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的时候，宋羽并没有往监视这方面想，直到她频繁撞到同一批侍女。有时候修炼出来，还能听见有人鬼鬼祟祟的谈论自己。


    宋羽渐渐感觉出苗头不对，她以为是苏聿烬为了玉玦丧尽天良，心里还鄙夷了好一会儿。


    想要逃离短时间不太可能，他灵力远在她之上，中州又是他的地盘，他若是勉强她只能默默承受，并安慰自己玉玦认主，不会轻易被夺去。


    两人之间一旦有了罅隙，很难再重圆。一连好多天，宋羽都没有出门。有时候，她站在院子里望着那轮巨大的圆月，会忍不住想，人真是孤独啊。


    每当这样想的时候，她就会找点事情做，打发无聊的惆怅。


    藏书阁里的古籍上写的很多招式意外适用她，她经常练得入神，将两旁的桂花刺得飘零，花香四溢。但还是抵达不了金丹，她有些沮丧。


    她收了剑，和往常一样看着月亮发呆，无意间看见小杏慌慌张张地走过来，她抿了一口桂花酒，微微蹙眉。


    小杏连滚带爬过来，磕了三个响头：“姑娘饶命！”


    宋羽深深望着她，不知道她唱得哪一出，她放下酒，轻轻地问：“怎么了？”


    “奴婢见姑娘和善，不敢怠慢姑娘。于是有人怂恿奴婢给姑娘下药，奴婢不敢，这就禀报给姑娘了。”


    下药？


    宋羽吓得一身冷汗，修仙界是有一种毒药，可以让修士暂时修为全无，她死死盯着面前的桂花糕……


    这段时间勤于修炼，她有时候贪嘴会吃一些茶几上的糕点，没想到却被歹毒之人这样做笺子。


    “是谁要指使你？”


    小杏哭得梨花带雨：“是管杂事的刘妈妈，她说姑娘已经很久不和君主来往，是个弃子，杀了一了百了。”


    宋羽有些头皮发麻。


    驿站为了方便修士生活起居，请了许多民间的妇人照料，没想到里面竟有如此歹毒之人！


    而且听小杏的口供，此人还监视她，知道她许久不和邓君主来往了。


    “把那人带来吧。”宋羽揉揉眉头。


    小杏泣不成声：“她有法术，说是奴婢不照做，今夜就要杀了女婢。”


    原来如此，小杏是知晓自己下毒横竖都是死，不下毒的话或许能有一线生机，她是来找自己救命来了。


    既有法术，容貌肯定会变幻，不好分辨。


    宋羽交代小杏将这妇人的容貌先画下来，然后拿着画纸禀报邓衍。


    到了晚间，他便过来了。


    “这段时间，我听闻你在修炼术法，便没有叨扰，没想到闹了这么一出。”


    宋羽阴阳道：“邓君主绞杀黑厄比较重要，这本是一件小事，没想到传到邓君主那里去了。”


    苏聿烬：“我用了瓮中捉鳖这一招，今晚有好戏看了。”


    这一招宋羽也曾想过，但是小杏毕竟是他的人，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有几分威慑，此事干脆放手给他处理。


    四下寂静的甚至能听见滴漏的转动声。苏聿烬看了一眼小杏，再观宋羽冷淡的态度，一时了然于心。


    其实他若不是被黑厄逼得紧了——末河已经沦陷。他也不至于靠欺骗得到她的玉玦，实在是刻不容缓。但其实他心里还是尊重她，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后，不再强求。


    苏聿烬沉默着，等到目光由窗外转动至她房间时，表情愤怒。


    房间的一切都是整洁的，但是用灵眼看却乱得不成样子。


    苏聿烬：“观四角乾坤，像是故意摆的阵法，绝不是随意动乱。”


    宋羽：“怎么了？”


    她也打开灵眼看了一眼，才后知后觉，有人趁她不注意，去过她房间。


    苏聿烬施法将四角的乾坤归位，很快房间变得和之前一样整洁。


    “应该是有人趁你不在的时候，利用四角乾坤给你设下这个阵法，想要来个绞杀。”


    宋羽大吃一惊，难道又是那个妇人？


    “我这几天不仅在处理黑厄，也在追踪血魔的踪迹，没想到有人先忍不住动手。”


    宋羽懂了，这个人可能就是那幕后黑手。


    苏聿烬看着她，继续嘱咐道：“今夜我们还像在客栈里那样，不要离开。我倒要看看，此人想搞什么花样！”


    为了声东击西，他从袖中拿出一张小纸人，很快小纸人变成他的模样，在下人的簇拥下，大摇大摆地回了他的寝殿。


    宋羽望着他忙前忙后，有点阴谋论地想，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也许是他的自导自演？


    从上次他欺骗她之后，她已经不能完全相信他了。她将玉玦攥在手中，攥得紧紧的。


    士兵去逮那个妇人，今日她却没上工，又或者说换了一副脸。士兵不好打草惊蛇，若无其事地离开了。


    宋羽和隐身的苏聿烬依旧在院子里，直到月亮上了柳稍头，还是无事发生，直到天空有些泛白的时候，一切如旧。


    静下来后，两人都比较拘谨，最终还是苏聿烬先开口。


    “血魔是一种载体，只在幻境中伪装，无法真正成人，一切肯定是这个人捣鬼。”


