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1章

作品:《嫂嫂万福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琅琊王氏女聪颖贤惠,是世家贵女之表率,当以缔结世族与士族连理,以昭朕泰平之愿。


    兹有新贵裴氏二郎,出文出武,佐我大魏,奈何天妒林海,未能全了朕之心愿。


    现为全两家姻缘,以结万世之好,特赐兄终弟及,即日完婚。


    钦此——”


    太监的声音尖利但嘹亮,在西北大漠之地,漾出几里外,被风卷去残调,连个回响都没有。


    江培宁将脖子缩了缩,拢紧圆形高领里,御一御大漠寒风。


    等回了天都,他一定要把这野蛮之地的荒凉、野蛮之人的行径,都告诉义父与皇上,好好地给这群莽夫记上一笔。


    “裴将军,还不快接旨?”江培宁拿捏腔调催促,居高临下,看着地上匍伏之人。


    “将军,好汉尚且不吃眼前亏,况且这份姻亲是顶好的,您可万不能拂了圣意。”


    旁边手拿羽扇,头束纶巾的跪地长者膝行几寸挨近居中之人,小声但语重心长地开口,当即便吃了一嘴风沙,紧接着连连咳嗽。


    于是,静默的居中之人有了动静,缓缓抬起头来——那张与当朝科举三甲状元裴林海九分相似的脸,吓得江培宁差点从车舆上摔下来......怕不是借尸还魂了?


    到底已是大魏皇帝的贴身太监,只一息,江培宁便将怪力乱神的念头拂去。


    然待他稳住心神,再往前看去......


    这不看还好——


    裴远山一身被西北大漠锻造的皮肤粗糙而黝黑,加之魁梧身材,显得孔武有力。


    偏他又生得棱角分明,剑眉横目,挺鼻薄唇,看人时即便不说话,亦有一份不怒自威。


    这种“威”与大魏皇帝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傲气不同,倒更像是被尸骨之气养出来的可生杀予夺的煞气。


    就好似......就好似......来人间索命的地狱修罗......


    真是造孽,义父怎么就给他派了这么个伺.候阎王爷的差事?


    江培宁连忙收回视线,拿余光四处瞥了瞥......皇上给带的兵够多的吧?


    “江公公,是吧?”


    粗犷低沉的嗓音。


    惊得江培宁一个激灵。


    “圣旨,本将可以接,王家女,本将也可以娶。”


    裴远山已然站起来,潦草的胡服盖不住露出的手臂青筋脉络,也掩不住遒劲的大.腿线条,再加之比他大哥还要高半个脑袋的身量,睥睨脚下......


    这架势,该不会是要将人脑袋砍下来?


    这个念头才闪过江培宁的脑海,他便听见“锵”的一声,寒芒乍现。


    是裴远山手推剑鞘,露出半截剑锋。


    “但我阿兄不能死得不明不白。”


    裴远山的声音也陡然转冷,吓得江培宁脸上跟着一白。


    这时,那位羽扇纶巾的长者似察觉苗头不对,摇着扇连忙上前一步,“公公莫误会,将军的意思是,皇上深明大义,必能为裴大郎还个公道。”


    这人满脸讨巧的笑,没有越过裴远山,却刚好能碰到他的手臂,似是无意间,便已将裴远山的长剑推回鞘中。


    而裴远山对这一举动没有抗拒,只是斜睨那长者一眼,竟自退到了后头,由着那长者在前去迎。


    ——这位估计就是名传九州的卓业军师了。


    “江公公从中原而来,一路劳累,赶紧进城里驿站歇息吧。”卓业顺手便接过了僵在江培宁手中的圣旨,既是点头又是哈腰。


    能被裴远山奉为军师的卓业恭敬款待,那便等于是被整个裴家军接纳与款待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便是手握五万兵马的裴二郎又如何,还不是要向大魏皇帝俯首称臣?


    江培宁霎时拾回天子贴身太监的威严。


    “歇息倒不急。”他一甩宽袖,朝东南方向拱了拱手,“杂家启程前,皇上便请大巫师问卜于天,今日乃良辰吉日,令杂家务必今日前将王姑娘送达边州,也好让裴王两家尽快结下秦晋之好。”


    再看回裴远山,江培宁把拂尘往手上一搭,眯眼笑笑:“既然杂家没有误了良辰吉日,那便还请裴将军与王姑娘勿要怠惰,即日同牢合卺。”


    今日寒食节,怎么就成良辰吉日了?


    卓业客气的脸色已经挂不住,僵直的老脖子转了几息,才转得过来,对着裴远山。


    此时,裴远山正单手抱臂,另一手不住的摩挲下颌。


    察觉卓业的目光看来,他唇角动作稍顿,挑了挑眉,长腿一迈,便往江培宁身后的马车去。


    吓得中原来的士兵一瞬间个个严阵以待。


    但裴远山的表情就如王氏姑娘坐的车马一样,八风不动。


    “嫂嫂,万福。”他朝着那密闭车帘子,正正经经行了一个文人礼......若是话落时没有吹个口哨的话,那便是十分地尊重了。


    不过,也没出人意料,车内人对这样的轻狂,没有给予任何回应。


    但裴远山也不见尴尬,反而再往马车靠近一步。


    马车周围护卫当即拔剑,颇有裴远山若再向前一步,必与他血拼的架势。


    然此时,车里传出一道女声——“让他过来。”


    不似想象中的轻柔温婉,而是清脆中不失沉稳。


    这个琅琊王氏女,果然有意思。


    裴远山嘴角再度上扬,一抬脚,便踩在马车车辕上。


    陈旧的胡靴,掉皮掉漆,但力度却不减半分,晃得车帘流苏晃动不停——等真完全停下了,裴远山才戏谑开口:“婚礼一事,嫂嫂怎么看?”


