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天作之合

作品:《和前夫双穿后灵魂互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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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薛上云学着江随舟平日走路的姿态,尽量让自己显得沉稳。而江随舟则默默跟在她身侧半步,低眉顺目,好生可怜。


    这叫她觉得新鲜,忍不住多看两眼自己用了六年的身体。


    两辆马车再次驶向城郊古刹。


    薛上云靠在车厢壁上,忽觉坐马车不似从前那般颠簸难受。这江随舟看着是个小白脸,可经过君子六艺,弱不禁风的身子骨也锻炼出了一层薄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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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山,进寺,广慧身边的小沙弥将二人带往禅房。


    禅房内,檀香的青烟笔直上升,在接近房梁时被微不可察的气流打散。


    薛上云正襟危坐,身姿挺拔,努力模仿江随舟清冷矜持的姿态。


    广慧住持静坐对面,手持念珠,目光平和,在她与坐在下首的“薛上云”之间缓缓移动。


    “阿弥陀佛。”广慧缓缓开口,声音抚慰人心,“昨日二位施主携手,使寺中失物复得,平息风波,已是功德一件。今日所言‘天意’……”


    他目光深邃:“老衲观二位,确有一段非同寻常的缘法。”


    江随舟适时垂下眼帘,清越的嗓音,混合着敬畏与坦诚:“大师明鉴。昨夜雷雨交加,我与江大人避雨时,均感心神悸动,仿佛有无形之力牵引。事后思之,昨日合作无间,又历此奇遇,若非冥冥中自有安排。我等不敢妄言情爱,只觉此缘玄妙,或可互为臂助,共行前路。只是……”


    他适时停顿,露出恰到好处的为难,“恐家中长辈难以理解此等玄机。”


    这一起一伏,令薛上云听了大为啧舌,只觉这人不去做官写材料,都是种浪费。


    她立刻接话,声音低沉恳切:“正、正是如此。在下冒昧,恳请大师,能否借佛法指引,予家母一线明悟?绝非让大师妄语,只求一个契机,一个让她愿意去信的缘由。”


    她学着江随舟文邹邹的措辞,差点烫嘴。


    广慧沉吟片刻,目光再度扫过他们,感受到二人似有一种超越寻常的羁绊。


    他缓缓拨动一颗念珠:“佛法广大,不离因缘。二位既有此心,又恰逢其会,老衲愿结个善缘。寺中近日会有一场祈福法会,届时,江老夫人会受邀前来。”


    话未说尽,但意思已明了。


    薛上云与江随舟交换了一个眼神,俱是心下一松。


    只是,这“天定良缘”的风,比他们预想的刮得更快。


    打从他们下山归来,不过半日,瑞州城的一些茶楼巷陌间,便开始流传新任知府与薛捕头家的姑娘,因一案定情的轶闻。


    在传播者口中,二人在慈云寺联手,在雷雨之夜受困,缘定终身。


    细节被描绘得活灵活现,仿佛说书人亲眼所见。


    而这股风,自然也毫无意外地吹进了江府高墙。


    薛上云顶着江随舟的皮囊,刚踏进饭厅,便被江老夫人请去了祠堂。


    江家祠堂,森严肃穆。


    一排排漆黑的牌位像沉默的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下方。


    空气中弥漫着陈旧的香火气,压得人喘不过气。


    江老夫人背对着她,站在祖宗牌位前,身形僵硬。


    “跪下!”


    一声厉喝,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薛上云心下一凛,依言跪下。


    冰冷的青石板透过衣料传来寒意。


    “江随舟!你眼里可还有江家列祖列宗?可还有你的父亲,我这个母亲?!”


    江老夫人猛地转身,眼底是滔天的怒意和失望,“我为你百般筹划,京中李阁老的千金,才貌双全,与你大哥又是同僚,对你仕途大有助益!如今,全毁了!你竟与一个……一个捕头之女,闹得满城风雨!那薛家女子,行事乖张,身着男装,抛头露面,岂是良配?玉玲珑失窃果然是凶兆!应在此处!”


    她越说越气,胸口剧烈起伏:“来人!家法伺候!让他清醒清醒!”


    薛上云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实心的木板落在背上、腿上,带来尖锐的痛楚。


    她闷哼出声,额头瞬间渗出冷汗。


    这具身体虽然强健,但疼痛是真实的。


    她在心里把江随舟骂了无数遍,却只能死死忍着,脑中飞快运转。


    十板打完,身后火辣辣地疼。


    她伏在地上,喘息着,抬起汗湿的脸,模仿着记忆中江随舟那执拗的神情,哑声道:“母亲……儿子……与薛姑娘,是天注定。”


    “你!”江老夫人气得浑身发抖,“为了个女人,连家族前程都不要了?你心里还有没有江家的大业!”


    就是现在!


