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第8章
作品:《嫂嫂万福》 “见过江公公。”——此时,院子里忽然传来春娘和陈砾等人不大不小,却整齐划一的问安声。
门口那道高大身影随之一顿,还没迈出门槛的脚缓缓收回,连带着头也侧转回来,看向王昭云。
“春嬷嬷和陈部曲无须多礼。”江培宁的尖嗓拔得高,带着几分喘息,似乎来得很急,“皇上忧心边州民生,八百里加急问询流民肇事原委,可军营进不去,杂家便不敢懈怠,贸然来请夫人告知实情一二,也好让那跑马的快些赶回天都回禀,免得圣上忧心。”
这话说得——军中消息对外封.锁,驿馆探不到的消息,城主府自然也探不到,就算真探到了,正经军报也断不该由城主府里的将军夫人代替将军传回天都。
况且,裴远山前脚才到城主府,江培宁后脚也跟着落地——这江观风哪里是来讨消息,可不就是追着人来的?
春娘是个有眼力劲的,甫一听江培宁说完,便已知他心中盘算。
“军中大事,我们姑娘怎敢妄言。”春娘客气有礼,并不打幌子,只道:“一刻钟前,裴将军回了府,江公公若有疑团,可请他当面解惑。”
这话意思是要把王昭云从边州流民闹事、天子忧心边关这两件事中,都摘出来,无意参与——这是王昭云一贯面对朝政之事的作风,只听闻不插手,不偏不倚。
但春娘的话落在裴远山耳里,却有王昭云推诿推脱、两边不得罪之嫌,毕竟流民闹事,王昭云亦算身受其害,其新婚丈夫又负主要责任,而她本人却摆出置身事外的姿态。
从前,兄长常来书信,提到王家嫡长女,也就是他的未来嫂嫂,是个“磊落先生”,与那些南迁逃亡的世族蝇营狗苟、只谈风雅不同,她不会对百姓疾苦袖手旁观,亦不会盲目趋炎附势于达官显贵。
如今看来,所谓的清高孤傲,中庸不偏,不过是乱世中明哲保身的手段罢?
裴远山这么想,回落在王昭云身上的视线便就多了几分质疑与鄙薄。
王昭云愕然,旋即挑眉回瞪——她哪里受过这样的目光?
她不知道裴远山心里什么计量,只知道两人自见面以后,他便十足的看不上她世家贵女的身份,处处下她的面子。
便如他兄长所言,此弟纯善坦率,智计超群,勠力皆为天下贫苦百姓。
唯一点不好,便是过于偏执傲慢,对认定的事很难改观,便如他家中双亲亡故乃由世家所致,他便一棒子打死了全部世家,从来不愿与世家为伍,更甚者,但凡遭与变故,总要把矛头先指向世家。
就譬如眼下,江培宁自个来的城主府堵他,他那眼神是以为她专程与皇族联手,要对他发难?
——这个念头才蹿上心头,王昭云还有些躁动不安的心瞬间平静下来,凌厉回望裴远山的凤眼也转而柔和,缓缓半眯,同样转做审视状。
裴远山的大哥裴林海娶王昭云,明面上是因为圣旨,实际上却是为报王昭云暗中资助他读书科考,更为他铺平青云路的恩情。
而裴远山娶王昭云,却是实实在在的皇命压迫——皇上要世家与寒门联姻,世家一派已经献出了世家之首嫡长女王昭云,被选中的裴林海猝然辞世,那裴远山便没了退路。
即便裴远山明面上再不愿意,再如何抗争,他也必定会依皇命受下兄终弟及的世家嫂嫂,否则,以他寒门出身,没有皇族的官爵加持,没有世家的财力支撑,他这个从二品将军也不过一个虚名而已。
如此一想,王昭云心境瞬间通达,眉上凌厉消尽,连唇角也微微扬起,勾出明艳的弧度,对裴远山道:“既然皇上关心边州,将军何不坐下来,和江公公好好说说边州情况?”
裴远山挑眉,凝视这个看似时常摆出冷脸、却又从不掩饰情绪变换的贵女好几息,忽地朗声一笑,“好啊。”
两人已然成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裴远山倒要看看这个王昭云葫芦里到底装的什么药,竟把阿兄迷得神魂颠倒,能让阿兄把这么一个高高挂起只观戏曲的无良看客比作天上神女。
此时,江培宁已经走到主人房门前,与本欲离开的裴远山迎面对上。
江培宁眉眼霎时一亮,立马朝裴远山拱了拱手,“裴将军可真是让杂家好找,军营重地,又逢流民突变,杂家每每去了都被遣回驿馆,真真是求问无门。”
说到这儿,江培宁顿了顿,长长的眉须抬起,往王昭云这边看,余光来回几巡,确定这屋里虽有暗涌流动,却无明显过激的争执后,他又讨巧地咧嘴一笑,朝王昭云拜了拜,“还是得咱们将军夫人,请得动裴将军。”
这位公公不愧是皇上身边当红之人,点到为止的眼力劲儿和巧然应对的圆滑可真是天衣无缝。
不过,从天都到边州一路,王昭云早习惯了江培宁的阿谀奉承......只是不知裴远山这样的寒门莽夫会作何应对?
