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故人再见(1)

作品:《故人入平生

    路漓略显疲态应道:“我有些乏了,你们下去吧。”


    “喏。”丁兰丁芷关上房门后,窃窃私语道:“丁芷,你有没有觉得小娘子今日怪怪的?”


    丁芷点头道:“嗯!我端药过去时,小娘子接过碗便一饮而尽!后来还问了我许多问题。你是没见着,那刨根问底的劲儿,倒像是衙门查案的。”


    丁兰煞有其事的样子:“如此说来,果真很稀奇!”


    路漓望着窗外渐沉的天色,脑中时不时想起那些陈年往事,心中五味杂陈。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原来如此冷漠,她并不在乎何时能回现代,无论是岗位还是家中,有她无她都一样,又有谁会在乎呢?至于她所在乎的,也早已一个个地不在乎了。


    可是...去年她遇见了一个人,他好像一道旭日,融化了她心中的冰霜。人们常把开朗当做灵丹妙药,把懂事当做理所应当。但他会正视她内心的理智,尊重她内心的矛盾。


    本不敢承担一生之诺,可她决心勇敢一回,谁知命运竟让她在答应求婚的一个月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不知此刻,他作何感受?


    又或许...现代的她其实并没有消失?路含英可能是存在于平行时空的路漓?


    如若,日后他也出现在这里,他是否也会拥有相同的姓名与容貌?可如果性格秉性与行事作风都大不相同,他...还是他吗?


    还未见到这里的爹娘,不知他们会细心周到些么?还是会和现代的爸妈一样,若无其事地当甩手掌柜。


    如若一切人是物非,往后...又当如何?


    这夜,路漓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翌日]


    闺房内,丁芷晃了晃榻上女子的薄肩,轻声道:“小娘子。”


    路漓迷迷糊糊听到声音,慵懒应道:“几点了...让我再睡会儿...”


    “小娘子,该醒醒了。”


    听清“小娘子”三个字后,路漓惊醒起身环视四周,缓道:“现下什么时辰?”


    一旁的丁兰递来手巾:“卯时了。”


    『卯时?真要命,这比在医院上班起得还早啊...』路漓抹了抹脸,无奈道:“哦,那梳妆吧。”


    镜前,路漓拿起丹砂纸,丁芷忙道:“小娘子!今儿是腊月十一,不宜浓抹。”


    『腊月十一?有何特别吗?』镜前女子正想着,一妇人敲门而入,白帛微垂,墨袖银冠。


    来人使了个眼色,丁兰丁芷上前行礼:“婢告退。”


    她遂走近道:“昨日回得晚没顾上问,你的伤可还疼吗?”


    路漓移开视线,起身弯膝道:“母亲万福。”


    她双眼闪过停顿:“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次这么唤我。”


    眼前人神情似是动容,路漓莫名有些心虚。她会这么喊,一是因为知道爹爹如今负责太常寺兼礼院事务,对内必定更加严明礼法。她这个天外来客,又何必自讨没趣。


    二则,乃是她一直觉得后妈、继母之类的叫法很是难听,而北宋又没有称呼后母为阿姨的习惯,属实无奈啊。


    沈玉玟将手中书册放到桌上:“含英,这些是按你素日喜好新拣的,一会儿习诵完《列女传》,闲暇时可慢慢赏阅。”


    路漓始终垂眸:“多谢母亲。”


    早食后,路漓翻开《列女传》,双瞳瞬间扩张。虽说她有些书法的童子功,但也经不住这大段的繁体字成片出现。仅粗扫了几眼,便没了兴趣。


    她百无聊赖地将桌上那摞书一一平铺,随手拿起《才调集》翻阅。看着熟悉的人名一个个地出现,路漓有种梦回语文课的感觉。边猜边背的,竟也被她消磨掉了半个多时辰。


    抬头看见在窗边忙活的二人,她问道:“你俩撒什么呢?”


