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却殃大人早就知道他们会分开，他是故意的？】


    【有什么奇怪的，卦师那么厉害，肯定知道啊！】


    【可是他为什么不说？】


    【却殃大人说了，吴由……不会死的……】


    【他说不会死就不会死啊！命运本来就易变，会根据当下选择进行改变！如果每个人的命都是定好的！那干脆每个人都不要过了！！】


    【如果……真的已经定好了呢……】


    当有人不努力也能获得成功，当人天生就有一个好命，那还有什么努力的必要呢？


    弹幕争论不休时，锣鼓咋响。


    前面是吹着唢呐敲锣鼓的纸人，还有两个纸人站在后面抬着轿子，最明显的当然是，前面的不知何时换上一身喜庆衣服的齐无恙何解二人。


    他们抬着红轿，嘴角僵硬上提，勾勒出一个略显僵硬的喜笑。


    “铛——！”


    鼓槌落下，金锣荡漾，似乎要将黑夜震碎，尾音却隐秘的归于寂静黑暗。


    半夜接亲，活人相送。


    “唉？”


    吴由表情变得有些呆滞，这，这是队长和何解？


    真的？假的？


    月亮悬在空中，向人间撒下一片光亮，随着他们的步步逼近，吴由看见何解的眼珠转动，死死盯着他。


    却殃站在一旁，半句话也没说，表情依旧镇定。


    这时候，队内语音终于再次响起。


    【哪儿来的长发女鬼……】


    【不对！是吴由！小吴由救命啊！！！】


    吴由摸了摸耳后的铁片，有些发愁，直接忽略了何解的求救。


    我的队长啊，你是怎么混到这个地步的。


    *


    这件事还要从很久之前说起。


    却殃将吴由带走之后，齐无恙和何解也没有很着急。


    虽然联络手环无法向外发送信号，但是微缩交流器的质量还是很过硬的，只要不出问题，队内交流完全没有问题，只是会略有一些杂音。


    经过两人的一番讨论，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当对方的实力完全无法抵挡，他们也只能尽可能在绝境之中多获取一些信息。


    或许后面也有倒霉蛋进来了，还能在绝望感受到来自前辈的关怀。


    一个人行动，最后会变成一个死人。


    两个人行动，最后会变成一双死人。


    结果大差不差，所以这个决定连说出来都没有就被通过了。


    观众只看到了两人说了一会儿，眼神交流了一下，就突然分开了。


    【不是，有病吧，竟然在这个时候分开来行动】


    【傻叉！蠢货！脑残……】


    【我看你才是脑残，不分开来死一起吗？！遇到危险直接殉情吗？！】


    弹幕吵起来，满屏污言秽语。


    天幕禁止任何脏话，所有骂却殃脏话的人都被屏蔽直接踹出了直播间，但是合理质疑理智分析不在其范围内。


    他们以为换个直播间就可以了，试探了几句就开始肆无忌惮地开骂，脏话毫无联系，完全是发泄。


    于是，很快他们就被管理员踢出去了。


    【天幕直播间禁止说脏话，禁止出现恶意辱骂词汇】


    【天幕再次提醒你，请各位观众注意言辞，任何辱骂主播或者直播间的人将会获得直播间的永久封禁权，不能以任何形式（包括转载、二次创作等）观看直播内容】


    【请各位注意礼貌，文明观看】


    人类的恶意总是这样直白且无厘头。


    小六视察了一遍弹幕，确定变得清澈之后满意离开。


    齐无恙和何解还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一场为时十分钟的网暴，一人选了一个方向飞速分开，何解混入了哭丧队，齐无恙注意到关老爷和关夫人没有上前，反而默默回了后院，心中疑惑，便也跟了上去。


    没有语言，全看默契。


    何解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一块白布，直接披在身上，慢悠悠跟着不算长的队伍，时不时假哭一声，目光却落在人群中的棺木。


    他是小队里面最脆的一个人，自然什么也不可能不准备，防身的东西一大堆，可惜大部分武器折在那个长脖子诡哪儿，最厉害的防身武器被人拐走，现在的他，连风都能给一大耳刮子。


    可谓是见者伤心，闻者落井下石啊！


    棺材看不出来材质，颜色深黑看上去极为严肃，何解对比他之前见过的棺材，发现了一个问题。


    这个棺材看上去，比一般的棺材，大了哪儿么一点啊。


    还有。


    他怎么感觉，棺材里面有东西在动呢？


    然后，问题又来了。


    棺材里面有什么？


    怨气未除的鬼，想要起尸的僵尸，还有……尚未死去、挣扎着想要出来的活人。


    何解不再慢悠悠地在后面晃荡，而是脚步加快，一点点靠近漆黑棺木，指甲摩擦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在弥漫雾气的清晨里像是一首尖锐的催命曲。


