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惊变·终章

作品:《恨她请先排队

    夕阳要落了。


    江南月眯起眼睛,出神地望着窗外。


    微风吹过,她感到手腕上的伤又痒又痛。


    “原来,是这样啊......”她笑着自言自语。


    风儿胡乱地翻动着闲置在书桌上的书,胡乱地拨弄页码,最后巧合地落在最后一页。


    江南月疏懒地垂下眼,指尖轻轻点过书页。


    这是筝雪送给她的第一本话本子。


    一个故事将要结尾的时候,人们总会依依不舍地去看向一切喜怒哀乐的初始。


    江南月默不作声地将书页翻到第一页。


    那是一个久远的蒙尘的故事。


    一切的开始,是在无边的冥漠。


    何其幸运,何其不幸,弱水之下,唯一幸运的孩童。


    她的记忆如冥漠一样空白。


    茫然地跪在虚无之中,好奇地发出无意义的声调。


    “疏、寒。”


    江南月按住了书页,笑着重复自己学会的第一个词汇。


    巨大的空虚感和不安席卷了年少时的江南月的心房。


    她跌跌撞撞地爬起来,提起裙摆在没有边界的纯色中奔跑。


    “家。”


    这是江南月学会的第二个词。


    在虚无中漂泊时,一道金光如此慷慨地为她送来了希望。


    身穿红袍,琉璃冠高束白发的人脚踩祥云,悠悠然落了下来,向他伸出了手。


    孩童如此高兴。


    真好呀。


    我们都有一双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我们如此相似。


    她的眼睛笑成了一条线,雀跃地将手放在了那寒凉的手心。


    你是来带我回家的吗?


    同类把她带到了一个很冰冷的地方。


    墙很高,不认识的同类们都很凶。


    她有时有点笨,就会被穿得一模一样的哥哥姐姐凶。


    同类不出现,她笨,被嫌弃。


    孩童澄澈的眼眸中承接了些许阴暗,她抿着唇小心翼翼地躲到角落,眼巴巴地看着亮亮的门口。


    她的十根手指蜷缩又张开一轮又一轮。


    救她的同类还是没有回来。


    空虚感没有因为回到了“家”就消弭,不安感如影随形地缠着她。


    她偷到了一本书,咬着指甲将书页上的文字囫囵吞入。


    开心。


    “这傻子也能当温大人的徒弟?”


    “也不怕败坏名声。”


    “话都说不全的笨蛋。”


    “我瞧着温大人也不怎么回来,不如我们和这小师姐玩一玩怎么样?”


    温...?


    苦涩的、痛的、灼热的。


    她捧着奇怪的心看着陌生的同类的影子遮挡在头顶。她的眼底没有了光。


    “江师姐,我们有点问题想请教,不知江师姐能不能亲身指导?”


    她听不懂,但是她看清了他们眼底的坏。


    “不、不要!”她磕磕巴巴地皱眉拒绝。


    风筝被狂风吹来推去,撞在了巨石上断了骨。


    她的脑袋好晕,头好痛.....


    “她要死了...?”


    “快走,快走!”


    那是她第一次被旷野燃起的火灼烧。


    火在哀嚎,火在痛苦。


    “回想起来!”


    她重新呼吸,重新睁开眼。


    一抹红衣落在她眼角。


    她抬起眼。


    同类回来了。


    他安静地坐在阴暗地角落,冷冰冰地看向她。


    小小的江南月哽咽着爬了起来,像所有幼年时的孩子下意识依附身边最可靠的大人一样,哽咽着要扑到他的怀里,诉说自己的委屈。


    “啪。”


    脸上火辣辣的。


    随之心口剧痛。


    她茫然地捂着眼睛蜷缩在地上,那双曾带来希望的云靴踩在她的身上。


    山一样的绝望倾轧下来。


    再次停止呼吸之前,她看见了温暮眼中的厌烦。


    “令人失望。”


    江南月捏着页脚的指尖用力到发白,肩膀不断抽搐耸动。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即使她总是死而复生,可那不代表她不会痛。


    她拖着被痛苦和恐惧充盈的身体,躲在课堂外,小声念着咒语,战战兢兢又无比欣喜地看着指尖清凌凌的灵气日益强大。


    终于有一日,她能将欺凌她的同窗按在地上暴揍。


    偏偏就在这时,和她年纪相仿的筝雪出现在大门口。


    “师姐...?”筝雪唤她。


    江南月的视线轻轻滑过筝雪的脸,她轻轻将有伤的手腕背到身后。


    自那日不欢而散后,这是她们二人第一次见面。


    总是无话不说的她们现在无话可说。


    江南月垂下眼,吐息后道:“我要走了。”


