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刚爬上窗台，细碎的金斑在青砖地上跳跃。洛凝已站在厨房里煎蛋，锅铲翻动间发出轻快的声响。她动作娴熟，单手颠锅，蛋液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又稳稳落回锅底，边缘微焦，中心仍泛着琥珀色的柔光——这是洛诺从小最爱的七分熟太阳蛋。


    这间房子是那位神秘师兄为她们母子准备的。房间不大，却布局精巧，一桌一椅皆透着恰到好处的温润与雅致。


    然而，最令她动容的，是那间独立隔出的古筝房。推开门的瞬间，仿佛跨入另一个世界。墙面内衬吸音软木，窗棂加装双层防噪玻璃，连门缝都嵌了密闭条。比起恩师那间萦绕了十年时光的琴室，竟也毫不逊色，甚至在储琴柜的恒温恒湿、反光镜的可调角度等细节上更为周全。


    她忽然觉得眼眶有些发热。不过三月光景，从选址到修缮，那位准备之人定是倾注了心力。这不是简单的安置，而是用心良苦地为她建了一个能安心抚琴、让洛诺安稳成长的家。


    “真谢谢你了……”她低声呢喃，像是对空气说，又像是隔着千里，对那位素未谋面的师兄低语。


    此时，洛诺已穿戴整齐坐在小木桌旁。校服一丝不苟，领带端正，袖口露出的手腕纤细，手指正无意识地敲着桌面，节奏正是《高山流水》的前几句，落点精准，仿佛在丈量音符之间的距离。


    “吃完了再走神。”洛凝把煎蛋搁在他盘子里，顺手轻轻捏了下他耳朵，“今天可是你第一天上学，别一进门就给人弹个黑客进行曲。”


    洛诺撇嘴：“我是这样没分寸的人吗？”


    “有分寸就行。”她笑着把牛奶推过去，“记住，你现在只是个高一学生，不是CTO。别一上来就把人家服务器给格式化了。”


    “那得看对方先不先惹我。”他咬了一口面包，眼神平静，“而且我只做防御性部署，从不动手攻击。”


    “嗯，很好。”她再度捏了一下他耳朵，力道稍重，“看来你是把我昨晚说的‘谁惹你，先看看值不值得动手。不值得的，当空气就行’的话给格式化了。”


    “那要是空气有毒呢？”他抬眼，嘴角微扬。


    “那就关窗。”她笑着戳他脑门，“或者戴口罩。总之别硬碰硬，妈不想第一天就接到校长电话。”


    “知道了。”他低头喝牛奶，声音闷闷的，“您这啰嗦程度，快赶上师祖爷爷讲‘轮指’要领了。”


    “小心我把你刚才说的话转告你师祖爷爷。”她站起身，轻轻拍他肩膀，“去吧。”


    洛诺轻哼一声，转身迈步，背影挺直，像一把未完全出鞘的刀，锋芒内敛。书包上的“X”形U盘晃了晃，在晨光中闪过一道银光——那是他自己改装的多协议加密设备，内置微型处理器，能自动识别并拦截异常网络请求。


    洛城第一中学门口。


    “就这儿了。”洛凝弯腰，伸手替他整理了一下本就很端正的领口，柔声叮嘱，“跟同学好好相处，遇到事别硬扛，回家告诉我。”


    “知道了。”洛诺语气平淡，眼神却亮得惊人，“您放心，我会‘低调’的。”


    “嗯，我也知道了。”洛凝看着他刻意收敛却依旧锐利的姿态，不禁失笑，“看你的样子，估计我刚才说的你是没记住多少。”


    她目送那抹蓝色的身影融入校服的人流，直到完全消失，才缓缓转身离开。


    洛城第一中学的走廊，此刻正是新生报到日的人声鼎沸。洛诺按着指引找到高一（3）班教室，刚走到门口，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的男生从侧面猛地冲过来，肩头重重撞上他手臂。


    “哗啦——”


    新领的课本、作业本散了一地。


    “哎哟！”那人夸张地叫了一声，“谁挡道了？”


    周围几个学生笑起来。有人喊：“陈晓你又装摔倒专业户啊？”


    被叫做陈晓的男生站直身子，居高临下地看着正在弯腰捡书的洛诺：“走路不长眼？撞到我了吧？”


    洛诺没抬头，只是默默地将练习册、笔记本一本本叠好，动作不急不慢，仿佛刚才那一撞只是风吹过。


    “说话啊，哑巴？”陈晓感觉被无视，有些恼羞成怒，一脚踩住他作业本的一角，故意拖了半寸，鞋底在封面上留下一道刺眼的灰痕。


    洛诺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得像深井水，映不出丝毫情绪，却莫名让人感到压力。


    陈晓一愣，下意识移开目光，脚也不自觉地松开了。


    洛诺抽出作业本，用手仔细拍掉灰尘，这才缓缓站起。他没有争执，也没有怒意，只是淡淡看了对方一眼。


    同时，他右手快速从书包侧袋抽出平板，指尖在锁屏界面滑动两下，借着屏幕反光扫视四周环境。角落一台敞开的银色笔记本映入眼帘——屏幕正连着班级群文件共享，设备名称清晰显示为“ChenXiao_2024”。