    “越快越好。”这一次,王昭云应得很快,字句短促有力,“还有,你该改口了。”


    皇命已下,兄终弟及。


    她现在至少应该是他的未婚妻,而不是......嫂嫂。


    不过,裴远山是个硬骨头,怎么会听王昭云的话?


    “既然嫂嫂都这么说了,那本将便领圣旨,即日完婚。”他说到此处,顿了顿,又犯浑地吹了个口哨,“但嫂嫂当知,边州地贫,人口复杂,今日又是寒食节,这婚礼只能简单办,再者,这里胡人杂居为主,只能办胡氏婚礼,嫂嫂可有意见?”


    “荒唐,我们姑娘出身琅琊王氏与陈郡谢氏,身份可比当朝公主之贵,婚礼又怎可含糊。你竟还敢提办胡氏婚礼?便是当初你哥哥一个三品大员,也要八抬大轿将我们姑娘从琅琊抬到天都,你算个什么东西!”


    正主没有出来,一个梳包心髻的仆妇先掀了车帘,探出半个身,不妆点翠,但已贵气逼人,可见这正主大概也差不到哪去......要是没有唾沫横飞,那便是顶好的家奴了。


    裴远山咧唇笑笑,露出一排洁白牙齿,支在膝头上的手又随性摸一摸下颌,收回腿,连带得马车又晃了晃。</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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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虚虚拱手一礼,“某不才,乃从二品大将军。而王姑娘,是二嫁。”


    这趾高气昂的话一落,在场之人无不倒吸一口凉气。


    若论品级,从一品大将当然比不得琅琊王氏贵女。


    但若论世道,即便是琅琊王氏,若为二嫁女......


    “便按裴将军所言来办。”


    就在江培宁觉得项上人头不保时,先前那道短促有力的声音又起。


    他心中大喜,当即小跑着来到王昭云的马车前,折弯半个身子,“昭云姑娘如此胸襟,如此体恤百姓,又体谅将军,真不愧为天下世家贵女之首。”


    一番恭维后,他犹觉不足,转身便朝愣是还没转过身来的裴远山,咄咄道:“既然王家姑娘已然应允,眼下我们可能直接去将军府了?”


    *


    将军府,当然是没有去成的。


    依卓业军师所言,裴远山行伍出身,习惯了和将士们同吃同住。


    所以,大部分时间,他都住在军营。


    既如此,婚礼放在军营里面操办,亦无可厚非。


    只是,男人堆成的军营,比武台改成的婚堂,又碰上寒食节......果真是一点喜庆的味道都没有。


    “这是什么?”江培宁走到比武台前,一看那血淋淋的狼头,便忙拿帕子掩住意欲作呕的口鼻。


    “这可是将军午后亲自上山猎的头狼。”卓业倒是兴起,像是没看见江培宁的不适,留住他,认真介绍起来:“公公不知,胡人尚狼,一来狼代表武力,二来狼又是十分忠贞的动物,能得到狼神的庇佑,新婚之人,必定长长久久,白头偕老。”


    他讲得眉飞色舞,可江培宁看着被卸了骨血,只剩头皮和血腥味的整个狼头,实在提不起兴趣,只有愈加惨白的脸色。


    “裴将军真是有心了。”江培宁钻了空便连忙转身走开,躲得比武台远远的——真不知道王家大姑娘怎么想的。


    同意与寒门联姻,已算是贵族给予皇室最大的面子。


    若说选了寒门第一公子裴林海,也算凑合相称,毕竟那裴状元样貌才华样样过人,还是天都贵女皆要追捧的对象。


    但若论这边州,那裴远山......实在算不上良配......


    未待江培宁品评完,前方人高马大的裴远山恰快步行来。


    背着月,阴着脸,比白天见时还要吓人......好在是到光影之下后,暖色火光柔和了他的轮廓,多了几分人气。


    江培宁眼神闪躲,不敢细看这位年少成名的大将,唯独知道大约是为了应付新郎官的身份,他有稍微做了一番梳整。


    比如,简陋的胡服换成了简陋的胡氏婚服。


    比如,脸上的胡茬子已经剃了去。


    比如,长发整齐地束成了冠。


    比如......没有其他了。


    “不知王家姑娘那处,准备得如何了。”江培宁寻着个话题,别开眼去,找了位置坐下。


    他是代表天子而来的,所以坐在主客桌。


    裴远山瞥一眼,并未搭理江培宁的话,而是环臂抱剑在怀,倚着旁边木桩,侧向东南方向。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听他动了动腿,“麻烦。”


    正待江培宁想转头去看时,西南角暗处却有骚动顿起。


    他巡声望去,两列武士并排而列,其中间两女子,为一主一仆,款款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