    筝雪愣了愣:“师姐,此行先去平人族之乱,等人族事成,你再去魔族就好。”


    江南月固执地重复:“我要走了,阿雪。”


    筝雪张了张嘴。


    什么也没说。


    半晌她干巴巴补充:“人族,我也去的。”


    她勉强地补了一句:“师姐,你的修为已经在慢慢恢复了,旁人的话你不要听,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江南月又一次轻轻抚上自己的心口。


    她笑了:“好。”


    江南月一直在追寻真相。


    可当真相来临时,她又在一退再退不去直视灼热的真相。


    那道印记,是什么时候...?


    还记得吗?


    在那个混乱的秘境,温暮的剑光一次又一次不留情面地把她绞杀。


    先是右臂,后是左手,在她抵挡时突然奇怪地失力。


    还记得吗?


    明明她的动向毫无规律,温暮总是能轻轻松松找到她。


    还记得吗?


    那个漫天青烟的诀别日,她逃出生天,转头又是温暮的杀招。


    根本就不是什么突然种下的蛊,是早早种下,和她息息相关绝无可能分离的监视。


    彼时的乌含烟紧紧拽着江南月的手,目眦欲裂。


    她哭她的命运不由己,恨自己轻而易举成了他人的傀儡。


    江南月还在为她哀叹扼腕。


    哪只自己也是一只巨大的傀儡。


    斜阳将燃尽,猎猎风声中混杂马儿的嘶鸣。


    熟悉的人族,熟悉的场景。


    可身边不是笑闹的兵士,而是沉重的审视目光。


    “江将军,该布阵了。”


    那时的江南月拍案而起:“晓城坚守日久,我们为何不救?”


    那边的人看怪胎一样看她,嘴唇翕动吐出一串咒语来。


    紧绷的银丝被随意牵扯,浅薄的自我意识被切割镇压。


    承接着温暮意志的人偶戏弄人间,乐见分.裂残杀。


    它顶着江南月的名行违江南月意志之事,一遍一遍用甜腻腻的语调将残忍包装成美味让重伤后的江南月昏睡。


    想要家,想要爱。


    其实江南月哪里有那么难懂。


    她的弱点不过这两个。


    可是江南月从不会为了自己的幸福而牺牲他人。


    她顶着痛苦嘶吼出“那就查”。


    人偶静下来,“大方”地将主导权还一半给她。


    乐见江南月自豪地抬出温暮的身份为自己站台,旁观一切向他想要的方向疾驰而去。


    既然假的让她起疑,那就让一部分的自由辅以一部分她最喜欢的家,再用一层无关紧要的真相包起来,在温暖的时光里煮一锅她喜爱的饺子。


    “江将军,明日人族就会到,阵法的操纵交给您了。”


    “只需要启动这阵法,我们不费一兵一卒即可取胜。”


    来者低下头。


    “大人说了,不要让他失望。”


    她呆呆地看向天空上浑浊的月。


    不够、不对。


    记忆不够,流转的过往记忆里有筝雪、乌含烟、温暮,甚至白云起。


    可是缺了什么。


    那模糊了脸的男人。


    他总是在哭,在央求。


    她看不清那模糊的面貌,可无端的,她也感到委屈。


    甚至恐惧。


    像是不敢面对、耻于面对。


    为什么直到现在他模糊的脸才出现?


    她全身动弹不得时,他毫不犹疑为她挡下致命的伤;


    她凌落满地时,他用折断的指捡拾她,再将她仔细拼凑;


    她无处可去时,他说要带她回....


    还回得去吗?


    她恍惚地抬起了双手。


    明明一直在抗拒成为被人操控的无情杀器。


    可是。


    她是心甘情愿地双手沾血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南月紧紧盯着自己的手,眼中水光闪烁。


    她笑了出来。


    回不去了。


    哪里都容不下她了。


    “将军!将军!”


    “不好了!人族耍诈,伙同魔族围了我们!”


    “魔族诈降!!”


    “幸好温大人料事如神。”


    “将军,用阵吧!”


    “别让温大人失望啊!”


    “将军!”


