过强硬立场获得声望,声音因激动而颤抖:「斯巴达人!他们一直在暗中支持我们的敌人,在科林斯、在麦加拉,到处都是他们的黑手!他们嫉妒我们的繁荣,恐惧我们的舰队!对麦加拉的禁运,就是向斯巴达传递最清晰的讯息:雅典的耐心是有限的!这不仅仅是贸易战,先生们,」他几乎是吼了出来,手臂用力一挥,险些打翻阿瑟雅刚放下的水杯,「这是对斯巴达的直接宣战!是我们雅典人亮出的剑锋!」
「宣战」这个词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在殿内激起巨大的回响。有人震惊地倒吸冷气,有人激动地附和,拍着桌子喊着「说得好!」,尼西阿斯等人则忧心忡忡地沉默不语,眉头紧锁。
卡里克斯的眉头皱得更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掌握成了拳头。莱山德猛地抬起头,看向那位年轻将军,眼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随即他的目光下意识地寻找阿瑟雅,两人的视线再次短暂碰撞,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惊愕与忧虑。
阿瑟雅的心猛地一沈,手微微一抖,几滴冰水洒在了光滑的石地上。
宣战?她还记得小时候听老人们吟唱关于希波战争的史诗,那些关于温泉关的壮烈、萨拉米斯海战的辉煌,也有关于战场的惨烈、家园被毁的悲伤歌谣。战争,对她而言,曾是遥远而模糊的传说,镶嵌在英雄的光环里。此刻,它却彷佛随着这些大人们激烈的言辞,从历史的尘埃中一步步走来,带着冰冷的铁锈味和血腥气,如此真实,如此迫近。
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水罐的把手,指节泛白。她看到莱山德放在膝上的手也悄然握紧,那条手链在他的手腕上显得格外醒目。
她添完水,低着头快步退出偏殿,心脏在胸腔里怦怦直跳。关上门的瞬间,她还能听到伯里克利那不容置疑的声音在继续,如同最终的判决:「...表决吧!为了雅典的荣耀与未来!让女神见证我们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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荣耀?阿瑟雅心中充满了困惑。让另一个城邦的人,那些同样是母亲的孩子、妻子的丈夫的人陷入饥荒,这真的是女神雅典娜所期望的「智慧」与「荣耀」吗?她想起密室卷轴上那句「神谕亦将沦为权力的回声」,隐隐觉得,偏殿里正在发生的一切,这些充满算计和怒火的言辞,似乎正印证着那古老预言的一角。神谕的纯粹之光,在凡俗权力的折射下,是否真的会变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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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议终于结束了。执政官和将军们面色凝重地陆续走出偏殿。卡里克斯带着莱山德走在最后。当他们穿过回廊时,正好遇到完成其他任务、抱着一叠干净麻布准备返回储藏室的阿瑟雅。
机会难得,周围暂时没有其他人。
卡里克斯认出了阿瑟雅,对她点了点头,然后对莱山德低声说:「我去前面等你,别太久。」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两个孩子一眼,便大步离开了,给他们留下了短暂的、宝贵的独处时间。
一年来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面对面,两人都有些局促和不自然。阳光透过廊柱洒下,在他们之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你...你还好吗?」莱山德率先开口,声音比一年前低沉了一些,带着少年变声期特有的沙哑。他的目光快速地在阿瑟雅脸上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关心。
「我...我很好。」阿瑟雅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发紧。她注意到他额头上还带着细密的汗珠,显然刚才的会议让他十分紧张。「神殿的生活...虽然严格,但很充实。我学会了辨认草药,还读懂了一些古老的诗篇。」
莱山德的嘴角微微上扬:「你总是那么喜欢学习。我在训练之余也认了一些字,虽然写得还很难看。」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
阿瑟雅点了点头,怀中的麻布抱得更紧了些,感觉脸颊有些发烫。「你呢?训练很辛苦吧?」她注意到他脸上有一道细小的、已经结痂的划痕,应该是训练时留下的。
「还好,习惯了。」莱山德故作轻松地耸耸肩,随即表情严肃起来,压低声音,「刚才里面说的话...你都听到了?」
「嗯。」阿瑟雅的眼神黯淡了一下,「听到了。宣战...听起来很可怕。」
「父亲说,这可能无法避免了。」莱山德的声音也低沉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腕上的手链,用指腹摩挲着那磨损的绳结,「如果...如果真的打仗,我可能很快也要随军出发了。」
这个消息像一块冰砸在阿瑟雅心头。她猛地抬头看他,绿眸中写满了惊惧:「这么快?你还...」
「我不怕战斗。」莱山德打断她,抬起头,眼神变得坚毅,属于战士的那一面显露出来。
「在雅典,男孩到了这个年纪就要开始为城邦而战。」莱山德试图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轻松些,但紧握的拳头泄露了他的真实情绪。
「但我讨厌他们讨论时的那种...语气。好像麦加拉的人都不是人,只是棋子。」他顿了顿,看着阿瑟雅的眼睛,声音轻了些许,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依赖,「这条手链,我一直戴着。它...很管用,好几次对练差点受伤时,都莫名其妙地躲过去了。」
他的话让阿瑟雅心中涌起一股酸涩又温暖的暖流。她没想到自己随手编织的小东西,竟被他如此珍视,而且还被他赋予了这样神奇的意义。
「那只是普通的绳子...」她小声说,心里却因为他的话而泛起波澜。
「对我来说不是。」莱山德认真地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阿瑟雅,在神殿里...你要小心。我感觉这里的气氛也很奇怪。」他虽然不在神殿,但直觉敏锐,能感觉到围绕着阿瑟雅的那些隐秘的关注和潜在的危险。
这时,远处传来了卡里克斯的咳嗽声,示意时间到了。
「我得走了。」莱山德有些不舍地说,他深深地看了阿瑟雅一眼,彷佛要将她的样子刻在脑海里,「保护好自己。」
「你也是。」阿瑟雅喉咙有些发紧,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最终只化为这三个字。她看着他转身,快步追上父亲的背影,那条彩色的手链在他古铜色的手腕上一晃一晃,像风雨中一只颤动却顽强的蝴蝶。
这一刻,她突然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战争不再是遥远的传说,而是正在向他们逼近的现实。而她所能做的,只有在神殿中默默祈祷,祈祷智慧女神能够指引雅典走向和平,祈祷那个手腕上戴着她亲手编织的手链的少年能够平安归来。
这次短暂的重逢,混杂着久别重逢的欣喜、对未来的忧惧、以及少年少女间懵懂却真切的情谊,在动荡的时局背景下,显得格外珍贵,也格外令人心酸。
(第32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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