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提亲

作品:《退婚后和死对头订亲了

    目光虽然只对上了一瞬,綦之理却没错过周三郎眼中的惊艳,暗自得意,不枉今日特地画的妆面。


    既是偶遇,就要装出个偶遇的样子来。綦之理佯装惊讶道:“前些日子听爹爹说菊花正好,不料今暮遇上周三哥,不知三哥今日是来府上找哪位哥哥呢?”


    “四郎君得了一件前朝古玩,邀我过府鉴别。”周棐别开眼睛,“但我今日在官署因公事耽搁些许时间,误了时辰,送了小厮报信,幸而四郎君没有计较。”


    马球会上惊鸿一瞥,周棐只记得綦五娘子骄傲明媚的双眸,今日偶然遇见,乍见佳人姣好容貌,心神荡漾。他不是油滑的性子,遇上让自己心动的姑娘说不出什么花言巧语。


    心中又紧张,除去笨拙地称赞附和外不知说些什么好。


    綦之理心道四哥肯定就是使坏想看她焦急,十分想收拾他,但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好不容易与周三郎相会,她可得抓住机会。


    她聊起昨日的马球会,“昨日我和娘亲去看周三哥打马球,才知道你的球技这般好。”


    虽然她觉得周三郎较她还要逊色一筹,但她还是要给心上人一些面子的。


    “五娘子谬赞。”周棐倒不惊讶,昨日有位白石郎上场赛球,吸引京中大半闺秀的目光,何况那人又是她父亲弟子,她专门去看马球并不奇怪。


    你倒是多说几句呀。


    话聊死了,綦之理很苦恼,既苦恼她与见面不多,对他感兴趣的话题一无所知,又苦恼周三郎待人接物总是温温和和,对带路女使也是温言软语,只言片语倒真让她瞧不出来周三郎是否对她有意。


    于是只好直白暗示,“三哥瞧这菊花如何?”


    周棐顺着她目光看过去,十丈珠帘开得正盛,细而长的花瓣瀑布般倾下,自是极美的。


    “父亲爱花,尤其是菊花,觉得它有气节,所以我日日都会剪一朵开得最好的花,送到他房中。”


    “五娘子至孝。”


    “三哥过誉啦,只是觉得这花孤孤单单开到败落委实可惜,乘花期正好,有花堪折直须折,三哥说是不是?”


    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


    这是前朝乐府诗《金缕衣》中的词句,既以花喻时,又以花喻人。


    周棐镇定的脸色出现细微变化,这还算直白的含蓄他听懂了。


    他忍不住失礼地又瞧了一眼霞光中的小娘子,昏黄的夕阳里,她的肤色白如美玉,脸上的小绒毛也十分清晰,他看见她微微颤动的睫毛,如欲振翅的鸟翼。


    然后他听见自己的声音说,五娘子说的是。


    晚上用过晚膳,綦四来找妹妹,挤眉弄眼道:“周三郎同我讲,下一次休沐时他想登门拜访。”


    綦之理会意,压下微扬的唇角,“他决意要和爹娘提亲事?”


    綦四摇扇子,“我瞧你也不是很高兴嘛,不如我和爹娘说,你现在又不喜欢那周三郎了,让爹娘拒了他。”


    “你敢!”綦之理瞬间破功,“还想不想我在娘面前给你说好话啦?”


    “就知道要挟我。”綦四道,“妹妹大了胳膊肘往外拐,那周三郎可是及冠之后仍未定亲,别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我同妙净打听清楚了。”綦之理道,“周三郎原也有个指腹为亲的未婚妻,只是他未婚妻家外放,不幸罹难,他未婚妻父母的尸骸都找到了,只未婚妻的尸骨不知所踪,周家一直在找未婚妻的尸骨,想着相识一场总不能让她无法飨血食,却是未能如愿。一来二去地,他也就没能定下婚事。”


    “行啊,打听得挺清楚。”


    “那是自然。”


    綦四暗笑,心道反正自己这月老是当成了,剩余的繁文缛节,让他爹娘操心去吧。


    程夫人知道女儿心思,对这门亲事倒也没什么不满意,綦相公反而有些意难平。


    夜里同夫人说起这件事,程夫人纳闷,“你既然觉得有桩更好的亲事,为什么不告诉理姐儿?”


    “还不是因为理姐儿心有所属嘛。”綦相公道,“周三郎那孩子也不错,不过比起我挑的这孩子,才学还是比不上。”


    綦相公挑的是扬州一农户出身的举子,姓杨名峻,字寻之,乡试时考中解元,才华横溢,他断定明岁科考此人必能位列前三甲。


    “又是穷举子。”程夫人很看不惯官人,尽有些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的脾气,周三郎富贵出身这一条就胜过那穷举子许多,虽说穷举子日后必能登阁拜相,可她女儿要陪着吃多少苦?


    就如綦家前头嫁的那两个庶女,纵使嫁妆丰厚,也得花嫁妆为清贫的丈夫打点官场。


    虽然日后成了相公夫人是很畅快,但嫁到富庶之家,一辈子享荣华富贵难道就不更畅快?