    突然，一个声音从侧面响起！


    “你为何不哭！”


    一人转头看向何解，纸质的面庞挣扎着钻出一张脸，那张脸枯黄干瘪，狰狞痛苦，又只像是呆滞的模仿，绿豆大的眼睛像是锁定目标的枪头，随着何解的动作而转动。


    尖锐的声音引来了其他人的注意，他们也看向何解，纸质的面庞钻出一张张不同的脸，它们看着何解，开启了交头接耳的议论。


    “白眼狼……”


    “小将军为国捐躯……”


    “哭啊！你为什么不哭！！”


    何解鬓角划过一滴冷汗，偷偷往后退了一步。


    “诸位……”


    “他想跑！”，有人指着何解的脚，愤怒大吼。


    何解双手环成喇叭状，大声喊，终于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诸位！你们知道小明的奶奶为什么不哭吗？”


    “为什么？”


    “为什么为什么？？”


    何解见自己的话终于震慑住对方，双腿一个发力，朝着自己预计好的方向狂奔，转眼就到了棺木前。


    如果吴由在的话，他会直接让他帮忙把棺材掀了。


    但是吴由不在……


    何解蓄力，手脚并用终于将沉重的棺材盖掀开。


    所以只能他自己来掀了。


    棺材盖哐的一声砸在地上，幽深棺材里，一个穿着红嫁衣的女人在疯狂挣扎，指甲盖掀开，在侧面的木板上划出一道道长痕，木屑扎进裸露在外的手部皮肤，变得鲜血淋漓。


    可即使是这样，那张红盖头依旧稳稳盖在头上，半分没有偏移。


    “呜呜，救我……婆婆……”


    哀怨的女声如歌似泣，像是吐信的毒舌，一条白皙的手臂环住何解的脖颈，皮肤相触皆是冰冷，何解发出一声闷哼，仰头时才看见脖子多了一道黑色的伤痕。


    同时，越来越多的手臂从棺材里面伸出来，像是一个又一个尚未绽放就凋零的花苞，迅速将何解吞噬。


    很快，何解的身体就遍布一道道黑色手印，在棺盖合上的最后一刻，透过缝隙，可以看到一双平静到冷的眼睛。


    问：如果他把棺材掀了会怎样？


    答：[进行环境解析，资料解析……]


    遇到危险的概率为96%。


    受伤的概率为98%


    存活率……99.9%


    *


    齐无恙一路尾随关老爷和关夫人回房，微风吹过窗台外的树叶，压下不经意翘起来的几根碎发。


    窗纸倒映出两道黑影。


    整个宅子除了关夫人和关老爷就都是纸人，关夫人亲自推着关老爷的轮椅，从清晨的花园，一直到卧房，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就连刚才大少爷棺材前关夫人也没有流出一点眼泪，只是表情悲痛欲绝。


    齐无恙鬼鬼祟祟躲在窗台外面偷听，但是下一秒，房间里的光亮熄灭了。


    就在齐无恙以为他要被发现了的时候，他似乎听到里面细微的嘶吼声。


    这房子隔音效果这么好？


    他没有吴由和何解那样敏锐的的五感，只能尽力贴着墙壁去听，手里却不知何时抹上一层黑灰。


    “不要火、不要！”


    关夫人抱着肚子蜷缩在角落，身体开始灼烧、腐烂，散发着极为难闻的气味，她突然抓住关老爷的衣袖，开始哭喊：“老爷你在哪儿啊？老爷救救我……老爷你去救她啊……”


    “没听见夫人说话吗！还不快吧火灭了！！”低沉的怒吼声宛如咆哮，纸人乱了动作，却也稳稳将油灯熄灭。


    “兰心，没事，烛火已经灭了，没事了……”


    关老爷双目失明，只能靠着右眼仅剩的一点光亮分清关夫人的方向，不停的安慰：“没事，没事……”


    “你不准去！你和经海一个也不准去！！你们怎么舍得我们独留在这世上……”，关夫人眼睛越来越亮，温婉的脸狰狞丑恶，爬上大片的灼烧，“那些人就该去死，我要他们千嚼万咽，日日夜夜被啃食！！！”


    声音尖锐刺痛耳膜。


    “我当然听夫人的话。”