    薛上云深吸一口气,强忍疼痛,尽量让声音平稳:“儿子不敢忘家族前程。正因如此,才觉薛姑娘……甚好。”


    她顿了顿,观察着江老夫人的神色,继续抛出筹码,“薛捕头在瑞州根基深厚,三教九流通达,于儿子治理地方,绝非无益。况且……昨日儿子已托吏部旧友,为三弟随渚在瑞州谋得一个实缺,文书不日即到。这岂非好兆?”


    江老夫人凌厉的眼神微微一滞。


    薛上云趁热打铁,语气带上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母亲,如今流言已起,若断然反悔,于我江家颜面有损,于薛捕头那边亦不好交代。若能联姻,既全了名声,又得一方助力,三弟前程亦定……岂非……比那远在天边的京中联姻,更为稳妥?”


    她这番话,皆是昨日江随舟同她演练了多遍的,本以为还得过上一日才派上用场。如今想来,那人可真是揣摩人心到了骨子里,老谋深算,黑得很呐!


    祠堂内陷入一片死寂,只有香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


    江老夫人脸色变幻不定,愤怒、不甘、权衡、最终归于冰冷的妥协。


    她盯着“儿子”,许久,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孽障!……文书何日到?……此事若再有差池,我定不饶你!起来吧!”


    薛上云爬起身,在观墨的搀扶下回房。


    第二日,江老夫人果然备了礼,脸色依旧难看,却还是依礼来到薛家小院。


    薛母姜氏正坐在院中石榴树下绣一副花鸟图,见如此阵仗的贵客上门,惊得连忙起身,手足无措。


    “江、江夫人?您这是……”


    “薛夫人,”江老夫人勉强扯出一个礼节性的笑容,示意仆人将礼品放下,“今日前来,是为小儿随舟,向府上千金提亲。”


    姜氏愣住了,看看礼品,又看看端坐着气势迫人的江老夫人,有些茫然地转向被叫出来的女儿:“云儿,这……这是怎么回事?”


    顶着薛上云皮囊的江随舟,微微垂下头,做出羞涩模样,低声道:“娘,您说呢?”


    薛上云头回见自己的脸上出现这番表情,忍不住轻咳了两声,示意他戏有点过了。


    姜氏却更糊涂了,命人给贵客看茶,又借口更衣,拉过江随舟的手,到了后院。


    “你何时与江大人……坊间那些传闻……娘怎么一点不知?你这孩子,虽然娘平日催你催得急,但这终身大事,岂可儿戏?”她担忧的是薛上云,怕她高攀受委屈。


    江随舟从那双眼里看出了真切浓重的爱意,演的成分也少了些:“娘,江大人是个好人,你且放心。”


    说罢,二人回了前厅。


    江老夫人放下茶盏,语气平淡地陈述:“薛姑娘蕙质兰心,与我儿甚是相配。虽门第略差些,但我江家并非迂腐之家。只望薛姑娘日后谨守妇道,相夫教子,莫要再如以往般……过于随性了。”


    姜氏拉着江随舟坐下,看向捧着茶盏的薛上云,也并不示弱:“江夫人,我们薛家并非卖女求荣之人,若您介意门第,可另寻门户。我们薛家不做那攀高枝之事,我的云儿,在这瑞州城,虽不算倾城美人,可论心地,论才华,连学堂夫子都夸一声顶好的。”


    两相对比,薛上云看得分明,心中五味杂陈。


    一个强调规矩,一个担心女儿。


    江随舟啊江随舟,都说家里老二难当,你这些年过的什么日子啊。


    趁着两位母亲还在艰难沟通,江随舟悄悄给薛上云递了个眼色。


    两人借机告退,来到前院的小花园。


    “挨打了?”江随舟压低声音问,用的是他本人的口吻。


    薛上云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动作幅度稍大便牵动伤处,让她龇了龇牙:“十板子!江大人,令堂家法可真够严厉的。”


    “苦了你了。”他语气里听不出多少歉意,更多的是冷静,“但值得。母亲既已松口,后续便好操作。你需尽快熟悉知府事务,我已让观墨将一些卷宗……”


    话音未落,院门处传来响动。


    两人同时噤声,迅速拉开距离,扮作偶遇闲谈的模样。


    只见捕头薛岭与他的大徒弟并肩而入,显然是刚办完差回来。


    薛上云见到久未见面的父亲,差点迎了上去,可触及冷漠的目光,方才醒悟如今的身份。默默收回步子。


    薛岭扫过这位本城新贵,又落在自家女儿身上。


    “江大人?”声音洪亮,带着惯有的审视,“您大驾光临寒舍,不知所为何事?”


    语气直接,透着武人的爽利,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警惕。


    一时间,院中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薛上云身上。


    薛上云心头一跳,顶着父亲探究的目光,感受到无形的压力,还有身侧江随舟那隐含催促的视线。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慌乱,学着那种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姿态,上前一步,对着薛岭作揖,清晰而爽快地开口:


    “薛总捕,晚辈今日冒昧登门,是特来向您女儿提亲的!”


    刹那间,院子里静得能听到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薛岭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错愕地张了张嘴,看看男儿身的薛上云,又猛地扭头看向旁边那个低着头、耳根泛红的女儿,虎目圆睁,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