    “我瞧着那周三郎就很好,你既觉得那举子好,说给六姐儿不就是了?”程夫人道。


    “不成不成,我是结亲不是结仇,人家是要贤内助,能为他打点家中上下的冢妇,六丫头性子惫懒,嫁过去夫妻不相偕,又生事端。”綦相公连忙道。


    六丫头他是没打算嫁到那些想上进的寒门子弟家中去,寻个家风清正的富庶人家就成。


    綦之理不知道父亲的心思,官员十日一休,她盼望着周三郎旬休的日子,起先只觉得时间格外漫长煎熬,煎熬久了不大愉快,便邀好友赵婉仪来綦府谈心。


    正巧赵婉仪近日也为婚事烦恼,家中气氛冷肃,十分难捱,于是欣然前往。


    赵婉仪谈起自己婚事,冷静非凡,“我阿娘想将我嫁到舅舅家,我爹嫌弃舅舅一家现在只是农户,没几个钱,我瞧着我舅舅虽然乐意,但舅妈却不太情愿,觉得她自己看中的姑娘有更多嫁妆,不比我家只剩个名头好听。”


    綦之理握握她的手,眉头紧锁,欲言又止。


    对子骂父委实无礼。


    可她实在无法说好友的父亲半句好话。


    可赵婉仪接着扔下一句惊雷。


    “我父亲可能想将我嫁给富商。”


    綦之理“腾”地站起来,“那可是贱籍!”


    历朝历代,重农抑商,商人虽然富有却是遭人瞧不起,本朝因着重财,商人地位上升许多,却也不至于与清白农户一样的地位。


    “商贾富庶,程家也是巨贾,嫁过去也无甚。”赵婉仪安慰道。


    那能一样吗?


    程家是皇商,虽是商人,却和皇家沾着关系,也算半个官。


    綦之理气鼓鼓道:“我要想办法,总不能让你跳火坑。”


    赵婉仪只觉得她和小孩子一样说话。


    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爹嫁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


    但还是宽慰道:“我娘肯定不能看着我爹干糊涂事的,历朝历代哪有宗室女嫁给商户的?”


    綦之理半信半疑。


    信是觉得宗正不会见宗室子弟如此荒唐。


    疑是因为依赵婉仪父亲的脾性,说不定还真能干出这种有辱斯文的事。


    先前綦之理不是没思索过该如何帮助赵婉仪,只是思索出来的结果是毫无办法。


    康郡王一家最大的问题是清贫,康郡王不事生产。若是给钱财,银子也到不了赵婉仪手里,给铺子,在室女无法有私产,何况赵婉仪也无法经营铺子,只能由她父兄来。


    按她府中只有吃喝嫖赌样样精通的样子,不出几日就再能卖铺子。


    她甚至还想过让人套个麻袋打康郡王一顿,让他对女儿好些,但世人多是本性难移,这个法子也不奏效。


    其余譬如求官家太后做主,也不行,官家和太后为何要冒着被言官弹劾的风险帮一个旁支且不亲厚的宗室女?


    虽是谈心,綦之理却觉得自己心情愈谈愈糟。但心里惦记着好友的事,日子倒是白驹过隙一般,倏然来到休沐日。


    京城素日秋高气爽,今日却反常,暴雨如注,綦之理望着地面豆大水珠,心中烦闷。


    周三郎为何还不来?


    是雨太大无法前来吗?


    还是那日他根本没听懂她的暗示?


    心乱如麻,只好练大字静心。


    直到第二日的日头又升起来,綦之理也没等到周三郎。


    綦四很热心地去打探消息,回来告诉妹妹,“周家下人说周三郎忽然急病倒了,前几日都告假不曾去官署,想来是病来得突然,周家伯父伯母着急儿子,就来不及吩咐奴仆前来綦家告知一声。”


    “周三郎瞧着很健壮啊,怎么会忽然一病不起?”綦之理喃喃自语,“也不知道他的病要不要紧。”


    于是隔日又递了帖子到好友周妙净婆家,想探探周妙净的口风。


    周妙净的女使却回帖道,夫人回了娘家。


    周家兵荒马乱,綦之理不好上门叨扰,只好由程夫人出面,让家里机灵的小厮给周家送去不少名贵药材。


    程夫人摸摸女儿脑袋,“理姐儿,自然万事好事多磨,事情中途坎坷些,可若结果完满,就算美满。”


    綦之理心中隐隐不安,但为了让母亲放心,用平日里一样的语气道:“我才不是担心婚事不成。”


    像是对这桩婚事十拿九稳。


    “你呀,死要面子活受罪。”程夫人叹道。


    煎熬的几日又过去了,除那日送去药材时周家派人回礼,再无周家人来过,程夫人对这门亲事很是忧心,同綦相公道:“周家三郎君这是怎么了,病得这般重,一连几天都不曾有消息?”


    綦相公道:“周三郎请了几日私假,我估摸着明日销假,到时候什么情况一看便知。”


    翌日,綦相公回到家,长长叹了一口气后,撂下一句话,“周家这婚事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