王昭云回以江培宁一个浅笑,微微点头,“江观风有什么话直接与将军说道便是,怎好在我一妇人这处转一道?”
说完,王昭云便作势要起身,是打算回避的意思。
江培宁见状,连忙抬手虚拦了拦,又迅速拱手道:“夫人说笑,将军与夫人既已成婚,夫妇一体,杂家不过替皇上问询将军几句,又不涉军政机密,夫人何必如此见外?”
说到这儿,江培宁似想到了什么,又连忙转头朝眼下这屋里事实上的掌权者裴远山看去,“将军说是吧?”
裴远山压了压眉,轻飘飘瞥了江培宁一眼,不置可否,转身提步,往榻垫上的矮几走去。
江培宁见状愕了愕,机灵的小眼神从裴远山背影转到王昭云脸上,又咧唇笑笑,再揖一礼,便随春娘引导,落座在矮几边、裴远山的对面。
而王昭云俨然没有要参与交谈的意思。
她只给了春娘一个眼神,便维持先前的姿态,优雅坐在窗边矮榻上,翻看手中书册——上面赫然一页道家清心诀“清心如水,清水即心;微风不起,波澜不惊”。
矮几那头,裴远山将腰间佩剑往矮几上“哐啷”一放,便自开门见山道:“流民闹事主因边州附近几个城池连年欠收而起,此事本将已修书送往天都呈予陛下,另亦誊抄了一份副本,也于昨夜送至驿馆供公公了解详情,江公公若还有何疑问不妨直言。”
江培宁余光从被血光磨得发亮的黑剑上悻悻收回,对上裴远山突出的眉骨,凌厉的眉峰,稳了稳心神,才讪讪然笑道:“其实,也没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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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从天都而来,一不外乎要送王家姑娘出嫁,看着王家姑娘与裴家将军礼成完婚,二则要看这对新婚夫妇是否能和睦相处,且同心戮力效忠皇上。
但一场流民祸乱致使新婚夜闹出不小的动静,这洞房夜没过成便罢了,那堂堂九尺男儿新婚夜便爱人新娘子一耳光......
江培宁可不就是怕这天差地别又素有隔阂的两个人一言不合要闹退婚?或是因着流民闹事生了隔阂坏了皇上重洗世家朝堂格局的大事?
江培宁琢磨一息,亲自将春娘斟好的茶水摆到裴远山面前,神情转得沉重,“胡人南下侵略,大魏故土丢失已逾百年,皇上痛惜,屡屡筹谋,更愿为流离百姓承发肤之痛,奈何沉疴难破,每每用人之际又捉襟见肘,势力角逐,难以破局。”
话到此处,江培宁先是低头扼腕一叹,才又抬起亮闪闪的眼睛,颇为真诚地看向裴远山,“杂家来边州之前,皇上便千叮万嘱,让杂家必要当面问一问,裴将军扎根于大魏北面关口多年,于整治流民,光复故土,有何高见?”
一国之主要问一军之帅该如何光复故土?
这不是要将人往火架子上抬?
王昭云听在耳中,唇角便不自觉地扯出淡淡的笑意,有嘲有讽。
依她所知,裴林海是坚定的皇权支持者,而裴远山的来时路却得益于太子表哥的支持。
太子,是科考制度的主推官,是寒门弟子的福星,他所培植的寒门势力已经能与世家平分秋色,在朝廷共同影响皇权的决断。
“本将与本将之兄长皆为朝廷效力,本将主文,本将主武,所从虽有不同,亦时常就天下时局分而辩之,但所见却无甚大差异,他之所见便是我之所见,他主张的‘释放奴隶,强化府兵’政策,亦是我之主张,这些在本将每年年末向朝廷呈递的文书亦有提及,想必皇上皆已知晓,公公又何必多此一问?”
裴远山灌了一口茶,回得随性且大方,三两拨千斤便言明江培宁旧话重提没有意义。
但江培宁也不是个好糊弄的,他浅浅一笑,却问:“将军说的这些是将军与裴尚书共同所愿,那不同之处呢?”
他又为裴远山续上茶,继续道:“杂家听闻裴父曾为世家客卿,胆识过人,临终便留下遗言,令裴家兄弟或为世家幕僚,或入朝拜官,以图救大魏百姓于水火,裴尚书倒是谨记了家训,可裴将军为何背道而驰,入行伍便罢,甚至不愿回朝为官?”
其言外之意,直指皇上近年来多次下旨召裴远山回京,他却屡屡以守卫边州这一军事要塞为由,迟迟未有回京复命。
要知道,于积贫积弱的大魏而言,五万兵马已不容小觑,不仅可抵环伺的胡人铁骑,更能辅佐皇帝洗牌朝堂与世家——皇上是希望裴远山回京守卫皇权。
裴远山早知其中玄机,因此他并不接江培宁的招,再一次直愣愣反问:“本将向皇上复命的文书不是也已写清,边州乃胡汉两族杂居之地,又是大魏的北部关隘,本将若退,那大魏的北国门,谁来守?”
“历来便没有一地只能一个将军来守的说法。”江培宁当即断言,又反问:“假若朝中另派将帅来守卫边州,裴将军是否可放下心来,带裴家军回到天都,做天子近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