    江南月猛然抬起了头。


    就在此时,所有的一切全都串了起来。


    她看清了那个男人的脸。


    她发疯般推开所有人,任狂风吹散她的发,黄沙糊满她的眼。


    一人跌跌撞撞奔向潮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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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般涌来的战士。


    他们的脸上无一例外写着仇恨。


    还有誓要夺回家园的希冀。


    为了我们生息的家园。


    两人拨马在前。


    一人戴着面具,一人面似鬼魅。


    一双红玉一样的眼在夜里显得夺人心魄。


    他们三人都停下了。


    江南月的嘴唇开始剧烈的颤抖,眼中的绝望愈发明显。


    她认出来了。


    戴着面具的是白云起。


    另一个。


    是岑青泽。


    一切在此形成闭环。


    “你要为了一个魔族的废物拔剑向我?”温暮歪着头,困惑极了。


    江南月咬碎一口银牙,恣意大笑。


    “你除了杀我还会什么?”


    “对,我就要为了他拔剑,怎么了?”


    “你个阴暗无能的废物!”


    傀儡自以为是地向傀儡师发起了进攻。


    傀儡师深刻反省。


    细致而用心地重新加固了绳索,仔仔细细端详后,他是如此满意。


    又被拷上一层枷锁的傀儡接到的第一个任务。


    去吧。


    去打碎你宁可拔剑违逆我,也要护着的废物。


    那傀儡如此厌弃这个魔族遗孤。


    温暮的嘴一张一合,傀儡模仿的也是惟妙惟肖。


    瞧啊。


    多精彩!


    江南月的脖颈仿佛被人掐紧呼吸愈发困难。


    她露出了笑比哭还难看的表情。


    这就是真相。


    又是抉择,温暮。


    希望和绝望都是你的一念之间。


    不是我经脉毁了,是你不想让我愈合;


    不是我突然有了希望,是你想看我会做出什么选择。


    "魔族小儿听着,此处已布下截杀阵,若是不想全军覆没,就识趣些!"


    “温大人心慈,早些放下屠刀,勿要再造杀业!”


    江南月的手忽然放下了。


    甲胄摩擦的声音警惕响起。


    江南月恍惚间在这些将士的脸上看到了二狗子他们的身影。


    他们只是在为生存而战。


    “将军,别愣着,我已拖延时机,快趁现在一网打尽!”


    “将军,用阵!”


    “温大人还等着您呐!”


    江南月仰头看了眼天。


    原以为灵府内烧灼的火会是燃尽枷锁的希望。


    原来最后烧干的,是她的命。


    在迭声催促中,江南月升上了半空。


    希望的目光压在她的后背,冷眼与仇恨的敌意在她的眼前。


    她轻轻召出了沉寂已久的疏寒。


    月光下剑身似乎也有了流光。


    江南月笑了。


    操纵阵法者身死,此阵则作废。


    从人数和战力上看,若陷入战阵,人族绝非劣势。


    她发自内心的笑了。


    轻松了许多。


    她的脖颈间有些痛,有些凉。


    可她感到如此自由。


    “疏寒。”


    “再投明主。”


    岑青泽是来带江南月回去的。


    可他看到江南月的样子,瞬间愣住了。


    白云起亦然。


    其实江南月从思考到抉择只花了几秒钟。


    如此漫长。


    又如此短暂。


    白云起的耳边忽然落下江南月的声音,他赶紧抬头。


    “别放弃抵抗,永远。”


    难道是要使截杀阵了?


    这时岑青泽已经飞上空中直奔江南月去了。


    从江南月出现起,他的目光紧紧锁定在江南月的身上。


    为什么?


    为什么她的眼神如此悲哀?


    明明糊涂烂账还全都不清不楚。


    轻而不可闻的“对不起”透过他的耳畔。


    昭昭月光寄相思。


    可昭昭月光也杀人。


    那一天的月亮是红色的。


    被爱人的血浸泡而成。


    “师父,你为何不让我去?”筝雪焦躁地来回踱步。


    温暮这回一反常态,坚决反对筝雪随江南月同去。


    温暮的视线近乎狂热,死死盯着那羸弱的火苗。


    筝雪还在抱怨,忽然,她转身,看向那莲花台上微弱的光不见了。


    温暮有些无趣摊手:“还是灭了。”


    天史纪:


    天和三百九十七年,魔族假降,联合人族叛军设伏于野。


    将军江南月战死。魔君岑青泽窃尸遁走。


    民间传,魔君弃尸于永劫崖底。


    丞相痛失爱徒,大悲。


    魔族狡诈,世人皆痛恨之。


    然而,在安静的崖底。


    一柄剑泛起了流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