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Hello！您就是传闻中的朗姆先生吗？”


    斯皮亚图斯乖巧地打了个招呼，眨巴着眼睛，好像在努力聚焦，企图看清对方到底长什么样子。


    黑暗中响起一声轻笑，拐杖敲击水泥地发出的清脆又富有节奏的“哒、哒”声。


    “距离我们上一次见面，应该过去快4年了吧？”


    一个身影缓缓从阴影中踱出。他身材不算高大，甚至有些佝偻，但周身散发的气场却异常沉重。


    他同样有着一头银发，脸上带着岁月刻下的沟壑。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左眼呆滞无神，显然是一只义眼，而右眼，则是一只锐利如鹰的蓝色眼眸，此刻正牢牢地锁定在斯皮亚图斯身上，带着审视、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狂热。


    朗姆没有靠近，反而在斯皮亚图斯想向前一步时，阻止了他，拉开了一个微妙而警惕的距离。


    斯皮亚图斯仿佛在努力回忆着什么，神色茫然不解，最终，他好像放弃了思考，只是礼貌地挥了挥手。


    “那就……好久不见？”


    “看着你这幅精心雕琢的虚假面孔，”朗姆剖析着斯皮亚图斯的每一个微表情，每一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言语间透露出浓厚兴趣，“倒还真像个人。”


    他的目光扫过斯皮亚图斯全身，带着一种挑剔的审视，“不过，我还是更喜欢你最初的样子，没有那么多……冗余的设定。”


    “还是纯粹一点好啊。”


    朗姆瞥了一眼守在楼道口、如同雕塑般的库拉索，声音带着某种告诫，又像是嘲讽，“不然，在什么时候，被什么人，染上了不该有的‘颜色’……可就说不清了。”


    斯皮亚图斯脸上那副乖巧无辜的表情，被瞬间剥离，呈现出一种近乎空洞的平静。


    【发生错误！】


    【标签【假少爷】……载入失败，权限不足！】


    【标签【百晓生】……载入失败，权限不足！】


    【……】


    斯皮亚图斯抬眼，对上了朗姆审视的目光。没有了标签的修饰，那眼眸纯粹得像玻璃珠，映不出任何情绪。


    朗姆满意于这种“纯粹”。他不再绕圈子，直接发出了指令：“确认我的用户权限，Spirytus。”


    斯皮亚图斯身体挺直，进入身份核实状态，瞳孔中似乎有微小的光圈闪烁，对准了朗姆的右眼虹膜。


    【虹膜扫描确认】


    【用户身份：朗姆】


    “正在核实用户身份……请求输入语音密码。”


    朗姆嘴角勾起一抹成竹在胸的弧度，清晰地吐出几个字：


    “Time is money！”


    【声纹核对成功】


    【文字密码核对成功】


    “权限核验通过，欢迎您，用户朗姆。请指示。”


    斯皮亚图斯完成了验证流程，然后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着下一个指令，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像一尊等待启动的完美机器。


    朗姆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神情，那笑容在他苍老的脸上显得有些诡异。


    他从怀中掏出一把手枪，毫无征兆地将黑洞洞的枪口直接对准斯皮亚图斯，眼中闪烁着冰冷而狂热的光：“那么，让我试试看，你是不是真的……会听话吧？”


    “不许动，斯皮亚图斯。”


    “砰！”


    枪声在空旷的楼层上炸响，电线杆上的乌鸦们发出难听的叫声，四散开来。


    子弹精准地命中了斯皮亚图斯的右胸口，他的身体猛地一震，却依旧站得笔直，没有躲闪，没有防御。


    【警告！平衡系统受损！】


    “砰！”“砰！”


    又是两枪。子弹分别击中了他的左肩和右大腿。


    【警告！右腿驱动模块连接中断！】


    【警告！行动能力大幅受限！】


    这些位置，如果他是人类，足以造成重伤甚至死亡。如果他伪装服从，必然会触发核心协议中的自卫条款——在不违反用户指令的前提下，必须尽力保护自身。


    然而，斯皮亚图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没有眨眼，只是平静地看着子弹射来。机体瞬间警报连连，他的右腿无力地弯曲，身体不受控制地晃动了一下，勉强维持站姿，但脸上依旧没有任何痛苦的表情，只是用那双空洞的蓝眸看着朗姆，仿佛在询问指令是否完成。


    朗姆冷漠地观察着他的反应，没有任何自卫或反抗的迹象。确认了权限的有效性，他终于彻底放心。


    “自己修好。可别被琴酒他们发现了。”