    丁兰道:“这是桃枝煮的水,来了东京之后才晓得,这始斋日不仅要撒桃水,还要煎香汤、煮三白饭呢。”


    路漓有些共情:“看来今日,厨室有的好忙了。”


    丁芷手里停下道:“小娘子,你今日也有诸多安排哦。”


    路漓好奇道:“我?”


    丁芷点头:“嗯!缝素帷、制腊花、抄祭文、随祠礼...哦对了,睡前还得默诵《女论语》。这些都是主母特意叮嘱的。”


    路漓若有所思:“主母可还说了什么?”


    丁兰接道:“主母还说,这是主人任太常少卿后的第一个始斋日,宅里上下务必有条不紊,万不能被抓住纰漏。”


    『正所谓一人升官,举家忙碌。要做这少卿家的主母着实不易,事无巨细皆需妥善打理。不过,她倒做得很是井井有条。』


    当然,要做这少卿家的小娘子也不易,这些个安排简直把她折腾的够呛!直到夜里,这忙碌的一天才算是过去了...


    亥时,榻边两人正熏艾整褥,一旁的路漓捧着书伏在案前,任自己的上下眼皮“殊死搏斗”。


    “小娘子,今日整理时,从柜里翻出个锦盒。上头已经落灰了,里面可有什么重要物件吗?”


    “拿来给我吧,你们也累了一天了,下去歇息吧。”


    路漓掸了掸锦盒上的蒙尘,打开见到两册医书:“是《素问》和《千金要方》的针灸卷?竟还都是手抄本!也对,现在活字印刷术尚未形成,雕版印刷术又成本颇高,难怪了。”


    『路宅里懂医术的人只有...想必,是她离家时落下的。复习复习也好,毕竟在古代,官位俸禄都是皇帝一句话。万一日后家道中落,好歹还有一技傍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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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个月过去了,路漓整日里不是看医书,便是抄诗文。


    因不知宅里众人,对琵琶声的包容度有多少,她至今没碰过琵琶。毕竟有前车之鉴,她可不希望,在这也像在现代一般,打小就被家里人冠上扰民的“罪状”。


    路漓举起宣纸,撇了撇嘴:“想重拾童子功,还真是不轻松。”


    “梦吴越...”丁兰扫了一眼案上的宣纸,关切道:“小娘子,你可是想念苏州了吗?”


    苏州?那是她生活了二十五年的地方。虽说打小跟着祖父母,她好像没有真正开心过。但从此家乡远隔,心中确无惦念吗?她不知道。


    两姐妹对了个眼神,遂道:“我俩要外出采买,小娘子可愿与我们同去?”


    路漓泛起喜色:“我可以吗?”『还以为来了古代,每日就只能宅在屋里数蘑菇了。』


    丁芷打趣道:“小娘子怪会说笑,从前偷溜出去的还少吗?”


    丁兰掩面一笑:“放心,已向主母请示过了。小娘子只需扮个男装,由我俩护着即可。”


    “嗯!”路漓笑靥如花,已等不及想一睹这东京城的繁华了。


    集市上,一俊俏少年郎信步向前,玉冠白裘,风度翩翩,身后跟着两个随从。


    街边大小商铺紧挨排列,吃、穿、用、玩,应有尽有。车来人往,耳边时不时传来几声小贩的吆喝声,当真是一派热闹之景。


    『早前听老师说,这东京城内是如何车水马龙,今日一见果真名不虚传。只可惜...如此繁荣景象却终是逃不过衰败的结局。』想到这,路漓的惋惜之情油然而生。


    『不过,衰败也是一百多年后的事情。只需活好当下,何必无谓烦忧呢?』


    见不远处人群扎堆,路漓疑惑道:“他们挤在那看什么呢?”


    丁兰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许是...有新的官员调动吧?”


