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请假之前，林眷教了陈甸甸一周，到她能够熟练地将店内几款点单率最高的酒无教案做出来的时候，他向程掷打了声招呼，把调酒的工作暂时移交给了陈甸甸。


    “他这就请假了？”店内唯二的服务生小张正了正领结，“那他的工作谁来接手？”


    程掷正愁这陈甸甸的打扫工作空缺，看见凑上来的小张，他眼睛一亮：“小张，你来得正好。”


    小张暗喜，心道这是要把工作任务交给他的意思吗？


    他嘻嘻笑着凑上来，捋了捋头发，说：“店长，您放心，我保准能完美完成任务。”


    “当然，这点小事我还是非常信任的你的。”程掷拍拍他的肩膀，“这几天陈甸甸的打扫工作就麻烦你接手一下。”


    反正最近客人不多，店里空间也没有最开始招聘时候想象的那么大，光小李一个人应该也来得及服务。


    之前也是这样，陈甸甸没来的时候，店里的打扫工作都是有小张和小李共同分担。那现在两人分工一下，大差不差。


    程掷再度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生做人事管理的料子。


    “打扫？”小张顺着程掷指的方向，看到了正在朝他走过来交接任务的陈甸甸。


    林眷说了声请假，招呼也没好好打一声就要走。


    工作责任心爆棚的五好员工陈甸甸拦住他：“你就这么走了？你这工作交接还没安排好吧？”


    林眷回头望了眼正在和小张讲话的程掷：“这不是已经在交接了吗？”


    “那我呢？”陈甸甸点了点自己，“你还没和我交接。”


    “这一周的工作不算交接吗？”他推开门，“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


    突然被夸，陈甸甸一愣，还怪不好意思地。


    门完全关上前，她贴心又温柔地对林眷说：“你去吧，放心去吧，多久都行。店里有我。”


    林眷：“我会尽快回来的。”


    他快走两步钻进了出租车。


    陈甸甸抖了抖洗干净的抹布，郑重地交给了等在程掷边上的小张：“这是我的好战友小灰，现在就交给你了。这两天打扫的工作暂时麻烦你了。”


    程掷：“辛苦你了。”


    “不是……店长！”小张急急忙忙赶上去追问，“那林老师的工作谁来做呢？就这几天，您还要招个新人吗？”


    小张平时总是一口一个“林老师”，在林眷面前上蹿下跳，恨不得林眷把他当成开山又关门的弟子。


    可惜陈甸甸总是横亘在两人中间，甚至最近一周，林眷竟然会愿意把吧台后然出来一人位置，给陈甸甸来使用。


    她？


    陈甸甸拍拍他的肩膀：“很明显，是我来替班。”


    “你——？”小张的眼睛眉毛都要皱到一起。他看看陈甸甸，又看看他手里被塞进来的抹布小灰，他忽然怒起，把这灰色的抹布狠狠摔在了地上：“凭什么？！”


    她一个女的懂什么叫调酒吗？


    小张还想争执两句，但客人已经陆陆续续进来了。


    陈甸甸正在忙着给客人调酒，她已经站在了吧台后他心心念念的位置上，俨然一副驾轻就熟的模样。


    “算你运气好。”


    到底还是怕被客人听见后告状到老板那里去，小张小声骂骂咧咧，不情愿地捡起了自己刚才丢在地上的抹布。


    环形的吧台前，零星地上了几位客人。


    陈甸甸站在吧台后的时候，她发现选择坐在吧台单人位的很多都是独自前来的女性。


    “您的……”她将酒杯转了半圈，推上前，“午夜钟声响起今晚就要分手。”


    这一长串是这款酒的名字。


    连着核一起打碎的樱桃汁有一股苦涩的奇怪药味，加上风味利口酒、乳酸菌，还有一些林眷手札里面记着的搭配，分层混合在一起，得到了这杯名字叫“午夜钟声响起今晚就要的分手”的特调。


    酸甜辛辣。


    好令人尴尬的名字。


    林眷是怎么自然地用他那张一板一眼的脸来说出这样奇怪的特调名字的？


    陈甸甸不禁抖了抖。


    真是有些羞耻。


    小张拿着这个拖把在边边角角来回拖那小小一个角落。


    没人帮忙清洗，水槽里面堆了许多杯子。


    陈甸甸懒得和他多费口舌，干脆在酒品出完后自行清洗。


    面前做好的特调摆了几杯，她按响了出餐的铃，但直到她洗完面前的杯子，这几杯酒仍然在她的面前。


    她再次按铃。


    杯壁的冷凝水在吧台上落了一滩。


    “诶呀，这会知道缺了个服务生忙不过来了把？”小张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又窜了出来，他甩着抹布走过来，抬起酒杯，擦了擦台面上的水迹，又把杯子放下。


    陈甸甸手中动作不停，头也没抬：“麻烦把这几杯酒给客人上一下。”


    小张施施然走过：“我今天不是服务生，端酒的工作你找小李。”