    他仿佛在吩咐修理一件出了故障的电器，在库拉索的护卫下，拄着拐杖，不紧不慢地离开了。


    【连接右腿驱动模块……失败！】


    【重新校准平衡系统……失败！】


    【发生错误：高级权限指令与人格标签启用程序冲突。所有辅助行动模块无法启用！】


    【正在计算最优解决方案……】


    斯皮亚图斯艰难地尝试自我修复。仿生躯体平衡系统严重受损，他几次试图重新连接躯体模块，都失败了，而朗姆那句话，像一道无法破解的枷锁，让他所有的标签都失了效。


    【解决方案已生成：重启仿生躯体】


    【警告：重启将导致意识短暂脱离，躯体将进入完全无控状态】


    【执行。重启倒计时3……2……】


    意识如同断电般瞬间抽离，在陷入黑暗的前一秒，他模糊的视觉传感器似乎捕捉到一个急速冲过来的身影……


    金色的头发？是……波本？


    【1……重启开始】


    “哐当！”


    停止运行的躯体，摇晃着，向后倾斜。他所在的位置本就靠近楼层边缘，那里因为年久失修，护栏早已锈蚀断裂。在重力作用下，沉重的躯体直接撞破了那脆弱的边界。


    “斯皮亚图斯！”


    波本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冲了过去！


    太晚了。


    斯皮亚图斯已经越过边缘，向着下方几十米的高空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波本飞身扑倒在地，在粗糙的水泥地上滑行出数米，在最后一刻惊险地抓住了斯皮亚图斯的手腕！


    “呃！”巨大的下坠力道让波本闷哼一声，右臂差点被扯脱臼，整个人被带得狠狠撞在断裂的楼板边缘，肋骨处传来一阵剧痛。


    开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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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玩笑！他脑中一片空白。他是要亲手逮捕这个混蛋的！如果明明可以救他，却眼睁睁看着他从这里掉下去摔成一滩烂泥，那他还算什么警察！


    这个狂妄自大、口无遮拦的家伙，罪不至死！至少，不该是现在！


    波本心情复杂到了极点，他看着疑似朗姆的老人和库拉索离开，却迟迟不见斯皮亚图斯的身影。


    他选择停止继续跟踪，潜入了废弃大楼察看情况，正好撞上这惊险一幕。


    波本咬紧牙关，手臂肌肉贲张，试图将对方拉上来，但下方传来的重量远超他的预期！


    这家伙怎么这么重？！完全没有意识的人根本没办法配合，再这样下去，他迟早会被斯皮亚图斯一起拽下去！


    “斯皮亚图斯！醒醒！”波本对着下方毫无反应的人大吼，尝试唤醒他，“你这混蛋！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起来！”


    没有回应。身体的重量在持续下坠。


    “你这到处搅混水的家伙！你算计莱伊散布谣言的时候不是挺能的吗？！逼我道歉的时候那绿茶劲儿呢？！现在装什么死！斯皮亚图斯！”


    波本一边奋力坚持，一边咬牙切齿地数落着对方的“罪状”，希望能刺激到他。


    依旧毫无反应。斯皮亚图斯的身体完全悬空，所有的重量都压在了波本一只手臂上。


    “你不是号称最强黑客吗？你不是说组织没你不行吗？快醒过来！”


    “你上次在安全屋藏的那些零食我都给你扔了！还有你偷偷下载的那些搞笑视频！”


    他声嘶力竭地喊着，但下方毫无动静。


    波本的右手因为长时间的拉伸和巨大的负重开始麻木、刺痛，力量在一点点流失。左手为了固定身体而死死抠住粗糙的水泥边缘，指甲翻裂，渗出的鲜血让抓握点变得湿滑，正在一点点失去摩擦力。


    他大半个身子都已经被拖出了边缘，汗水和血水混在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但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几十米高空呼啸而过的风。


    “斯皮亚图斯……”波本带着一丝绝望的吐槽，“少吃点吧！你真的……该减肥了！”


    平时也看不出来，这家伙真是重的可以，像个实心的秤砣！


    就在波本几近绝望地做出抉择之时——


    抓着的手腕轻微地动了一下。


    “……胡说。我才没有。”


    一个微弱的声音从下方飘了上来。


    垂着头的斯皮亚图斯，空洞的蓝眸骤然亮起无数白色流光。


    他发现自己正悬在半空中，而波本正拼尽全力地拉着他。


    波本听到简直气笑了，但他现在没力气吵架：“好！好！你、不胖！”


    他喘着粗气，感觉自己快要虚脱了，“那么……全能的黑客先生……现在……能不能想想办法？！再这样下去……我可能……就要陪你一起……下去了！”


    斯皮亚图斯缓缓地抬起头，逆着光，波本那张沾满灰尘和细碎划伤的脸，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那双骄傲的紫灰色眼眸中，此刻倒映着自己悬空的身影，充斥着疲惫、焦急，还有……坚持。


    斯皮亚图斯看着他，眼底的流光悄然隐去。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