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鲛公子两情相悦，希望大家成全。”


    她说得不卑不亢，完全没有妖姬的卑微，连老鸨都大吃一惊。


    苏聿烬有些生涩道：“是啊，我们是真心相爱。”


    有人见他红了脸，又表现僵硬，忍不住嘲讽：“得了吧，你这破秀才一定是看上了渝臻的财力，等她跟你出去，指不定把她卖去哪里呢！”


    苏聿烬转头看着宋羽，那表情仿佛在说我不是。奇怪，之前在海上，他明明还有些怪她喜欢施展媚术，这会子自己先尝到了误解的滋味。


    一旁的王公子穿一件酱紫色圆头衣袍，配上米白的中单衣，一双祥龙金线乌靴，整个基调威风凛凛，叫人不能小瞧。


    此刻正用鼻孔看着众人。


    苏聿烬何时被人这样否定过，同时也觉得这些人颇无趣。


    宋羽努力投入其中：“不会的，我相信他，我是真的爱他。”


    听言，苏聿烬深深望着她。她的脸比红衣还要绯红，这句话吐露出来，直击他的内心，虽然知道是表演，他还是很感动。


    两人对望，仿佛真像那痴情的道侣，不能接受被迫分离的命运。


    同时，他们也感觉到了一阵抽噎的声响，来自外界，应该是鲛人王发出的。


    这说明，他有些被打动了。


    趁着人群混乱，宋羽拉了拉苏聿烬的衣袖，算是一种安抚。他朝她微微颔首，那表情仿佛在说，没事，我没往心上去。


    须臾，老鸨斜眼流眄地看了两人一会儿，语气颇为不耐烦：“原来又是你这个穷秀才，你的灵石我可不敢收，再说了渝臻已经许给了王公子。”


    人群开始起哄：“渝臻穿了新娘服，今夜他们是不是要入洞房啊哈哈。”


    老鸨娇羞一笑：“哎呀，今夜只是个出妓倌的仪式，具体日子还得王公子定呢！”


    众人不再理会苏聿烬，全部都把目光放在王公子身上，有许多还想讨新婚酒喝。


    苏聿烬看起来很愤怒，其实内里很冷静，他知道一切都是虚假。但是奇怪，身体里有一股火莫名将他燃烧，他忽然觉得有些疼。


    他眼看着情势不对，于是朝宋羽离开的方向洒了一帧隐形胄甲符箓，这符箓会像胄甲一样保护着她，将她身上的护心麟发挥最大的作用。


    作为穷秀才，苏聿烬很快被老鸨赶出了妓倌。


    宋羽则是被王公子抬轿接回了王府。


    情节如此发展，这出戏很难圆满了，因为三日后渝臻就要和王公子成亲。


    听闻鲛人王只对有情人终成眷属感兴趣。


    那一夜苏聿烬看着天上硕大的圆月，虽然知道这一切都是假的，但是他还是难以接受，总觉得生命里有什么东西被割席。


    从知晓宋羽即将成为自己的道侣那一刻开始，从两人订婚开始，他几乎就默认这是他的妻。


    此刻，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其实不是合格的好道侣。他从来没有主动为她做过什么，没有关心过她的内心。他把她丢在天启，只想着天下苍生，唯独没有想过她。


    她一定很委屈吧，是他将她卷入是非之中，却没有好好保护她。如果真正给她选择，她会不会和别人走？


    说不焦躁是假的，苏聿烬紧张的开始不自觉踱步。


    -


    而宋羽为了推开王公子，表示这几日自己来了癸水。


    但是伺候的丫鬟却是阴魂不散。


    这王公子的府邸也十分诡异，四处构造跟个妖洞似的，歪七扭八，弯弯绕绕。


    院子里铺满了各色各样的藤蔓，野性得很。


    里面还有妖怪叫得欢，隔着大几层楼都能听见。


    每种妖怪都有专属的楼层，整栋楼大五层，就说明有五种妖怪。宋羽数了一下，每种大约十三个。


    简直是妖府。


    有一层的妖怪全是水，河水、溪水、海水……应有尽有。


    反正来了王府的，除了那几个领头的妖，就没有完好出去的。


    王公子是火妖，自然也是爱喝酒。水可以配合其他物种发酵成酒。他喜欢的不得了。


    宋羽没有反驳他的安排，想着先谋而后动。


    伺候她的是个新手，名字叫小泪，长得我见犹怜，又是端茶倒水，她一口都没敢喝。


    “小泪，你退下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实在招架不住，宋羽便如此说。


    小泪很快哭了起来：“是奴家照顾不周吗？”


    “不是啊……”宋羽道：“就是我习惯一个人。”


    没想到，小泪突然咚一声跪下，哭得肝肠寸断：“姑娘，您要是现在赶我走的话，王公子会打死我的！”


    宋羽汗颜趁泡澡的时候联系苏聿烬，他给她支招儿：“你拿出十两灵石给她，这泪妖贪财，有了灵石便不会多说什么。”


    原来如此。


    宋羽连忙打开乾坤袋，果然小泪不哭了，直直看着她，像是在祈求什么。


    她心领神会，拿出十两灵石，又拿出五两：“这样够吗？”


    小泪接过灵石，点头如蒜捣：“够了，够了，谢谢姑娘！”