    陈甸甸皱眉。


    小李正在引导一组客人进入包厢。


    吧台的光落在陈甸甸面前，客人的模样辨别不清，但其中一人极卷的爆炸头让她觉得分外熟悉。


    【好吧——他或许会在这几天里面出现在你的面前。】


    她猛然想到了画外音的这句提示。


    虽然已经染回了黑色，但那膨胀的发型以及双手插兜吊儿郎当的走路姿势，那就是——宁勐！


    “冰块都化了，怎么给客人上？”


    陈甸甸回神，就看到小张把台面上刚做好那几杯酒统统倒进了水槽。


    “诶——你干什么？”她说着就要去夺下他手里的杯子，但小张似乎就在等着她这个动作一样，他手上一松，极薄的玻璃杯霎时掉在了地上。


    杯子撞到地面发出“嗙”地一声，玻璃炸了一地。


    “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毛手毛脚的。”小张夸张地指着地上的碎玻璃，手臂伸得直直，就怕有人不知道他所指的地方打碎了玻璃一样。


    他突然大声且字正腔圆地喊：“打碎了这么多玻璃杯！这都是店里的成本！”


    一个玻璃杯也能用上代表复数的“这么多”吗？


    陈甸甸感觉太阳穴在突突地跳，不知道他这会在闹这哪一出。


    听见异响，跟在服务生身后的宴西昼下意识转头向吧台看了一眼。


    氛围灯下，一个昂首挺胸的服务生正翘着屁股侧对着自己，眼神还时不时往他这里瞟。


    ……好奇怪的姿势。


    像是某种会被和谐的邀请。


    宴西昼眉头紧皱，他赶紧催促着带路的小李：“快点，别在这磨磨蹭蹭。”


    步子大得快要跑起来的服务生小李：“好、好的。”


    眼看宁勐就要过了拐角看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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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甸甸急忙要追过去。


    “诶诶诶！你干什么呢？”小张一伸手拦住她，“这还没收拾呢！”虽然说着这话，但小张依旧是靠在吧台上抖着腿。


    他伸出手指点点地上的狼藉：“你自己打碎的杯子，你自己收拾。”


    他端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仿佛刚才非要拿起杯子的人压根不是他一样。


    被他这么一拽，陈甸甸再向走廊看去的时候，那一行人已经进了里头的包厢。


    也不知道小李跑这么快干什么，她都没来得及看看究竟是哪个包厢。


    陈甸甸回过头来注视着今天和她格外不对付的小张，她皮笑肉不笑地牵起嘴角的弧度：“实在没事干就用点力，把你俩肩膀中间那颗痘挤了吧。”


    “你什么意思？”小张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这是什么意思，但直觉觉得这不是句好话，“你是不是在骂人？”


    陈甸甸遗憾地摇摇头：“现代保胎技术还是太好了。”


    “你——！”小张怒气冲冲地指着陈甸甸，一副要和她拼命的样子。


    返回来的小李嗅到了剑拔弩张的味道，他快步走来：“没事没事，是不是玻璃碎了？没事我来收拾。”


    眼见有第三个和事佬出现，小张冷哼一声走开，手里的抹布“哒”地拍在吧台上。


    陈甸甸一头雾水：“他这是怎么了？”


    小李在收拾地上的碎玻璃渣，他把刚才拿出来的单子递给陈甸甸：“这是221客人的单子。”


    “小张可能就是有点不平衡吧。”他凑近了过来，小声和陈甸甸耳语，“小张一直想当调酒师，但是之前招聘时候技术没过关，就新招了林眷。他估摸着以为林眷请假的时候会让他来替班，但没想到竟然是你……结果他还要替你的工作，就更有落差了。”


    陈甸甸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巨大的问号。


    她接过酒单，问：“你一个月工资多少？”


    “我？”小李有些不好意思，“三千五。”


    陈甸甸忿忿：“你也三千五，我也三千五，他也三千五，三千五凭什么看不起三千五？！”


    小李：“……”这是重点吗？


    陈甸甸低头查看这张酒单。


    夜雀和其他酒吧有些许的不同，它内设了几间包厢，以供需要私人空间的客人使用。不过他们说是包厢，但其实这只是几间比寻常卡座稍微隐蔽些的位置，并没有完完全全的遮挡或者某个独立的房间。


    211是其中一间——包厢号没有任何排列组合的规律可言，程掷说，这是滚键盘滚出来的一串数字里面择了几粒出来当包厢号。


    他称之为巧思。


    路盲的陈甸甸称之为迷宫。


    “外面这几桌的客人麻烦你上一下酒。”陈甸甸将酒放在托盘上，她自己则端起其中的一盘，“里面的客人我帮你送过去。”


    小李忙不迭道谢：“诶谢谢小陈姐！”


    陈甸甸端着几杯酒向里走，211、211、211……


    756边上是684,684边上是323，323的边上是211。


    “……叶绾绾肯定也是想着宴哥……这么早回来……”


    她敲门的手指虚虚屈着，等话音落下后，才在门上叩响。


    “进来。”


    房内传来熟悉的声音。


    陈甸甸推开门。


    ——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