    路漓对身后道:“走,咱们也去瞧瞧。”


    走近一看,榜文上公示着欠缴名单以及新上任的——浚仪知县。


    “章桓?!”路漓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熟悉的名字。


    丁芷轻声道:“小郎君,这儿人多,我们还是走吧。”


    三人继续往前,路漓有些心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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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焉:『在现代他长我三岁,如今应该只有十八岁,竟已做了知县?』


    “到了!”丁芷:“大夫,劳烦配些三清化瘀膏。”


    那人放下手中毫笔,拿起桌上的方子转身进屋。


    路漓抬头望见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江郎材尽?这药铺的名字倒是独树一帜啊。”


    “我这儿的药材也是独树一帜,不过,这价钱也是别具一格的。”他提着两个药包不紧不慢地走出来。


    “黄杨?”路漓定睛一看,眼前人正是她的上班搭子,竟也出现在了此处。究竟还有多少熟人要冒出来?难不成,要凑一本“北宋亲友录”吗?


    黄杨打量了一番,猛地反应过来:“你是...路!”


    “嘘!”路漓连忙打断,冲他摇了摇头。


    黄杨将药包递给她身后的随从:“这药不用给钱了。”


    路漓眼神示意,丁兰随即掏出两贯钱放在了桌上。路漓将钱推了推:“你若是不收钱,我日后可不敢来你这儿了。”


    “也罢,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将钱收好后,拿起锁在门前鼓捣。


    路漓见状:“才不到午时,你便关铺打烊了?我看,你不是‘江郎材尽’而是‘江郎财尽’——钱财的财吧?”


    “今日旧友重逢,已是无价之财。”他转身双手交叉道:“午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路漓有模有样地回礼道:“那我便以茶当酒,敬旧友。”


    黄杨会心一笑:“前边有个不错的茶坊名唤‘月满楼’,不如就去那儿?”


    路漓:“甚好。”


    丁兰行礼道:“小郎君,那我俩先去采买,随后茶坊会合。”


    “嗯。”四人分道而行。


    “小二,一碟桂花糕,一壶水月茶。”黄杨翻了翻:“再来一碟栗粉糕和梅果子。”


    他将茶牌递向对面,路漓接过后直接拿给小二道:“我爱吃的已经点了,就这些吧。”


    不一会儿,桌上已摆了几道精致的茶点。


    茶香袅袅间,路漓举杯道:“我敬你一杯。”黄杨挑了下眉:“如此客气?”


    『因为你不仅是路含英的旧友,也是我在医院的“战友”。』路漓神态自若:“我们许久未见了。”


    “五年了,当真是许久了。不知师父她...如今云游到何处了,可还安好?”黄杨喝了口茶,心头颇有感触。


    『师父?黄杨曾说过,他大学时是我妈班里的学生。莫非...江郎材尽的‘江’乃是江意清的‘江’?』


    路漓蹙眉不语,黄杨忽然意识到什么,话锋一转道:“我瞧你唇上这伤可不轻,怕是以后要落疤了。”


    这点她自然晓得,云淡风轻道:“落疤就落疤呗,有什么打紧的。”


    黄杨低声打趣道:“破相了,当心以后嫁不出去啊。”


    “那又如何?人又不是一定要嫁娶的,有人相伴固然好,可是一个人照样也能过得很好啊。”话刚说出口,路漓便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言论可能有些前卫了。


    她掩去眸中波澜,强装淡定地抿了抿茶。


    黄杨不禁失笑:“你这番说辞,倒是‘独树一帜’啊。”他视线忽然停在门口:“诶,你瞧那边。”


    转头望去,门口那人掸了掸身上的浮雪,身后小厮将油纸伞收起,随他缓缓走到桌前落座。他的一双眼睛虽生得清冷,但交谈之间,却又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路漓眼波轻漾,收回视线道:“那人是谁?”


    黄杨悠闲地咬了口桂花糕:“他你都不晓得,正是刚刚走马上任的浚仪知县。”


    路漓试探道:“章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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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古文小课堂:“梦吴越”节选自唐代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


    “午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改自唐代白居易的《问刘十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