    锁定目标。


    他的指尖在平板侧面一个隐蔽的触点轻按三下，一个极简的命令行界面瞬间覆盖了锁屏。一段伪装成系统日志进程的隐藏脚本悄然生成，通过蓝牙低功耗协议，精准注入到目标设备的后台。脚本逻辑很简单：一旦检测到该设备向公共群组上传文件，即刻执行“删除并覆写”指令。整个过程依托他预先部署在个人设备上的自动化工具链完成，无声无息。


    整个过程不到十五秒。


    做完这些，他像没事人一样，看也不看陈晓一眼，收起平板，背上书包，走进教室，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这一幕让周围的人都愣住了。洛诺看上去顶多就是个初中生模样，身材瘦小，脸庞稚嫩，但他现在竟然坐进了高一教室。随即，他们想起了那个传闻——今年一中破格录取了一个年仅十岁的天才儿童，数学和信息学奥赛双料大奖，据说还协助过警方。


    陈晓狠狠地瞪了洛诺一眼，心中妒火中烧。他本是班里公认的“技术担当”，如今却被一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孩子轻易无视，面子挂不住。他不由得重重哼了一声。


    洛诺当作没听到，只是翻开一本《Python编程入门》，笔尖在纸上写写画画，看似在做笔记，实则在推演一种新型的轻量级加密算法。


    上午第三节课是数学。老师布置完课后作业，提醒大家记得上传到班级群。


    下课铃响，一群学生围在陈晓身边。


    “牛啊，你作业这么快就写完了？”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凑过去看。


    “小意思。”陈晓得意地打开电脑，点进群文件夹，“我提前做的，给你们参考一下。”


    他鼠标双击“数学作业_陈晓.pdf”，屏幕顿了一下。


    弹窗跳出：【文件已销毁，无法恢复】


    “啥？”他猛点刷新，再进回收站——空的。


    “不会吧，你没保存？”


    “我当然保存了！”他声音拔高，“刚刚还好好的！”


    旁边有人嘀咕：“是不是中病毒了？”


    “不可能！我电脑有杀毒软件！”陈晓脸色发青，反复尝试还原系统，毫无反应。


    教室另一头，洛诺合上那本《二进制逻辑与信息安全基础》，笔尖在刚刚推演出的算法旁轻轻打了个勾。


    陈晓猛地站起来，冲到洛诺桌前：“是你干的？”


    洛诺看着他，语气像在讨论天气：“你指的什么？”


    “我的作业！是不是你搞的鬼？”


    “我没碰过你的电脑。”洛诺摇头，眼神清澈，“我建议你下次想指责别人前，最好先把证据找好。”


    全班安静了一瞬，有人憋不住笑出声。


    “你……”陈晓脸涨成猪肝色，“你以为你是谁？刚来就想立威？信不信我让你待不下去？”


    洛诺把笔盖拧上，放进笔袋，动作利落：“没关系——因为我本来就不稀罕待在这儿。”


    他站起身，比陈晓矮半个头，气势却不输分毫：“不过你最好记住，来找我的茬前，先想想你付不付得起代价。有些问题，不是靠嗓门大就能解决的。”


    班主任这时推门进来，问怎么回事。


    陈晓张了张嘴，最终只挤出一句：“没……没事。”


    老师狐疑地看了两人一眼，宣布准备上课。


    午休时间，几个原本围观的学生主动靠近洛诺，好奇又崇拜地问起刚才的事。洛诺只是简单解释了一句“安全擦除”的原理。


    “你能教我吗？”一个男生问道。


    “可以。”他点头，“但得先理解基础。图书馆三楼，计算机区，第47架，编号TP311.13/L92的《二进制与逻辑运算基础》。”


    众人语塞，这记忆力，难怪是天才。


    下午最后一节是信息技术课。老师讲解网络安全常识，提到“恶意脚本攻击”。


    陈晓突然举手：“老师，如果有人偷偷上传程序删别人文件，算违法吗？”


    全班目光刷地转向洛诺。


    洛诺正在调试自己写的简易防火墙模拟器，头都没抬：“造成实际损失才算。而且——”他顿了顿，“真正注重安全的人，不会把所有东西都放公共共享文件夹里。”


    底下一阵哄笑。陈晓狠狠摔了笔。


    放学铃响，洛诺收拾书包时，发现后桌女生悄悄递来一张纸条：


    【谢谢你帮我找回游戏账号。——王浩】


    他嘴角微扬，把纸条折成小方块，塞进装古筝拨片的小袋里。看来这高中，也不是完全的没意思。


    走出校门，秋阳斜照。街对面梧桐树下，洛凝正静静站着等他。


    见他出来，她没说话，只是朝他伸出手。


    洛诺走过去，握住她的手。


    他们并肩往家走，路过一家桂花糕摊。洛凝上前买了一份热气腾腾的，把油纸包递给他：“趁热吃。”


    洛诺咬了一口，甜香弥漫，糯米的软糯与桂花的清香在舌尖交融，像是童年某个黄昏的味道。


    “今天过得怎么样？”她问。


    “一般。”他说，“就是有个人试图用物理方式挑战我的数字防线。”


    “哦？”她挑眉，眼中闪过一丝笑意，“然后呢？”


    “然后。”他咽下最后一口，把油纸仔细叠好塞进垃圾桶，“他学会了尊重数据存储介质的重要性。”


    洛凝轻笑出声，挽紧了他的手臂。


    夕阳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前一后，步伐协调，像是同一段旋律中的两个音符，彼此呼应，永不脱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