    两只盲眼虽然看不见，此时却也依然绽放出极为仇恨的寒光，关老爷看着陷入痛苦的妻子，一口牙都要咬碎，“趁我不在害我家人！该死！！”


    令人胆颤的黑夜过后，关夫人终于沉沉入睡了，清晨浮着一层薄雾，将一切真相笼罩。


    齐无恙听不真切，正在思索要不要在窗纸上开个洞时，耳朵下的小铁片微微颤动，是何解的语音，像往常一样懒散随意。


    “队长，我先走一步了。”


    齐无恙：？？


    “客人，您在看什么？”


    耳旁传来一道很细的嗓音，如果循声望去，必然会撞上一张没有面容的纸人脸。


    但是齐无恙没有回头，即使身体依旧因为突然出现的诡异嗓音而下意识颤动，但是大脑已经冷静下来。


    “我在看……”


    他飞速站起身，目光落在紧闭的窗台。


    下一秒，厚厚的木质窗户破开，一个男人侧身而入，窗户外面，便是纸人那张没有表情的脸。


    齐无恙身体素质比何解好多了，做这些动作并不会有闪到腰的风险，他迅速起身，便看见关老爷大腿之下，是一双纸做的假腿，每个纹理都精致到了极致。


    “都说我是将军，其实，我该是个扎纸匠的。”


    关老爷并没有因为齐无恙出现而震惊，只有在他没有转头反而选择破窗时眼中闪过一丝惊讶。


    侍奉在一旁的纸人在齐无恙破窗之前就站在床边，微微俯身，捂住了关夫人的双耳。


    “好不容易睡着，莫要吵醒夫人。”


    关老爷咬断手指，面无表情为另一个纸人画上哭脸。


    纸人画上哭脸，像是有了灵魂一样，房间里面放着大大小小的纸扎，它一招手，一双砍刀就出现在手上。


    齐无恙并没有质疑它的实力的意思，相反，他一瞬间就感受到了死亡的威胁。


    似乎怕战况拖长，关老爷又为几个纸人画上哭脸，哭脸纸人将齐无恙团团围住，新鲜的血在接触到纸面的时候就已经凝固成暗红色，但依旧向下流动，像是拉长的血泪。


    “关老爷，有话我们其实可以好好说的啊……”


    高等级的诡异有自己的思考，甚至可以遏制自己的食欲，进行交流。


    但不要试图联合诡异，人类和诡异不可能和平共处，人类和诡异不死不休。


    齐无恙往前走了一步，表情温良和善，却依旧在警惕。


    一边倒的战局，连观众都不看好。


    【只要一分钟，齐无恙包死】


    【久了，三十秒】


    这个时候，这么严肃的时候，关老爷表情突然有些疑惑，来了一句：“你知道小明的奶奶为什么不哭吗？”


    齐无恙：？？


    也就是在齐无恙愣神之际，四周的纸人都扑上来，巨大的威胁感如泰山压顶，身体开始本能的颤抖，但是这个时候，他突然勾起唇角。


    刀斧的冲击力减弱，攻击被看不见的屏障拦截，齐无恙往一个方向突围，只有极少的一部分攻击落在身上，却依旧让他皮开肉绽。


    木板长出一朵朵红花，几滴血落在纸人身上，但是更多都出现在一盏灯旁——那张关老爷费了老大力气买来哄关夫人开心的洋油灯。


    “抓住他！”


    关老爷声音变得惊恐，撕心裂肺。


    但是现在的齐无恙可是有保护的人。


    他飞速将洋油灯点燃，然后丢到纸人身上，火苗得到了燃油和易燃物的喂养，越发壮大……


    等等，火势也长的太快一点了吧。


    火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非常，不到三秒就将四面八方都覆盖了，热浪舔舐皮肤，带来火辣辣的痛。


    可能是感受到房间上升的温度，关夫人猛的惊醒，眼睛没有焦距地看向前方，双手无助的抓着空气：“火，有火！夫君你在哪儿？！快来人啊！！救火啊！！！”


    声音歇斯底里。


    也就是这时，火苗凭空出现在关夫人身上，她被火焰卷协，像是天神恶作剧般用火焰装点她的裙摆，却完全不考虑脆弱的人类如何承受，散落的长发在火中化为灰烬，满脸痛苦和绝望。


    “不能死……”


    “她还在等……她是……小小等……”


    破碎的字符穿透火焰，向世间发出最愤怒无力的质疑。


    关老爷的轮椅被火焰推翻，他抬起头，似乎想要在一片火光中分辨出方向，用尽全力向关夫人的方向爬。


    他是个扎纸匠，他不该当这个将军……


    他要回家。