    宋羽点点头，她知道对方也很有可能也是冲着玉玦来的。


    就这样过了一夜，苏聿烬有军事上的要事处理。


    宋羽送他出门的时候，裙摆被锋利的门角卡掉了一块，不过她没放在心上。那残缺的一块裙摆，很快消失在房间。一切尽入苏聿烬的眼底，但他却什么反应也没有表现出来，不动声色地离开了。


    -


    几天之后入了秋，空气都是凉薄的。


    宋羽独自在院子里练功，自那件事之后，苏聿烬总会在夜晚的时候，隐身在她周边巡逻，所以她就大着胆子，恢复原来的修炼。


    她练着练着，忽然发现有片蓝色的纱摆，正在阴魂不散地跟踪她。


    为了搞清楚状况，她躲到一个枯枝堆里，只是没想到她甫一停下来，那纱摆便啪地一声“糊”在她的脸上。她这才看清，原来这纱摆出自她以前被卡烂的那一片裙摆。


    是一位妇人困住了她，不过妇人才走出几步就被不远处的苏聿烬生擒了。


    宋羽将那裙摆从脸上摘下，等看到妇人的面貌时，震惊地失语。


    她穿着青色素衣，颞颥两侧凹了下去，比任何人都要瘦骨嶙峋。虽然她看上去都相貌平平，周身散发着一层修魔之人的狠厉，气质也泯灭众人。


    但是这张脸，宋羽终生也不会忘记。


    这是那将她引入黑山之中的老妪。


    当时以为她只是个碰巧出现在山中的老者，如今看来她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杀了自己！


    宋羽：“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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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妪嗤笑：“自然是奉主人的命令！”


    话音刚落，一把锋利的剑，便抵在了她的脖颈。


    “是何人指使你？！”


    老妪不语，她原本有很多芙蓉人面，可以七十二变，却没有想到这么倒霉，被宋羽认了出来。


    苏聿烬围绕老妪转了一圈，很快发现了一处玄机。他伸手绕到她背后，果然摸到一张符状的纸。他废了点力气，将它撕下来。


    那符咒散发这莹莹对策光芒，像一片羽毛一样轻盈落在他的手上。


    他眯眼打量了一会儿，是一张上品操控符箓。


    操控符箓一般跟随指令一起使用，被.操控着必须舍命完成操控者下达的指令才能脱身。


    真的是有人指使了这老妪，她只是一具傀儡。


    只是苏聿烬还没来得及仔细观看，那符箓便自动贴在宋羽的左手背上，她的身体不受控制往前倾。他稳稳接住了她。


    这个时候，老妪变成了一具干尸，她尖叫着冲上了天空，全身被火燃烧，然后轰隆一声炸得七零八落。


    与此同时，宋羽的左手开始不受控制，一方摇摆后，稳稳停在了苏聿烬的唇上。


    像触碰一块柔软的棉花糖，她甚至不用品尝，就感觉到了寥寥甜蜜。


    ……


    两人呼吸交织，彼此都有些不知所措。


    大概一息后，宋羽猛然意识到这样不对，于是竭力将手收回来。


    她颤抖地撕下那张操控符箓，才看到上面写着：杀了宋羽。


    老妪是个体修，她的一指弹是可以杀人的，所以符箓贴上宋羽的左手后，才会不受控制用手指对着别人。


    应该是这符箓被邓君主撕下来之后，失了灵，才会有方才那么荒谬的一幕。


    下达指令的究竟是谁呢？他也是为了玉玦吗？


    夜色斑驳，月光缱绻。


    一男一女伫立在庭院之中，莫名衍生些许暧昧。


    方才微凉的指尖在苏聿烬的唇上留下凉意，直到那凉意散去了，他才鼓起勇气开口。


    “你刚刚用手指着我，有……”有什么感觉？


    宋羽睁大了眼睛，听着他欲言又止，倏地红了脸。


    “刚刚操控符箓突然贴在了我的手背上，我的手不受控制才触碰了你。”唇那个字，她也没说出来。


    苏聿烬假装别过脸看一旁，其实内心特别想要知道宋羽现在的反应，这个时候，他突然期待，她会做些什么。


    修仙界虽然没有民间习俗那么封建，但是婚恋观相对还是保守的，虽然不乏那些炸裂的出墙、多人、抛妻弃子。苏聿烬不允许这样叫人啼笑皆非的事情，发生在自己身上。


    但此刻两人谁也没有看谁，宋羽甚至有些不自在的脸红，苏聿烬却正是微微红温的时候。


    宋羽喃喃：“谢谢你，关键时刻救我。”


    就像一捧热油，将他的热烈滚得滋啦作息。


    为什么要感谢他？！


    她难道忘记了他觊觎玉玦一事吗？


    苏聿烬怎么也想不通，渐渐有些拧巴。


    她明明是他的未婚妻，怎么能在触碰了别的男子唇以后，还害羞地说谢谢？难道，不应该狠狠给他一巴掌吗！


    苏聿烬没有意识到醋意让他失去了理智，他现在分明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