    说完便脚下生烟地溜走了，生怕她反悔似的。


    原来是王公子出了五千灵石赎她，现在正到处找灵石呢。


    小泪是只泪妖。


    远古书上记载，做生意的妖怪为了生意兴隆，会去河中捉几只泪妖，威逼利诱她们对客人流泪，博得同情。


    没想到，话本里也有这样的设定。


    确定她来了癸水，王公子这才不情不愿将婚日定在她癸水结束的七日之后。


    宋羽松了一口气，这几日她经常在湢浴之事抽空联系苏聿烬。为了等到她的消息，这几日他几乎都泡在了澡堂。


    奇怪的是，他最近也变得话多了起来。


    宋羽完全没想到，有一日，邓君主居然会问她早饭吃了什么。


    “唔……有蟹黄酥，梨花糕，玫瑰饼，还有很多珍露，但我怕他们下药，什么也没用。”


    “饿吗？”那边传来有些僵硬的询问。


    宋羽摇摇头：“虽然现在五感五觉是渝臻的，但也还好，施点法术就发觉不了饿。”


    “你呢，邓君主最近还好吗？”


    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他可找到居住的地方？


    然而对方却好久没有回音，久得她以为一切联系已经断了。


    直到又隔了一会儿，宋羽才听清对方说了一句：“我有点想你。”


    宋羽吃惊的捂住嘴巴，这是什么虎狼之词，有点想她？很快她又拍了拍自己，想着邓君主说的可能是朋友之间的想念。


    她清了清嗓子，很想说我也想你，但是一想到自己是有过未婚夫的人，便不敢轻易逾矩，怕给对方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她轻轻道：“嗯，你照顾好自己。”</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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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切断了联系好一会儿，苏聿烬都没有缓过来。


    他怎么就脱口而出说想她呢？


    他怎么总是忘记现在自己是谁呢？


    就当是鲛匈说给渝臻的吧。


    一连几日，苏聿烬都和宋羽保持着联系。


    今日，她和往常一样宽慰了苏聿烬之后，玉玦突然亮了。她轻轻拧眉头，正觉得不可思议时，里面出现了彭笑的声音。


    “也不知我这个灵器能不能联络宋羽他们，不知道他们怎么样了。”


    难道是灵器和灵器之间的反应？宋羽想起甫一见彭笑的时候，她拿出灵器，玉玦是会发出光芒，有反应的。


    她连忙呼喊彭笑：“彭少主，我是宋羽！”


    “太好了，终于联系上你了，你们出来了没有？”


    出来？宋羽疑惑，难道彭笑他们就出来了？可是她和邓衍才刚刚开始啊！


    果然，彭笑妙语连珠道：“是这样的，我娘听闻我来这里，连夜给我请了一千对角儿。我现在不打算自己演了，你们也快出来吧。”


    “你放心那些角儿都是真道侣，而且演技非常好，一定比我们更能打动鲛人王。”


    宋羽点点头：“好的，我现在就通知邓君主，我们赶快出去。”


    和邓衍简单说了一下事情的起因经过以后，他同意今晚就来王家和她汇合。


    事情还真是峰回路转。


    -


    不好破坏鲛人王的话本，两人决定徐徐退之。


    苏聿烬佯装成丫鬟的模样，来到宋羽的面前。经过他的观察，王公子和老鸨远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他怕万一打起来，只好先来到她身边，好保护她。


    同时，他还决定成亲时男扮女装，先把宋羽换出去。


    两人甫一见面时，谁也没有说话。


    仿佛那声我想你了，回荡在风里，然后消磨殆尽。


    两人不必再扮演，整体相处又变回了以前，或者说反而更甚。有什么想要说的，基本上都用识海沟通。


    苏聿烬总觉得王府诡异，有一种说不上来的真实感。好像很多东西都是假的，但是王府的一切却又像是真的。


    他和宋羽跑到屋顶眺望王府的一切，果然发现这里笼罩着一层阵法，只是还想再深入一些，却险些被人发现。


    苏聿烬蹙眉，这世间能在他面前遁形的阵法，没有几个。王公子究竟是何方妖孽？


    他常年在天启州，若不是邓衍被魔气绞死，而薨逝，他也不会被迫和他结下舍身契，来经历这一切。


    -


    到了大婚这一日，看着苏聿烬扮演的渝臻，此刻是脸上挂满泪痕的娇俏美人儿，宋羽忍不住噗呲笑出声。


    她打来一盆清水，示意“渝臻”先擦干净脸：“哭得像个小花猫！”


    “渝臻”不吭声。


    宋羽摇摇头：“猫猫明明很可爱的！”


    她气呼呼掬了一捧水，要往“渝臻”身上洒，她轻巧躲过，两人闹作一团。


    洗好脸后，宋羽将“渝臻”按在床上坐下，拿出妆奁，喜形于色：“这不巧了，我最近正捣鼓面妆呢！”说完，就将粉扑往“渝臻”脸上扑，仔仔细细给她补妆。


    “渝臻”小嘴一撅：“不会把我化成大花猫吧？！”


    宋羽噗呲笑出了声：“邓君主也会搞幽默啊！”


    苏聿烬望着她，不自觉有些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